千锦坊是京城最有名的绸缎庄,她家绸缎都是用特殊材料制成,因为难得所以一匹之价十分昂贵。谁家若是有一件她家的衣裳,那是很值得羡慕的。

    更有不少贵女攒银子只为买上她家的一匹布一件成衣来炫耀,而现如今千锦坊二楼所有成衣被一人包下,掀起了不少轰动。

    千锦坊老板娘不敢将江淮的身份说出去,而御史小姐自己还在提心吊胆,更不会对此事大肆宣扬。

    是以京城内很多人都知道是位公子为一女子包下所有衣裳,至于这对男女是谁,无人知晓。

    云千宁足不出户,什么都不知道。江淮从花市给她带了许多盆花,她这几日精心侍弄花草,无暇问及旁的事。

    “换衣服出门。”江淮淡淡的吩咐,云千宁不敢多问,换好衣裳便跟着江淮出去了。

    门口有套好的马车,那日在千锦坊出现的男子此刻正牵着马。

    “他是千路,我的侍卫。”

    江淮见她有些害怕,开口介绍千路的身份。一听是江淮的侍卫,云千宁便也没那么怕了。

    二人上马车后,马车缓缓而行。

    “千字文认得多少了?”

    江淮闭着眼睛考校,云千宁咽咽口水,小心的伸手比量个‘八’。

    “八句?”江淮暗暗点头,差不多了。她不识字,能认得八句已然很厉害了。

    云千宁胆怯的摇摇头,“八,八个字。”

    江淮皱着眉头,小姑娘都不敢正眼瞧他了,吓得攥紧衣袖。

    “也不错了。”

    又不是考状元,慢些就慢些吧。

    江淮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多谢耐心总会教会的。小姑娘别过头偷偷叹口气,她才不敢告诉江淮,这几日她压根没怎么看书,净跟着及春偷玩了。

    马车停在巷子里的一处园子外,两边已然停了好些辆的马车。

    “跟上。”

    江淮淡淡的说着,随即递给门口侍卫帖子,而后便进了园子。云千宁见这四周都有守卫,止不住的胆颤儿。

    犹豫好久,小手轻轻揪住了江淮的衣摆。

    江淮眸子扫向她,云千宁揪得更紧了,“我,我害怕。”

    “真没用。”

    云千宁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忙要松开手却被江淮反手拉住:“不过你暖的床,极好。也不算一无是处。”

    她胆子小脸皮又薄,闻言脸腾的一下红的像苹果。哪里还顾着害怕?脑子晕乎乎的早就不知想什么去了。

    江淮见此轻笑,“这是京城里最大的牡丹园,牡丹开的都极好。前面有处戏台子,请了梨园来唱戏。”

    云千宁点点头,两旁的牡丹开的确实好看。她喜欢花,被周家圈养的两年里,她只与花为伴。

    “喜欢便摘下来。”

    江淮见她眼中带着欢喜,放手让她去摘花。云千宁扭头,“可,可以吗?”

    “嗯。”

    牡丹园中开的好的,早就被送到宫里去了。便是没有,他的人摘了便摘了,无人会说什么。

    云千宁笑靥如花,跑到花丛边摘了朵捧在手里,“及春说花瓣可以做,做点心。”

    之前及春提了一嘴,说现下牡丹开了,有空她要弄些花瓣回去做点心。

    云千宁喜欢她做的点心,看到牡丹自然就想起及春说的话。

    江淮眉头一挑,“那就多摘些。”

    云千宁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江淮指着不远处的花丛,道:“那地方开的似乎更好些。”

    有江淮在身边,她胆子也大起来。真去了江淮指的花丛,精挑细选起来。

    园子外又来几人,有几个和江淮熟悉的,到他跟前攀谈起来。

    “你怎么提前回京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说话的是庆国公府三公子齐琰,他与江淮是发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齐琰对他这个时辰回来还是蛮意外的,往年他都要在庄子里住上月余。

    江淮微微侧眸,余光一直关注云千宁,“有事便回来了。”

    齐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好奇道:“哪家小姐竟得你几分上心?“

    “东平府收留我那户人家的女儿,似乎是失忆了,无意中撞见不知为何流落农家去了。”

    齐琰同他是多年好友,所以这些事并不打算瞒着他。

    “放肆,这些牡丹都是要送到宫里的,你是谁家的小姐?竟随意采摘!”因着云千宁身穿千锦坊的衣裳,那人也误以为她是官宦小姐。

    云千宁被这道尖锐严肃的声音吓得手一抖,转身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怯懦的一溜烟跑到江淮身后去了。

    齐琰转到身后去逗她,那女子一见齐琰,也猜到江淮的身份了,顿时收敛起嚣张的态度。江淮淡淡扫了一眼那女子,到底还是公主,他也没有当初折了她的面子。

    “里头还有更好的,走,我带你去。”

    齐琰笑着逗弄云千宁,云千宁不认识他,只能躲在江淮身后,小手紧拽着他的衣摆。

    “江,江淮……”

    小姑娘轻声求助,江淮淡淡的开口道:“胆子小。”

    “看出来了,像兔子似的。”

