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凰山上,慕莲刚一落地,便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只野兔已经腐烂的尸体。

    她将脚挪开了几步,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死了一片的山中野物。不少树木上也都带着黑色的斑点,像是生了病一样。

    慕莲皱着眉头,用圣力裹住自身,向前走去。

    等到她将山头都快绕了遍时,依然没有找到这些妖气的源头。

    这些黑气散布均匀,弥漫在空气里,如果不是某个暴露在地表的传染源,那就只能是地下的什么东西,扩散出这股妖气的了。

    慕莲准备出手,打通一条通往地下的道路,下去看看。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摇摇晃晃的矮小身影。

    来者颤巍巍的朝她呼唤道,“敢问可是慕莲慕掌门当面啊?”

    “不错,我就是慕莲。”

    听到慕莲的回答,黑气中,慢慢现出一个三寸来高的小老头。他头发稀疏,脑袋的形状像是桃子,手中还握着一根形状奇怪的拐杖。

    慕莲看清来者后,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对方是谁。

    “原来是你啊。桃树精,你来的正好。你可知这落凰山上哪里来的这么多妖气?”

    这只桃树精,正是以前住在落凰山这片山头上的,还曾被慕莲驯服过。只是后来天下无双派举派搬走了,慕莲与生活在这里的诸多精怪们,也就断了联系。

    见来人确实是慕莲,桃树精心中大喜过望。才不过一年光景,对方就能以圣光护体,显然是实力大进了。

    它连忙朝慕莲行了一礼,旋即整个儿跪拜了下去,叩首哀声呼喊,“慕掌门!小老儿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要是再不来,咱们落凰山上的这些精怪们,可就都要死绝啦!”

    慕莲见状,挥袖将其虚扶了起来。

    桃树精起身后,抹了抹眼泪道,“落凰山怎么会变成这样,还得小老儿给慕掌门慢慢道来。此处并非久留之地,还请慕掌门先随我来。”

    它说罢,便拄着拐杖,朝前方走去。

    慕莲不疑有他,毕竟对方曾被她镇压过心神,根本就不会做出反抗伤害她的事情起来。

    落凰山里,慕莲正跟着桃树精去寻找此地发生异变的缘由。

    而与此地相距千里之前的皇城中,本该在黑夜降临后,鲜少有人出来走动。

    但是月亮躲藏在乌云的背后,一片黯淡无光的皇城各大街道上,都有披着睡袍,或是赤着上身只穿短裤的百姓,三五成群、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着。

    这些人虽都睁着眼睛,可一双眼中却毫无神采。

    当他们路过一户养狗人家门口的时候,里面守夜的狗忽然狂吠了起来,惊得院子里的主人连忙披衣起身出来,看看是不是外头发生了什么。

    他出来后,目光朝院子里一扫,发现院子里根本就没贼人进来,一切都正常的很。

    狂吠过的黄毛大狗见自家主人出现,便立即摇着尾巴凑了上来,讨好的要去舔对方的手,后者却是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狗的脑门上,“大半夜的,又没人上门,你叫什么叫?要是吵醒了左邻右舍,害我明儿个被人说道,等到今年过年我就拿你炖汤去!”

    被他拍了一掌的黄狗脖子一缩,接着又忽的一扭头,突然朝着屋门龇牙咧嘴低吠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狗主人顺着狗头的方向,向院子上方看去,只见有个男子正趴在自家院墙上。因为背光的缘故,他的脸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见外头真的有人,还爬上了院子墙头,狗主人心头也有些慌了。

    “墙头上的那位,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搁我家院墙上瞎瞅啥?赶紧下去听到了没?你要是再不下去,我可就叫人了啊!”

    狗主人壮着胆子高声说了几句话。心道,真是奇了怪了,自家院墙都垒得这么高了,这人是怎么爬上来的?

    如果狗主人现在打开院门出去看一眼,他就会发现那一个爬上墙头的人身下,正密密麻麻趴满了一群人。正是这些人像叠罗汉一样层层累高,才会让这个人爬到最上头来。

    墙头的人听到这家主人的话后,根本没有反应,他甚至一只脚跨过了墙头,准备把第二只脚也伸过来。

    大黄狗见状,发疯一般的拼命狂吠了起来。

    狗主人也慌了,情急之下抄起来搁在院子的一根扁担就要朝来人打去。

    谁曾想,他几扁担重重的打了下去,对方居然毫无反应,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他刚才的那几下子都打在了棉花上似的。

    几颗豆大的汗珠子瞬间顺着他的额头滚了下来,狗主人这下是彻底慌了,他扯开嗓子大声呼喊左邻右舍道,“来人啊!救命啊!起贼啦,有贼啊!大家来抓贼啊!”

