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城的警备明显加强了,城墙上的每尊火炮后都站着卫兵,每道城门有两队卫兵交替巡逻,对进出燕云城的民众进行身份查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如此防备,只为针对受到雪灾影响而来到大汉的北胡难民。而事实上,绝大多数难民都被燕云城以北的各个府城和郡县所阻拦,几乎没有难民能够穿越重重防线来到燕云城。

    叶云错和风矢幂入城也被拦下盘问,他们亮明身份却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竟然被燕云城的卫兵拦住不许进入。风矢幂对此又气又笑,皇帝老儿巴巴的跑来让老夫做官,却不给老夫官员的凭证,现下还被小小的卫兵怀疑老夫冒充当朝大官!叶云错也不想为难这些卫兵,与风矢幂退出后,用上隐身术,进入了燕云城。

    燕云城内的阵法和禁制遍布全城,其中也有蕴含火灵的阵法,这使得燕云城内比外面温暖了许多,虽城中也有积雪,但却感觉并不寒冷。

    “原来让全城保暖的阵法,并不是你我的首创。”叶云错对南极笑道,“我还天真的以为我们创造了奇迹。”

    “归根到底还是见识太少,你在帝都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发现帝都中也有这种改善城中气候的阵法吗?”南极子讥笑道,“你不好好修行也就罢了,连这点修真最基础的见识都没有就真的说不过去了!既然修真,就要从修真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

    叶云错想直接去城主府找广平王,但风矢幂这老江湖让他再等等,等到了饭点再去,他说在大汉凡是有处理不了的问题,都能用吃饭来解决,如果吃了饭还不能解决,那就再吃一顿!有些事在饭桌上解决比对薄公堂气氛好多了,即便说错了话那也是罚酒三杯而已,况且叶云错此次是带着兴师问罪的态度去找广平王评理的,更不能一见面就将气氛搞僵。

    叶云错向城主府递了拜会的请帖,措辞客气,说自己在兴安郡担任郡守数月还未拜会广平王,实属不敬,今日特来参见云云。叶云错心想,如果广平王避而不见,那么自己只能拿出李绩钦赐的金牌硬闯了。风矢幂提议先去朝云阁喝点小酒等待召见,但叶云错实在没心情喝酒,就让风矢幂独自去喝酒,他则在城中闲逛。

    上次来燕云城,闹得很不愉快,白逸渊还差点把一条街的房子都给拆了,今次来到燕云城,叶云错的心情也不好。燕云城内一片祥和,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北州的雪灾而受到影响,且从街上路人的谈话中,他们对北胡草原遭受雪灾也并不关心,他们只是担心大量的北胡难民涌入会给北州带来灾难。

    难道我救助北胡难民,在北州百姓看来是多管闲事吗?叶云错有些丧气地站在一座小桥上,看着河道中画舫上弹琴的歌女,听着她们美妙的歌声,更觉心烦意乱。北州百姓不愿北胡难民打搅了他们的宁静生活,固然这本没错,但对跑到自家门口的北胡难民见死不救,这就是大汉帝国的处世之道?

    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走到桥上,侧头看了看叶云错,错身走过之后,再次回头看着叶云错,开口说道“这位公子,看你骨骼清奇,当为人中龙凤,却在此郁郁不乐,可需解惑?”

    叶云错转身打量那位白衣男子,这话听来耳熟,当初风矢幂就是这样的开场白,难道又来一个算命先生吗?但叶云错没看出白衣男子的修为,南极子竟然也没看出,叶云错微笑道“算命的?但看先生的打扮,却又不像算命先生。”

    那白衣男子笑道“公子可真是小看我了,竟然将我当作了摆摊算命的。”看他的年龄不过四十多岁,白色的华服上隐隐刺有锦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风度气质极佳,绝非风矢幂登场时的那般邋遢,将他当作算命先生确实不妥。

    叶云错笑道“我以为只有算命先生才会找我搭话。”

    白衣男子说道“算命这种小把戏,我也会,公子若不介意,我就替公子看看。”

    叶云错摊摊手,“我没钱。”

    白衣男子笑道“我给人算命,不收钱。再者公子这钱,我也不敢收。”

    叶云错问道“为何不敢收?”

    白衣男子摇摇头,轻叹道“公子不久将有血光之灾,我不会消灾,你说这钱我敢收吗?”

    叶云错皱眉道“你别是想做成我这单生意,故意危言耸听吧?”

    白衣男子说道“我虽不以算命为生,但从未算错过,公子好自为之。”说完这话他飘然离去,剩下叶云错在桥上发呆。这是什么人啊,路上遇见了打个照面就说我有灾,然后像躲瘟神一样躲开了,这就好像我正吃着饭,突然有人跑过来说你要被饭噎死了,说完他就跑了,这算什么事?

