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刚还是镇静地反问。

    尤为民朝后面的制服看了一眼,两个制服走上来说:

    “温玉刚,你涉嫌开增值税假发票,请跟我们走一趟。”

    他们要转到办公桌后面去拉温玉刚。

    “慢。”

    叶奇声音不高不低地制止说:

    “他有高血压,心脏病,你们不能拉他。他一激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负得了责任吗?”

    制服一愣,不敢上去拉他,回头看着叶奇问:

    “你是谁?”

    “我是他侄孙女婿。”

    叶奇平静地说:“你们坐吧,先谈一下。”

    他要拖延时间,边说边给温碧莲发短信:

    税务人员和制服已到我爷爷别墅里,请抓紧时间过来,急!

    有个制服叫胡一鸣,刚从外地调来,不认识温玉刚。他是配合税务部门行动,态度不是很差。

    “坐就不坐了,你一起把他扶出来吧。”

    胡一鸣温和地说。

    “你们这是传唤,还是拘捕?”

    叶奇不卑不亢地问:

    “有手续吗?”

    胡一鸣一愣,看了尤为民一眼说:

    “我们是配合税务稽查行动,要什么手续?”

    “不管是什么行动,传唤有传唤令,拘捕有拘捕令。”

    叶奇镇静地说:

    “另外,他到底犯了什么罪,七十多岁年纪,还要带他走?”

    尤为民不快地说:

    “你是谁呀?我们没有义务告诉你。我再说一遍,他涉嫌开增值税假发票,问题很严重。作为公司法人,要负法律责任。我们有权带他走,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叶奇毫不畏惧地说:

    “开假发票的人已经被抓进去,我爷爷不知道这事,按照不知者无罪的原则,他应该没有责任。”

    尤为民也不是吃素的:

    “这与刑事犯罪不一样,税务上的事,公司法人要负法律责任。”

    他想了想,才把这次来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你说他年纪大了,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我们可以作人性化处理。”

    “怎么处理呢?”

    “让他把公司法人换给年轻人,让这个年轻人去吃官司。”

    叶奇看了温玉刚一眼,提着嘴角冷笑道:

    “换给谁呢?”

    “最好是换给富三代,男性年轻人。”

    叶奇心里觉得很好笑,还是不动声色反问:

    “为什么一定要换给富三代男性年轻人呢?富二代和女性都不行吗?”

    尤为民怔住,但他马上想到一个理由:

    “女性要出嫁,生小孩,弄她去吃官司,不太好吧?”

    叶奇嘲讽地咧着嘴角说:

    “这样算下来,温家只是温华健符合这个条件。”

    “那就换他吧。”

    尤为民转过头对温玉刚说:

    “温总,我们再给你三天时间,你跟温华健一起去市场监督局,办理法人变更手续。”

    叶奇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可以争取到三天时间。他给温玉刚使眼色,示意他先同意下来再说。

    温玉刚懂他的意思,但他太耿直,也对温华健恨之入骨,怕有意想不到的变故,便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温家,除了温华健,谁都可以换。一定要男性,就换给我二儿子温国豪吧。”

    这话大大出乎大家意外,包括叶奇。

    尤为民愣在那里,尴尬极了。两个制服不知内情,是被尤为民利用的。他们看着尤为民,等他做决定。

    “这个,这个,你如果不同意我们的建议,就对不起了,今天还是要把你带走。”

    尤为民说不出理由,只能强词夺理,额上泛起一层汗光。

    他拿了温华健十万元钱,就要给他办事,没想到温玉刚年纪虽大,态度却很强硬。

    叶奇见尤为民强词夺理,还很心虚,更加怀疑他与温华健有勾连,便提高声音说:

    “你们没有手续,不能带走。”

    “胡所,不要理他,去把温玉刚带出去,有什么责任,由我承担。”

    尤为民见这样下去,目的达不到,还要弄得很难堪,对胡一鸣下达配合令。

    胡一鸣不知道尤为民为什么坚持要换温华健,只得配合他,上前对温玉刚说:

    “温玉刚,跟我们走吧。”

    温玉刚拿眼睛来看叶奇,叶奇冲他摇摇头,他坐在那里不动。按照他的品性,他真想站起来跟他们走。

    老胡和郭妈站在门外,心里紧张死了。

    胡一鸣上前去扶温玉刚,而不是拉:

    “走吧,不要坐在这里不动。”

    “不要动他!”

    叶奇一急,声音高起来。

    胡一鸣转过身看着他说:

    “你妨碍执法公务,把你也带走!”