    隔壁屋中,一个睡得迷迷糊糊的婆娘用胳膊肘捣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道,“当家的,隔壁家的好像在喊什么,你要不要去瞧瞧?”

    男人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嘟囔道,“瞧什么瞧?大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儿个再说。”

    婆娘也就没再说话了。

    不过她仔细听了片刻,发现隔壁又叫喊了几声后,就没有动静了。

    她心想,那贼人应该是被吓走了吧。毕竟世上哪有这么胆大的贼,被主人抓了个现行还不跑的?

    次日,婆娘特地起了个早,然后催促着自家男人上门去瞧瞧隔壁家的。

    男人有些不情不愿的换好衣服、洗了把脸,出了门。

    不曾想,等他夫妻二人出门的时候,隔壁家门口已经围着一群人了。

    感觉事情不对头的男人,连忙从外围挤到内围,他边挤边喊道,“让让,让一让,我是这家的邻居!”

    一时间,围观的百姓们看他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自动避开了他,一时间空出来一块地盘,教他轻轻松松的挤到了最前头。

    内围,几个年长的老者正站在院子门槛外,交头接耳的在说着话。

    “……太残忍了,这种事情哪里像是人做的?”

    “依我看,十有八九是妖。”

    “皇城里,怎么又有妖了?陛下之前不是下过‘除妖令’了吗?”

    “兴许啊,是某些人又给招来了一批……”

    这时,男子已经站在了门槛外,透过空缝隙,他清楚的看到了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正躺着两副血迹斑斑的骸骨。

    一副大的,明显是人的骨架,还有一副小的,看着像是狗的骨架。

    看完这一幕,男子当即觉得胃里一酸,里面有东西拼命的往上涌。然而他出门前没吃早饭,这会儿干呕了几声,吐不出来半点东西。

    恰巧此时,闻讯而来办案的皇城司官员,听人群说这里有个人是死者的邻居,便拨开人群,找到了还在干呕的男人。

    发觉自己肩膀上忽然多出一只手的男人,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却见到一位身穿官服的大人。

    “你就是死者的邻居?和我说说,昨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这位大人的面相看上去也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话还挺和气。

    男人就把自己昨夜听到隔壁喊有贼,但喊了几声后来就没动静的事情说了一下。

    他原以为对方是把贼人赶走了,谁曾想,竟是遇了害啊!

    这名官员听完点了点头,让身边的书吏将男人方才所说的话都记了下来,然后自己带着仵作,进去开始验尸。

    验完尸后,又是检查现场,忙忙活活,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等到被关上的屋子大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已经走得寥寥无几了。

    从院子里出来的一众皇城司人员,一个个都是面色凝重。

    根据仵作的分析,两具骸骨身上的血肉不是被妖物啃食的,而是人!在这一人一狗身上,留下来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的牙印!

    人吃人啊,这个消息若是在皇城里散播出去,天知道会引起民众多大的恐慌!

    是以,领头的皇城司官员,吩咐下面的人将这两具骸骨先抬回衙门,而其他的人则被下令,对于此案,不得向外透露半点风声。

    走在回皇城司的路上,领头的官员愁眉紧锁,心事重重。

    路边,几个闲汉正坐在街头小馆里闲聊。

    其中一人忽然觉得牙缝里塞得慌,便问店老板借来一只牙签挑了挑,发现挑出来都是些带血的肉丝。

    “老李啊,你轻点儿挑,牙缝里都被你弄出血了。”一人好心道。

    只有自己挑牙缝的老李才知道,他挑牙缝挑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血。而且自家从昨天到今天,就没吃过肉菜,这血色的肉丝到达是从哪儿来的?

    但这种小事,老李也只是疑惑了片刻,就立即抛诸脑后了,并不在意。

    当天夜里,睡在床上的老李,一到子夜时分,就动作熟练的起床穿鞋,然后走出了家门。而在他身旁熟睡的老妻,对此根本一无所觉。

    门外,他的一群“同伴”正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着,老李很快就加入了这个行列中。他们在不断寻找,今夜可以下手的目标。

    ——

    翌日,再次接到类似案情的皇城司,立即派出了几名官员,前去现场查探。

    这一次,变成血色骸骨的共有三户人家。

    一户是年轻汉子,一户是夫妻带着孩子,还有一户,是个中年丧妻的独居商人。

    根据左邻右舍的供言,这三家昨夜并未发出任何呼救声,他们也没听到隔壁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一连两天都发生这种惨案,百姓中开始传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皇城司的压力顿时倍增。这些流言都指向了妖族作案,而非人吃人,因而民众的惶恐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但清楚内情的皇城司司长知道,皇城里发生人吃人的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皇城里必定会民心大乱,人人自危。

    到时候,他这个司长也就做到头了。

    不行,他必须要想办法,把那些在夜里吃人的人,统统都给揪出来!

