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场大雨,冷锋过境气温骤降,姜沂早上起床坐起身,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卧室门窗紧闭着,室内还算温暖,姜沂几步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冷空气倏然灌了进来,冻得她原本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

    见沙发上的人还紧紧裹着被子似乎睡得很沉,姜沂没打搅他,半个钟头过后才把邵钧给叫醒了,

    他慢悠悠坐起身,脸颊涨得通红,看上去明显有些不对劲,姜沂蹙着眉,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

    皮肤猝不及防贴合上她的手掌,邵钧上身往后一仰,涣散的目光盯着对方,他耳里全是嗡鸣,只看见对方唇瓣张合了几下,

    “你发烧了?”

    姜沂脸色一下严肃起来,忽然意识到昨晚温度骤降,自己给邵钧的棉被又过于单薄,他才受了凉。

    “冷你不早说?”她只觉无奈又有些心疼,叹了口气说

    “我去找找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姜沂转身还没走出去,就被邵钧两手攥紧了手掌,

    大概是浑身发热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邵钧急切地寻找依靠,下巴在姜沂手臂上磨蹭,又想贴近她胸口,往更暖和的地方钻,

    姜沂被他突然拉了下没站稳,跌坐在沙发上,下一秒邵钧就顺势缠了上来,双手抱住姜沂胳膊,头靠着她肩膀。

    他呼吸声很重,人又烫又软,姜沂不免有些惊异,“你这什么感冒?一觉醒来这么严重?”

    只觉他这会儿发烧大概是跟喝醉了一个效果,跟个小孩儿一样拉着她的胳膊,细软的声音含糊不清地说

    “别赶我,别赶我走,我没地方去了……我好冷……好冷,我不想一个人……”

    “你不会是,又想装可怜吧?”&nbp;姜沂低眸瞥了他一眼,目色瞬间肃然起来,

    “姜沂,我头发还会再长出来的,你不要嫌弃我不好看了……”

    她本来想皱眉,听邵钧这句话又忍不住笑了,他是烧死了多少脑细胞才会觉得自己是嫌他丑?

    “邵钧,你脑子烧糊涂了?”

    姜沂笑着摇了摇头,“从我身上起开,我过去拿药。”

    “……那你先答应不赶我走。”

    “再商量吧,你先放开我。”他不肯,姜沂又说

    “把你弄感冒了我要负责的,这几天先不赶你走。”

    “嗯。。”

    “行了,还不松手。”

    两条烫人的胳膊总算从自己身上挪走,姜沂才总算得以抽身站了起来。

    她拿了温水和药,揽住邵钧的脖子让他坐起身,“待会儿再睡,先吃点儿药吧。”

    感觉到她指尖的触摸,邵钧身体每个细胞都苏醒了,身体好像又热了几分。

    “张嘴吃药。”

    邵钧乖乖听话含住姜沂手里的药片,唇瓣蹭到她温软的手掌心,神经好像突然被刺激了一下。

    见他就着温水吞咽药片,睫毛缓缓扇动着,姜沂撤回视线说

    “厨房电饭锅里熬了粥,一会儿饿了自己盛着吃。”

    说罢她便转过身。

    “你要去哪儿啊?”

    邵钧沙哑的声音问,双手抱着身前的被子,定定望着她,觉得她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说

    “你能不能,早点儿回来?”

    姜沂捧着束白花走进墓地,一脸庄重肃穆的表情,

    只觉做戏做全,自己也该稍微演一演,至少看上去比较真实可信,说不定还会被偷拍下来。

    她快步走过去,远远看见一个戴着深灰色针织帽的男人在墓前逡巡着,觉得有些奇怪,

    又觉他大概是邵钧什么亲戚朋友,自己没见过罢了。

    姜沂走近他身边,想搭个话,于是礼貌问道“你好,你认识邵钧?”

    对方却似乎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姜沂的脸就像看见鬼一样叫了起来。

    “啊哇!……哇……啊……!!”

    “你。”

    ……怎么回事?

    眼前这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男人好像除了“哇哇”地乱叫喉咙里便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姜沂也是被对方这莫名其妙的反应惊住了,怔怔看着他瞳孔剧缩的脸,一时间有些茫然。

    “爸!爸,你在这儿干什么!?”

    女人倏然冲了过来,紧紧揽着他的胳膊,一口一个“爸”的喊着,面相上看应该是他女儿没错。

    “你是什么人,要对我爸爸干什么!”