    齐琰觉得有趣,但却也能理解江淮为什么对她用心了,这姑娘眼睛太纯净了,宛如一汪泉水,清澈见底。

    到了戏台子附近,齐琰命人寻了个竹筐来。

    “江淮最好看这出戏,你若觉得无趣,便去摘花玩吧。”

    云千宁握着筐询问似的看向江淮,江淮点点头,在这园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知晓。

    云千宁高兴的去采花,牡丹园的宫人是认识江淮的,对江淮带来的姑娘更是尊敬,笑眯眯的给她引着哪处的花开的好。

    她是不缺花的,只是难得可以光明正大亲自采花,而不是在空间里靠意识,她自是喜不胜收。

    “这好好的花,怎么就枯了呢。惠妃亲自送来的,若是这么送回去,我们可要如何交差啊。”

    云千宁耳朵微动,听见旁边一群人正愁眉苦脸的说着话。旁边的宫人她觉得友善,便好奇的问道:“惠妃?”

    “惠妃是陛下的宠妃,前些日子送来两盆极少见的黄色牡丹。瞧着是枯了,牡丹原是要送给太后的,这几个宫人怕是……”

    云千宁似懂非懂,只知道两株少有的花要死了。她心念一动,见到旁边有木勺子,趁着旁人不注意蹲在牡丹丛中,将木勺子灌满空间泉水。

    她见那些人四处散去想办法,无人看管那两株花,便走近将泉水浇灌上去。

    “你做什么!”

    一个宫人连忙将云千宁扯开,看着盆中被浇了水,顿时怒道:“这是惠妃娘娘的花,你也敢乱动?”

    云千宁跌坐在地上赶忙解释:“我,我是在救它。”

    “救?你懂花么?若是死了,此花出半点问题,十条命你都担不起!今日你就随我进宫,自己去跟娘娘解释去吧。”

    这宫人见她举止唯唯诺诺,便断定她不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肯定是哪家小姐公子家不懂事的丫鬟。

    一个丫鬟闯祸,又有谁会在意?他迫不及待的拽起云千宁,这是现成的替罪羔羊,拿她顶罪自己就不用受罚了。

    云千宁使劲抽手,她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帮忙,他为什么要带自己走。还说去见什么惠妃,她心里害怕,连忙喊道:“江,江淮,救命。”

    正看戏的江淮闻声眉头一紧,目光扫一眼,发现云千宁正被一太监拖着,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而园子里其他看戏的人,也闻声望过去。戏台子上也渐渐安静下来,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他们还唱个什么劲儿?定是要重唱的了。

    “放开。”

    江淮冷声怒斥,太监抬头发现是江淮,吓得跪了下去:“小,小侯爷。”

    云千宁可不知道侯爷是什么,只是在太监收手后立马躲回江淮的身后。她的手腕生疼,眼里泛了雾水。

    “生事多嘴的奴才,拖下去。”

    江淮发现小姑娘对那句小侯爷浑不在意,后也反应过来了——她连自己学的字都不记得,哪里还能知道侯爷是什么?

    现在的云千宁就像是一张白纸,他怎么作画,她便是什么样。

    想到此处,江淮眉眼带上几分笑意。

    “疼?”他握起小姑娘的手腕,手指印清晰可见。云千宁含着泪水,委屈的点头:“嗯。”

    “小侯爷,奴才冤枉啊。是她先动了惠妃娘娘的牡丹,奴才这才……这才要带她请罪,并不知是小侯爷的人,饶了奴才吧。”

    太监被拖着惊恐的高声求情,江淮看向她,云千宁使劲摇头:“不,不是。”

    “无妨,慢慢说,别着急。”

    江淮知道她一着急一害怕的时候说话就结巴,所以轻声哄着她。也不顾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他神情仍旧如常。

    云千宁深吸口气,看着江淮倒也心安下来,慢慢的说道:“他们说花枯了,我想救活它们。”

    “听清楚了?”江淮冷眼扫向其他的宫人,众人纷纷点头,忙把那名太监拖下去了。谁都知道那太监说的没错,就是云千宁先动了花。可太监的想法旁人也是清楚的,不过是抓顶事的却抓到铁板上了。

    江淮是什么人?是宁顺长公主留下的唯一儿子。而宁顺长公主不仅受皇帝宠爱,更是太后的心尖肉。

    这盆花本就是要送给太后的,若是太后得知他们因为一盆花惹恼了江淮,那他们才是小命不保呢。别说是一盆花,便是江淮一个不高兴命人铲了牡丹园所有的花,太后和陛下只会下旨让人快点去办。

    云千宁见那太监走了,这才又小心翼翼的跑到花丛把摘得花捡起来装进筐里。

    “够了?”江淮轻声问着,云千宁点点头,“够了。”

    她看向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顿时又吓得缩回江淮身后,心里也是不解——这些人为什么盯着她?

    江淮沉眸看了一圈,那些人识趣的回到戏台子前继续看戏。云千宁发现在园子里真的不会有危险后,便敞开了玩,只是时不时的要看向江淮,确定他还在。

    而在她的不远处,站着名青衫男子,正目光深邃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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