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休沐。

    左相门前,有许多读书人前来登门拜访,一时间,左相府前,门庭若市。

    相府内的花厅外,几名穿着儒衫清俊男子,正在笑着聊天。

    “云兄,近日可作了什么锦绣文章,拿出来也教我等一观啊?”一人笑着问道。

    这位云兄连忙摆手道,“我哪有什么锦绣文章?再说有状元公在此,我怎会班门弄斧?”

    他说着,还朝自己右侧头戴紫珠抹额的年轻男子拱了拱手。此人正是今年贡试的榜首宋子象,也就是新科状元。

    “是极是极,宋兄的诗文素来气魄惊人,不知近日可有好文写下?”

    “若是宋兄有新的诗文,可不要藏着掖着啊!”

    花花轿子众人抬。

    面对众人,宋子象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说着得体的漂亮话应付着。

    然而他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一双眼睛时不时的瞟向花厅的入口处,像是那里随时会出现人一样。

    他并没有等太久。

    不多时,花厅前院处忽然发出一阵哗然的声音,隐约有人在喊着“慕圣”。

    宋子象心头一跳,他知道是那一位到了。

    伴随着一阵骚动的人声,花厅入口的回廊处,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穿着深青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她身量苗条,乌黑云髻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一张白净的脸,说不上令人惊艳,但看上去却很舒服。再细看时,她的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宁静淡泊的气质,虽是行走在花丛之间,却有种疏离出尘之感,明明她就在那里,又像是不在那里。

    聚在院中的众学子不觉都看呆了,待到女子离开后,才一个个缓过神来。

    一个偏远地区来的学子,连忙抬袖擦去嘴角流下的可疑液体,一边开口说话转移身边人的注意力,“原来慕圣长得是这个样子的,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他身边的一人听到后忍不住嗤笑道,“不是这样还能是什么样?难不成还能长着三头六臂?”

    这人刚说完,就被右侧的友人扯了一下袖子,后者低声提醒他道,“君子慎言!”

    “没想到慕圣居然会来左相府上,这可是大事啊,宋兄,依你之见,这两人……”,兀自说着话的那位云兄,一个扭头,却发现宋子象已不在了原地。

    他疑惑的问了其他几人,这些人也是一连摇头。

    方才慕圣突然出现,大家都在盯着对方看,哪有人留意宋子象去了哪里?

    慕莲穿过花厅回廊,一路前行,方才那群聚在花厅外的读书人,并没有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引路的侍女,将她带到水榭楼后就离开了。

    一汪碧水中,水车还在不知疲倦的转动着,散发出阵阵凉意。

    慕莲看着这栋被重新修葺一新的楼宇,不禁回想起数月前在这里的那一战。她负手站在荷塘边上,没有踏上这楼的打算。

    很快,穿着一身清凉夏服的丞相毕英,独自一人来到慕莲跟前。

    他朝慕莲拱手行了一礼,旋即站直身子问道,“不知慕圣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慕莲此时正背对着他,听到来人说话的声音后,她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平静的毕英,缓慢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是要为我弟子的事情讨一个公道。”

    毕英道,“慕圣这话,在下却是听不懂了。你要为你的弟子讨公道,为何要来我府上?在下若是没有记错,我相府与你天下无双派,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慕莲见他不肯承认,眸色变得微冷,“井水到底有没有犯河水,井水自己心里清楚!我的弟子在典狱司中被贼人掳去,而典狱司的司长齐涵,是左相你一手提拔起来的门生。难不成你还想揣着明白装糊涂?”

    “冤枉啊!”毕英当即反驳道,“慕圣你贵为圣人,怎可随口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来?你的弟子被来历不明的贼人抓走,此事与我相府何干?便是慕圣你想要栽赃在下,也得拿出证据来吧!”

    见他咬死不愿承认,慕莲的脸色转冷,她倒是不知这等看似儒雅有气节的人,也能做出这般装傻充愣的样子来。

    “既然左相不愿意承认,那可否容我在你府上走上一遭?”

    这意思就是想要查查对方府上有没有问题了。

    毕英面色一肃,“常言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在下虽然不知慕圣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认为相府与你的弟子失踪一事有关。但是在下愿意自证清白,还请慕圣在我府上任意走上一遭!”

    对方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要不是慕莲反复推算过,月尹失踪一事就落在毕英头上,此时恐怕要被对方的这番表现给蒙混过去了。

    眼下既然毕英自己出言让她查,那她就不客气了。

    这边,慕莲开始在相府中四处走动,寻找起可疑的屋舍或是藏人的地下室。

    另一头,花厅外,宋子象忽然脸色发白,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花厅里。

    花厅里面正坐着一堆等着左相来讲学,和同行们切磋道义的年轻俊杰,宋子象身为新科状元,在场之人大都认识他。

    因而当他喘着气跑进花厅的时候,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宋子象擦了擦额上的薄汗道,“我方才去后院找如厕之地,谁曾想无意中撞见了左相大人正在跟慕圣说话。”

    慕圣?左相?