    当夜,皇城里实行了宵禁。同时皇城司还问军部借调来几支黑甲军,分别驻守在各个街区的出入口,严阵以待。

    在这种紧张气氛的笼罩之下,子夜再次降临。

    “站住!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街上晃什么晃呢?”

    一个黑甲兵刚从一条小巷里方便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亵衣亵裤的年轻男人正傻愣愣的站在街上。

    他当即朝对方大声呵斥了一句。

    听到有人说话的年轻男人,慢慢的将头转了过来,看向了这个黑甲兵。

    黑甲兵此时已把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他眼前的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啊!眼神看起来呆滞的很,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他试探性的拔出了腰间的剑,剑尖对准了这个人晃了几下,然而对方的表情还是呆傻呆傻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黑甲兵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语未落,他左右眼角的余光扫到周围的情况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条街,实在是太安静了!

    另外街口那里,和他一起看守的那个兄弟呢?他明明和对方说过,自己方便完了就会出来的啊!现在对方人又去了哪里?

    这时,黑甲军眼前的年轻男人忽然尖着嗓子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叫声。

    吓得黑甲兵将手里的剑一下子架在了对方脖子上,口中惊骂道,“大半夜的,你突然叫什么叫?!”

    然而年轻男人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仿佛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黑甲兵越是看这个年轻男人的脸,心中就越是发毛,他甚至有了想逃的念头。这个人,不会是被话本里说的那些个鬼怪附身了吧?

    没等他做出决断,前方街口处,忽然出现了一个身体摇摇晃晃朝他这里走来的百姓。紧接着,跟在这个百姓身后,出现了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不多时,几十上百个步履迟缓,眼神呆滞的百姓,都朝着这个黑甲兵走了过来。

    直到这时,黑甲兵眼前的这个年轻男子,才忽的咧开嘴,露出来一口血淋淋的牙齿。

    看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再联想到自己今夜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黑甲兵终于知道他那个失踪不见的同伴去了哪里。

    逃!赶紧逃!

    这个念头迅速占据了黑甲兵的大脑,他扭头转身就跑。

    因为是在空旷的街道上,“百姓”们的速度有限,只要他没有被一群人围死或是堵在死胡同里,就还能逃得出去。

    另一处街口,看着这条大街上不断聚集在一起的“百姓”们,一位黑甲军首领咬咬牙,最终还是下令让所有人撤退。

    现在他根本不清楚这群百姓究竟是怎么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随意杀戮百姓,眼下选择撤退才是唯一的出路。

    另一头,被底下人连夜赶来唤醒的皇城司司长,一听完下属所说的情况,顿时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城里最近发生了好几起残忍的凶案,身为司长的他,自然清楚这不是妖族作祟,而是有人在吃人。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罪魁祸首不是某一个人或着某几个人,而是一群人!

    根据今夜各个街口上报来的消息,至少有几千个百姓,是夜里会在街上游荡的吃人者。这是几千人啊,如果都要拿下,那得动用多少人马去抓啊?更何况,这些人现在不知名不知姓的,又神智不清的,就算要查,也是无从查起啊!

    一时间,皇城司司长觉得自己被这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他慎重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下令给等着自己的那位下属,让他想办法让今晚知道内情的人统统封口。

    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去,至少现在不能,否则整个皇城都会立即大乱的!

    上头下令,下面的人一切照样执行。

    很快,皇城各大街道上,除了那群晃荡的“百姓”外,再没有了其他人。

    除了死去的那几个黑甲兵,其他的黑甲军都撤回到原来的营地里。

    为了封口和压下死掉几个黑甲兵的事情,皇城司司长不得不从自己的私人银库里掏了些好处出来,蚊子虽小,却也能让他肉疼。

    翌日,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皇城中的百姓,继续着忙忙碌碌的生活,沉浸在一片安宁祥和中的他们,完全不知道有一张巨大的暗网正将他们笼罩在这座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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