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在你左手边这家咖啡店,你走进来就能看见我。”邵钧对电话那儿头的人道。

    几分钟后男人在他对面落了座。

    郭川死后,刘烽洗清冤屈,现已经无罪释放了。

    “你喝什么?我叫服务员……”

    “哦,不用,自己泡了菊花茶。”刘烽说:

    “小钧,你也用不着说什么客套话了,还想问什么就问吧。”他扫了一眼面前的人又禁不住说:

    “不过,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邵钧连忙扯开话题,

    “咳,刘叔,你认识……‘梁友仁’吗?”

    “谁?”他诧异地抬了下眉,一时没想起来。

    “梁-友-仁。”刘烽念了一遍,才从贫瘠的记忆里寻出一点蛛丝马迹,

    “哦……好像,是有点儿印象。”

    邵钧激动道:“他以前跟我哥是不是有过联系?!”

    刘烽仰头想了想,

    “嗯……我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得这个人,是因为,

    当时邵廷托我递名片给他,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拍他肩膀才停下脚,当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嗯,有点儿古怪。”

    ……

    “梁先生,梁先生!”

    “梁先生!”

    “啊,你在叫我啊?”

    ……

    不习惯被人叫假名,一时没反应过来吗?

    “确实奇怪。”邵钧肃然问道:

    “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个子挺矮,有点儿胖,模样挺出老的,看上去四五十岁了,可能其实也没那么大年纪吧。”

    邵钧不由拧眉……梁友仁个子高,身材也不算差,跟他所说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呢,真如姜沂所说,有人借用“梁友仁”的名义在跟邵廷来往?

    “你还知道些别的吗?知道这个人的联系方式吗?”

    刘烽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见过他一面,现在印象已经有些淡了。”

    闻言邵钧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好吧。”

    他又对眼前的男人说:“没什么别的要问,刘叔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我也就不打搅你了。”

    刘烽点了下头,冲他一笑,“诶,好。”

    拥挤的公交车上,姜沂扶着身旁的铁杆,感到大脑沉甸甸的有些发晕,险些昏倒之际被人及时搂住了。

    “姜沂姐,怎么生病了还一个人出门啊?”

    她神经一绷,想推开对方又碍于拥挤的空间没办法动。

    邵安笑着说:“怪了,我那二哥舍得让你一个人出来?”

    见对方的神色,他不由挑了下眉,

    “啧,看你这表情……你们分手了?”

    姜沂垂下眼眸没回答。

    “啊~,失恋了情绪很差吧?难怪我一路跟着你都没发现。”

    邵安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总之都分手了,不如干脆待在我身边,当初你要是选对立场,又怎么会不小心被伤到呢?”

    他笑了笑,倚在她耳畔说:

    “姜沂姐,我在腕上刻了你的名字,你要看吗?”

    “你到底!”姜沂忽然吼了一声,公车上的人倏然齐齐看向她。

    她便又压低声量,

    “你对我没那种想法,邵安,你到底想怎样?想让我也像郭川那样,成为你的另一个奴隶吗?”

    姜沂目色如炬,直直盯着眼前的人,

    ……他什么时候把人当做人看待过,在他眼里,世人大概只分为两种,愚昧无知的废物和可以驯化的宠物。

    邵安却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他轻轻捏了下姜沂的肩,眼里好像闪着真挚的微光,

    “我只是觉得你特别,不想让你死,也不想,看你跟那些垃圾待在一起。”

    听他这么说,姜沂却并不觉得松了口气,

    她知道邵安这样有着精神障碍的人,总会有些教人捉摸不透的思维和意志行为,可能会对一些能与之产生共鸣的人萌生出某种特别又微妙的感情,

    如果自己当真成了他的某种精神寄托,那么可能暂时处在安全的警戒线内,却绝不可能被轻易放过……

    一早邵钧便搭上了飞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趟邵安的大学,不过这次,却没人再陪着自己了。

    他兴致不佳,从登机就开始睡觉,断断续续睡到了飞机降落。

    走过和上次相同的路,邵钧禁不住想念起和姜沂在一起的时候,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去到梁友仁的办公室,发现他的遗物确实已经被尽数搬空了,在这里完全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线索,

    大概唯一记录他存在过的,就是那面表彰墙上挂着的有他以及邵安的照片。

    邵钧把照片用手机拍下,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半晌。

    也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要是姜沂在,她兴许会有更多主意的。

    他又轻叹了声,

    ……她还是不要知道这些的好。

    不过大学期间,免不了人际交往,跟邵安往来最为密切的,应该就是同寝的室友了,

    邵钧不由想着:

    同在一片屋檐下,邵安当年的室友,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逗留了小半个月,邵钧大费一番周折,联系到邵安一个现在本地生活工作的大学室友,软磨硬泡了好久才约出人来跟自己见了个面。

    对方刚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以为邵钧其实是推销保险的,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鄙夷。

    “你是邵安大学时候的室友吧?是叫黎正?”