    众人的好奇心一时间都被勾了起来,一个个都盯着宋子象,盼着他接着说下去。

    宋子象不负众人所望,他继续开口道,“子曾曰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下没有刻意去听这两位在说些什么。但是观这两人的言行举止,只觉得慕圣,慕圣她似乎是在为难左相大人。”

    后面的半句话,他说得有些艰难。

    然而正是这艰难,教在场的众人,对宋子象所说的话,心里都信了七八分。

    慕圣可是圣人,谁要是想当众说对方的不好,可是都得自己心里掂量掂量的。

    有人连忙追问道,“那后来呢?结果如何?”

    “这……”,宋子象开始犹犹豫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说啊,子象兄,你是想把我们急死吗?”

    “就是就是,大家都想知道,慕圣把左相大人他怎么样了啊!”

    书生中,甚至有两个人主动跳起来问下文,众人心中的好奇心再次被勾了起来。

    被追问的宋子象,皱眉思虑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我看到慕圣逼着左相大人,进了一间屋子。”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心里顿时燃烧起熊熊的八卦之火。

    慕圣,左相,两个人同处一室?这,这恐怕有点令人遐想啊!

    当即有好事者跳了出来道,“宋兄可还记得,是哪间屋子?”

    宋子象慢慢点了点头道,“我还记得。”

    旋即,他又露出一副有些讶然的表情看着那个好事者,“这位兄台,你不会是想去那里看看吧!”

    那一位本来就有这个念头,见宋子象直接说破,也就懒得再遮掩,拉着宋子象就让他给带路过去看看。其他一众学子,见状也都跟了上来。

    于是,这一群读书人,结成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朝相府的一处普通客房走去。

    而此时,慕莲也用自己特殊的侦测手段,发现了这间普通客房。

    她推开了客房的门,直接踏了进去,毕英跟着她身后进来,然后顺手关上了门。

    房间里,慕莲仔细打量了一番屋子里的陈设,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一侧书架上的笔筒上。在她看来,这个笔筒有些干净的太过了。

    她径直走过去,用手将笔筒向右一拧,下一秒,一阵沉闷的响声传来,地面上,青石板铺成的地面,慢慢打开,露出了一条地下通道来。

    眼见着这条通道已经暴露了,毕英看上去依然无比镇定。

    慕莲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左相大人,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何在你家中会有一条这样的通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条地道应该是直通典狱司的地下牢房的吧?毕竟左相府与典狱司,只有不到百米的直线距离。”

    “啪啪啪!”毕英抬起右手,合在左掌上,一连拍了三下掌。

    他微眯着眼睛,紧盯着慕莲道,“慕圣,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世人只知道盯着你强大的实力,觊觎你的机遇、觊觎你的门派、觊觎你手中的各种宝贝。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一个光有实力但没脑子的人,是守不住这些东西的。所以,我一直都在避免与你为敌。”

    “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与我为敌了。”慕莲沉声道。

    毕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凄凉的笑来,“人活在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路可选的?有些路,我自己不想走,但也不得不走。”

    慕莲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毕英做这些事情,还有什么苦衷不成?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继而看着毕英道,“你真正的主子,到底是大秦国君还是北齐国君?”

    此时,毕英正缓缓从自己袖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这个问题,如果我等会儿还能活下来,再来告诉慕圣吧,”

    慕莲直觉不好,当即要阻拦对方的举动。

    不想毕英竟一刀扎进了自己腹中,同时脚下猛地发力,整个人一下子冲出了这间屋子,大门被他直接撞得粉碎!

    他边往外跑,边大声呼救道,“救命啊!慕圣杀人了!慕圣要杀人灭口了!”

    恰好此时,宋子象领着一众书生文人赶到此地,与毕英撞了个正着。

    众人之见左相大人披头散发,腹中插着一柄匕首,伤口处鲜血直流,模样极其凄惨。

    就在宋子象急匆匆的上前,接下左相大人的那一刻,慕莲后脚就到了。

    她静静的看着毕英倒在了一个书生怀里,气息渐渐变得微弱。

    再次看到这张面容白皙、神情淡漠的脸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大步,只觉得心中有一股寒意在升起。

    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被撞破了正在行凶的慕圣,还想再杀了他们?

章节目录

女帝要从掌门做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一垛墙头草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垛墙头草并收藏女帝要从掌门做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