    傍晚时分,叶云错与风矢幂来到城主府,早有下人在门口等候,引着二人走进府内,说王爷已在府中设宴,款待二位大人。穿过府衙大堂,有仆人迎着二人,走向后院,远远地就听到阵阵丝竹乐声从一幢阁楼灯火通明中传出。

    阁楼外站着数十位卫兵,叶云错二人刚踏入阁楼,就有数十道神识在他们身上打了个转,二人也不以为意,要见广平王,这些警备也不为过。

    登上二楼,一个宽大的圆桌摆放其中,围坐着十来人,叶云错二人的目光自然落到主座的位置,一位身着紫袍的男人,正举着酒杯,向叶云错示意,朱公公正站在他的身边小心伺候。

    这紫袍男人就是广平王,李邝。他虽是李绩的皇叔辈分,但观其模样,也就四十来岁,容光焕发,双眼精光闪现,嘴角上扬显得傲然,浑身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叶云错吃惊,这不就是日间在桥头遇见的那位白衣先生?他找我说的那些话,可算是一种警告?

    “为叶郡守和风大人安坐。”朱公公说道。

    叶云错二人坐在圆桌的宾客位置,在座的其他人他只认得奉天府的知府霍鼎,经朱公公介绍,才知其余人等都是北州十三个府城的知府。叶云错站起身来对着各位知府一一行礼,那十三位知府却只是淡淡点头回礼。

    “叶郡守到兴安郡任职数月,却是初次来拜会本王,不知该赞扬叶郡守敬业,还是该责怪叶郡守失礼。”广平王笑道。

    “下官初来之时,便想拜见王爷,无奈王爷外出,未曾相见,下官一直心有牵挂。”叶云错说道,“今日有幸得王爷召见,深感荣幸。”

    “叶郡守将兴安郡治理得不错,本王曾给你的褒奖,却不合你意。”

    “下官惶恐,自知无法胜任知府一职,故不敢斗胆接受王爷褒奖,还望王爷恕罪。”

    “能将濒死的兴安郡救活,叶郡守不要太过自谦。”

    广平王夸奖着叶云错,其余知府都默不作声,奉天府霍鼎的脸色极不自然,广平王的每一句夸奖在他听来都像是在责骂自己无能。

    “但此次的事,你越界了。”广平王说道,“喝酒。”

    众人举杯同饮,叶云错也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广平王说他越界,他明白这是指此次北胡难民之事,刚想由着这话头往下说,广平王却微微侧头,对身后站着的朱公公说道“此次北州遭受雪灾,帝都拨了多少赈灾款?”

    “帝都拨下一千万赈灾款,由北州五个都城均分,每个都城分得二百万。”朱公公恭敬说道。

    广平王又问霍鼎“霍知府,安抚奉天府难民,你花了多少钱?”

    “向奉天府辖内每位受雪灾的住户发放抚慰金合计三千万,向奉天府辖区各郡县乡镇发放赈灾款合计两亿四千万,这还只是大数,通过奉天府向各大商会购买的救灾物资还未算入其中。”霍鼎说道。

    “江知府,此次救灾,舜天府又花了多少钱?”广平王又问另一位知府。

    “舜天府受灾较之奉天府稍好一些,总共花费约一亿七千万。”舜天府的江知府说道。

    广平王又问了三位知府,他们各自救灾花费也差不多是一个亿。

    “这几十年一遇的暴雪,北州百姓损失惨重,北州现已花费救灾款项共计约十亿,皇恩浩荡,大笔一挥给了一千万,足够我北州灾民度过两天时间。”广平王淡淡地说道。

    广平王又问霍鼎“霍知府,我翻看奉天府的账本,你向各大商会买的不是粮食,而是糟糠,你作何解释?”

    叶云错和风矢幂都瞪大眼,救灾居然买糟糠?

    霍鼎站起身子,说道“请王爷明鉴,这非是下官渎职,也非是下官置灾民于不顾!帝都划拨的救灾款不足,此次救灾全靠王爷拨款,如何将王爷的拨款用好而救助灾民,这是下官最要紧的事!若买细粮,一千万买的细粮只够全府灾民吃两天,而若买糟糠,一千万可救灾民十天!虽糟糠难以下咽,但对灾民来说,糟糠也是救命的!现在朝廷不给救灾款,帝都也未下达命令开放储备粮仓,只有靠着糟糠才可让灾民熬过这个冬天!”

    广平王看着叶云错,说道“叶郡守,如若是你,你怎么做?”

    此时的叶云错很是震惊,他缓缓说道“朝廷不知此次雪灾的严重,全靠王爷与各位知府大人合力救灾……”

    广平王摇头道“本王不是让你为朝廷找理由开脱,也不是让你吹捧本王。本王是问你,如若你是奉天府的知府,你当如何?”

    叶云错皱眉半晌,低声说道“大概我也只能像霍知府那样。”

    广平王眼睛微眯,一字一顿说道“北州受灾的百姓都如此困难,北胡涌来的难民,该不该管?”

    叶云错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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