    对方点了下头,“啊……啊对,我是。”

    邵钧:“我是他哥哥,想跟你打听一下关于我弟弟的事。”

    他说完,看对方似乎有些难色,

    “呃,邵安啊,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的。”

    “没事,知道什么说什么就好。”

    黎正像是被邵钧身上那股不可抗拒的气势镇住了,竟然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其实,邵安他不住学校,他在外面住,平时宿舍也没人检查,他就只是报道那天在宿管那儿登了记而已。”

    “他为什么不住学校?”

    黎正说:“人有钱,成绩又好,不愿意跟我们这群学渣挤一块儿。”

    邵钧眉心拧了下,隐隐觉得他这话里夹着些不快,大概是同龄人之间普遍存在的攀比和嫉妒的情绪。

    “我们也无所谓啦,反正少个人蹭wifi打游戏网速还能快些。”

    “你们平时关系不好?”邵钧问。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天可聊。

    而且他性格又比较孤僻,不爱跟我们讲话。”

    邵钧:“就没有跟邵安走得近的人吗?”

    “没吧,总觉得他成天闷闷的谁都看不上,”黎正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再说,他不都跟人老外混一块儿吗?”

    “什么?什么意思?”

    “啊?”黎正愣了下,又说:

    “哦,就……有一次我看见邵安跟一个外国人走在一起,之后还上了他的车。”

    ……外国人?

    “那老外可壮了,又高,看着还怪吓人的。”

    听他这么说,邵钧不由想着,

    获得暴利,积累巨额资金绕不开的两条手段……赌和毒。

    邵安背后的靠山难道是……

    “有照片吗?”他问。

    “啊?”黎眼珠子一瞪,“没啊,谁没事儿拍人照片儿啊,又不是变态。”

    闻言邵钧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哦,那就可惜了,本来还想重金购买的,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吧。”

    黎正眼眸倏然亮了下。

    冲完澡,邵钧坐在酒店的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意识稍微有些游离。

    在当初和姜沂住过的同一家酒店,同样的房间,而今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邵钧闭上眼,脑海里还能浮现出那时跟她在房间亲吻拥抱的画面,不过这些都好像只是存在于遥远的记忆里了。

    别想了,别再想了!

    他收拾了一下情绪,掏出包里一部手机……

    ……

    “诶,等等!”

    黎正伸手拦住了扭头正要走的邵钧说:

    “照片,照片的话,我倒是有一张!”

    邵钧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下,“哦,是吗?”

    看对方的表情,黎正稍微有些慌,“拍的时候没别的想法,就是……就是那天天气还不错,我才……”

    “这么久的照片,你到现在还留着呢?”

    黎正脸一红,说:“是,是还留着。”

    他沉了口气又道:

    “好吧,也不怕你笑话,其实那时候我就是有点儿气不过,觉得,邵安他成绩又好,家里还那么有钱,就连交往的人都跟我们这些咸鱼不一样,

    老天爷不公平啊,凭什么就让一人把好的都占完了!

    所以这张照片,其实就是我拿来激励自己的,想着有朝一日我黎正也能过上这种体面的生活,也能被别人眼红羡慕!

    将来哪天也能有谁拿着我的照片说,你看这个人,他多优秀啊!”

    邵钧抿唇看着他,笑而不语。

    “那这照片你到底你要不要!”

    邵钧说:“卖给我吧,连同手机一起,电话卡我不要。”

    “啊?”他愣了下。

    “你这手机,没什么机密的东西吧?”

    “这倒是没有,不过……”

    “五万够吗?”邵钧问。

    听到数额,黎正有些惊住了,“这……这么多啊?可我这手机也才千把块。”

    “要还是不要?”

    他抠着脑袋“嘿嘿”一笑,“那就……谢啦!”

    邵钧枕着后脑倚在靠背上,细细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

    图片拍得不错,把那个外国人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他细细端详着,觉得自己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邵吏凯也没有过这样的合作伙伴。

    只觉对方身上这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单单从照片里都能体现得淋漓尽致,俨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让他禁不住想到……毒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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