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初雪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下午,完全没有醒过。徐锦娘大约也是知道女儿太累,中间往屋里看了几次,都没忍心把人叫起来。

    他们从山上摘下来的棉花还有不少,众人聚在围起来的空地上处理棉花,而骆回安和骆回晴则在佟初雪家暂时呆着。

    骆家三房自从分家以来,虽然还跟其他两房住在一起,但吃喝分开,一家人每天早出晚归,也没有多少交集。

    是以骆回安和骆回晴没事的时候,一直都在佟初雪家呆着。至于还在念书的骆回峰,也就是晚上在家里睡个觉而已。

    “咚、咚、咚”

    骆回晴正在院子里扫地,忽然听到敲门声,她谨慎地透过门缝看了出去,没有直接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姚天远,因为他很少在村里走动,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镇上念书,所以骆回晴并不熟悉对方。

    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骆回晴跑去把骆回安喊了出来。

    姚天远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应答,他已经在想是否要回去,结果门突然开了。

    骆回安看着姚天远的目光中带着不善,礼貌而疏离地询问,“有什么事吗?”

    姚天远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骆回安,惊讶的表情显露在脸上,“怎么是你?”

    骆回安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对他的问题感到非常不悦,“你究竟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当然是来算账的,姚天远心道。他平日里在镇上的书院念书,平日里不经常回来,结果今天回到家就发现家里的气氛异常凝重,在他的反复追问之下,才知道是他爹提前收购了棉籽壳结果砸手里了。

    他对自己的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虽然不喜欢种地,喜欢钻研生意上的事,但并不是不开窍的傻子。如果没有野生棉花这一出,定然是不会赔钱的。

    他在家中反复思量,结合他爹和佟雨儿的话,分析出来,棉籽壳的事压根是佟初雪故意设下的一个局,引诱姚中保上当。姚家也觉得姚天远的分析有理,佟雨儿更是在旁边推波助澜。

    “我找佟初雪。”姚天远从骆回安的身边经过,准备往屋里走,却被骆回安一个抬手钳制住胳膊。

    “姚兄就这么闯进女子闺房,传了出去,佟姑娘的清白还要不要。”

    骆回安这话说的在理,他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闯女子闺房,实在不妥。姚天远停下脚步,但目光依旧朝里面看去,“那就麻烦这位小妹妹去把佟初雪叫出来。”

    他和骆回安谁都不适合去找佟初雪,在场唯一能帮忙的就只有骆回晴了。

    但骆回晴显然不乐意被姚天远支使,撅着嘴巴,“佟姐姐在睡觉呢,我娘说了,叫我们不要打扰她。”

    “现在还在睡觉?”姚天远以为对方会找许多借口回绝,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朴实的理由。

    即是在睡觉,那他就更不方便把人喊起来了,姚天远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姚兄来的不巧,还是请回吧。”骆回安淡淡道。

    见不到佟初雪,至少他还见到了骆回安,要是不带着个说法回去,他回姚家也不好说。

    “后山真的有棉花?”姚天远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当然,棉花杆子还在地里插着,要不要我带姚兄去看一眼。”骆回安从容地说。

    看骆回安的样子不像是说话,棉花应该真的是从山上摘下来的,可村里这几日也有其他人往山里跑,只找到零星几棵棉花, 根本没有什么成片的棉花地。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山上有棉花?”姚天远问道。

    骆回安看着姚天远的样子,心下了然,对方八成是以为他们早就知道棉花的所在,故意做局坑姚中保。

    可他也不想想,姚中保要收购棉籽壳是他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人授意,现在赔了,跑来找佟家要个说法,未免太无理取闹。

    “我们也是从姚家回来,才发现山上的棉花。”骆回安不紧不慢地说。

    “是吗。”姚天远挑眉道,“你们第一天拒绝了我家的棉籽壳,第二天就在山上发现了一片没人见过的棉花地,你自己觉得这些说得通吗?”

    两件事的发生时间太过接近,姚天远觉得佟家刻意为之也不是全无理由。

    “凡是有先后,姚家收购在先,我们摘棉花在后,难不成是我们逼迫姚家收购的吗,我还想问问,姚家是怎么想到要收购这种没人要的东西的?”骆回安一步一步逼近姚天远,硬是将人逼至门口。

    “做生意都讲求时机,既然消息流出来了,我们姚家也不过是顺势而为。”姚天远道。

    “顺势而为坑我们一把,打的可真是好算盘。”骆回安似笑非笑道。

    “你!”姚天远气极,“姚家从未想过坑害任何人。”

    “看来你还不了解自己父亲当天说了什么,他可是要拿着这些不值钱的棉籽壳从我们的生意中分一杯羹。”骆回安道。

    姚天远语塞,他当然知道父亲确实有这个打算,只不过一开始没有和他言明,他虽然对家中的经济状况不甚了解,但也不是一点感觉没有。家里缺钱,他很清楚。

    “做生意本来就是迎八方客,难不成你们要将所有有意愿合作的人都拒之门外?”姚天远道。

    “有意愿合作与要挟逼迫可不是一回事,姚兄作为童生,不会连这几个词的意思都不了解吧。”骆回安的话里充满了嘲讽。

    所有人提起童生这个身份,都对姚天远充满的敬佩和向往,唯独骆回安,只有骆回安,姚天远从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听出了嘲讽。

    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不过说起来,他好像听人提过一些事情。

    姚天远看着骆回安,忽然笑出了声来,“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找先生。”

    骆回安静默地看着姚天远,等待下文。

    “还没找到人吧,毕竟像你这个年纪,念书也不容易。不过也无妨,让我算算,从今天开始被三字经,大约十年之后,你就可以考童生。前提是,你找得到合适的先生才行。”姚天远道。

    姚天远素来知道自己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名,几乎周边所有的读书人、教书先生都知道姚天远的名号,他还听说,县太爷也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考出成绩。

    因而姚天远在这些读书人中间也算是说得上话的。

    他现在看着骆回安愈发严肃的神情,觉得畅快极了,总算让他扳回一城。

    “从今天起,你别想找到任何一个带你的先生。没有先生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告诉你吧。”姚天远说道,他苦读多年,终于有了一丁点成绩,但现在他就凭着这一丁点成绩,就能够阻断一个人读书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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