    她回眸盯了姜沂一眼,差点拿她当人贩子,姜沂举了下手里的白花又指了指身侧的墓碑,对方心下了然,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抱歉啊,是我太激动了,主要是我爸爸刚不知道走去哪儿,我找了半天心里有点儿着急了。”

    姜沂理解地轻轻点头,听她说

    “我爸爸他是……得了老年痴呆,记性不好,又喜欢到处跑,刚才一转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真是把我吓坏了,他万一要是走丢了,要是被有心的坏人带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有时候听人述说悲伤和苦衷,真的不知道怎么接话,姜沂抿了下唇,同情的目光看着对方,感同身受似的安慰说

    “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的确挺不容易的。”

    女人似乎还想再跟姜沂闲聊几句,就被老人拉拽着往前走了,她于是搀着身边的人回眸跟姜沂道了声别。

    姜沂也客气地朝她笑了笑,

    可她视线一垂,看见老人袖口下的手,后脊倏然绷紧了,

    ……手表!

    呼吸瞬间加快,大脑开始发热,只觉里某个记忆点在闪烁着,她一时又无法辨认,直到对方的背影淡出视线,姜沂才忽然回忆起来,

    她在梁友仁卧室抽屉里看见的,那张被撕毁了一半的照片,搭在他肩膀的那只手上,戴着的就是这只表。

    难道他……

    姜沂心头一悸,刚想追过去,抬脚又停住了,

    也许是她多想,那并不是全球独一无二的一只表,拥有相同的手表并不代表着就是同一个人,

    她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了一下,便觉得不对,照片里站在梁友仁身边的人绝不可能是他这样的身型,姜沂只觉是自己过于敏感了,才会将一个过路的老人跟这些事强行扯上联系。

    可这也不是她空穴来风,他刚才为什么会在墓碑前逗留?

    患有痴呆症,无行为能力的老人不慎走失,觉得这块地风水好,真有这么巧?

    嘟——

    电话铃响起,思绪瞬间被打散,姜沂松了口气,垂眸一看来电是家里座机的号码,倏然拧了下眉,

    “喂,干什么?”

    听邵钧的声音扭扭捏捏道

    “那个……我,我刚出了一身汗,不大舒服,想……洗个澡。”

    “哦,随你便。”

    姜沂话音刚落,听他又说

    “你能不能……给我买几件衣服?……我只有这一身,也没法换。”

    “你……”姜沂愣了下,面对他这人之常情,又略显无理的诉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我现在住在你家里,不打理干净点儿也不太……”

    “行-!我给你买-!”姜沂尽量保持平静地说

    “我随意买,到时候你别挑。”

    邵钧语气轻快道“嗯,你买的都行,那你什么时候……”

    不待他说完,姜沂便挂断电话,顿觉麻烦缠身,方才一切思绪都被悉数抛之脑后,

    她捏了下眉心,有些烦躁,

    ……说好了撇清关系,怎么现在吃穿住都归她包了,这都是些什么事!?

    姜沂在商场随便挑了几套合乎自己审美的衣裤,又在一排货架前踌躇了半晌,见没人才走了过去,

    她刚走近,就被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女销售吓个半死,

    “美女!我们这儿女士内衣男士内裤现正打折呢,您看看喜欢哪款?”

    ……千防万躲怎么还是逃不过呢?

    姜沂尴尬地咽了口唾沫,她只想拿了东西赶紧跑,没想销售人员非跟她热情介绍,

    “美女,您先生多大码?给您推荐我们这款新品,超薄无感,轻柔贴肤,两件九折,四件八折,六件折上折!”

    “我……我自己看看。”

    对方脸不红心不跳,拿着扩音器滔滔不绝地跟她讲,姜沂简直局促得无地自容,她脸本就薄,这时候耳根都烧热了。

    “这款啊,这款不错的,ax呼吸纤维,清爽透气,而且……”

    “好好,我知道了。”

    “您看其他用品有需要的吗?”

    “没,没有。”

    姜沂六神无主地结完账匆匆走了,暗下发誓要再替邵钧干这种事她就不信姜!

    “拿去!”

    姜沂把一大口袋衣物扔给邵钧,面不改色,神色如常地喝了口杯里的温水。

    “谢谢……”他埋头看了下袋里的东西,禁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笑弯了眼又抬头看着姜沂,

    “你知道我多大号啊?”

    姜沂一呛,转过身懒得理他,走进卧室关上门,仰面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戴上耳机,听着音乐安神静心,墓地里遇到的那个老人的面孔渐渐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为什么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

    他当时的激烈反应,是因为被陌生人靠近受到惊吓,还因为看到自己?

    姜沂越想越觉得疑惑,

    这年头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年人并不少见,可如果是在装疯卖傻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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