    “我没有犯法,凭什么带我走?”

    叶奇激动地站起来:

    “你们没有正规手续来,不允许带我爷爷走!”

    胡一鸣气得腮帮一鼓一鼓的。

    一般配合税务部门行动,都不开这种令的。这是第一次碰到,但叶奇说得也在理,他就拿出手机打电话:

    “你开一张拘留令,给我送过来,越来越好,地址我发给你。”

    这时,温倩文和温小芬温小芳开着车子赶到。

    执法人员在等拘留令,叶奇走出去,给温碧莲打电话,然后对三个女人说:

    “你们不要急,温碧莲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派出所的拘留令先到,一辆警车送过来,又走上来两名制服。

    胡一鸣拿到拘留令,出示给温玉刚看:

    “温玉刚,这是拘留令,请你跟我们走。”

    他对后面走上来的两名制服说:

    “扶他出去,小心点,他有病。”

    两个制服上前去扶温玉刚,温倩文等人吓得要哭出来。

    “慢!”

    叶奇再次阻止他们,断喝声更加响亮。

    胡一鸣来火了:

    “你想干什么?现在有了拘留令,为什么还要慢?”

    叶奇还没有说话,胡一鸣看了尤为民一眼,尤为民示意把他也带走。胡一呜对两名制服下令:

    “把他给我铐起来,一起带走!”

    两名制服走上来,拿出手铐要铐他。

    叶奇想再拖些时间,温碧莲他们应该到了。拿手铐的制服上来要铐他手,他伸手轻轻一推,制服连连后退,一直退坐到后面的沙发上。

    “反了你了!”

    胡一鸣从腰带上抽出电警棍,要上来打他。

    叶奇镇静地说:

    “你们要铐我,也要出示拘捕令。”

    胡一鸣停住手,被推坐下来的制服说:

    “紧急情况,可以不出示挽留令,把他铐走。”

    他站起来,再次走上来铐他。

    叶奇摇着手说:

    “马上有人到,你们被人利用了。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

    几个制服愣住。

    “有人到?谁来啊?”

    尤为民一听不对,上来给制服打气:

    “就凭你一个愣头青,能叫什么人来啊?”

    叶奇冷冷地看着他。

    尤为民对胡一鸣说:

    “胡所,别听他蛊惑人心,把他们两人带走。”

    这时从楼梯走上来一个穿税务制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温碧莲。

    他们的车子停得远,没听到他们开进来的声音。

    “尤为民,谁让你擅自来带人的?”

    税务制服男人走进来,瞪着尤为民说:

    “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许总,你怎么来了?”

    尤为民吓得脸色大变,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他想把许总扯到一旁说话。

    许总不理他:“就在这里说吧,你说,为什么不向我们汇报,就来抓人?你哪来这个权力的?我刚才打电话问你们高总,他说也不知道这事。”

    “我,我本想把他带回去,审查清楚,才向你们汇报。”

    尤为民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说。

    许总不理他,转身对惊呆在那里四名制服说:

    “你们被他利用了,回去吧!”

    胡一鸣疑惑地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总说:

    “我了解了一下,雪霖集团原来的财会部长李小明,开过三张虚假的增值税发票,李小明已经被抓进去。”

    “发现这么大案子,他应该向市里汇报,让监察部门去提审李小明,让他交待税务系统是不是有人跟他勾结,一起侵吞这笔税款,而不是来抓人。”

    许总转身对尤为民说:

    “你是不是受人指使,才这样胡作非为的?走,跟我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尤为民吓得脸色灰白,两腿颤得都快站不住。

    胡一鸣是个疾恶如仇的好人,他一听是这么一回事,对尤为民怒目相向:

    “原来你在利用我,呸,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叶奇站在那里微笑不语。

    “不好意思,叶奇同志。”

    胡一鸣上来握住他的手,摇着说:

    “你制止我们一次错误执法,谢谢你。多有得罪,请你原谅。”

    他又去握温玉刚的手,给他打了招呼,才下令说:

    “撒!”

    三名制服都瞪了尤为民一眼,才转身走出去。

    “温老,你德高望重,却受此屈辱,我深感痛心和内疚。”

    许总走到温玉刚面前,真诚地向他赔礼道歉:

    “我们没有教育好下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温玉刚直到现在才站起来,紧紧握住许总的手,有些感动地说:

    “许总,我温玉刚一生奉公守法,从不偷税漏税。到了晚年,却还有人来抓我,真的好委屈。”

    他说着眼睛红了,赶紧眨着多皱的眼皮,剪碎要涌出来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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