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到了,脚下的路有幽冥的气息!”钱晨混在人群中开口道。

    听到这话,被迫走在前面的黑脸大汉颈后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他赶忙回头道:“谁,是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呸呸呸……百无禁忌!”

    抽旱烟的老修士幽幽道:“可不是有幽冥气息吗?看我们脚下走的路没有?那是墓道……死人走的道儿,又叫黄泉路。”

    他们一众散修进去后,世家众人也跟在了后面,雷禺就在钱晨等人的背后看着他们,准备用他们试出此地的凶险。

    青牛在路口徘徊了半天,观望了许久,看到这原本大死亡,大寂灭的气运,随着这批人进去,居然生生演化出了一丝生机。越看越奇怪,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提起蹄子,试探性的迈了一步。

    它心里嘀咕道:“好像这股杀机,不是冲着我来的!”

    随即便将第二只蹄子也迈了进去,陶侃在后面疑惑道:“灵尊,你怎么进去了!”

    “我就进去试试,不会乱动的!”青牛信誓旦旦道:“你们可别跟进来……这条路,有进无退,进去了只能找另一个出口。”

    说着青牛就一步一步,跟着钱晨等人走进了墓道中。

    陶侃看着不靠谱的青牛,一脸无语,咬咬牙也走上了墓道。

    灯道的两旁,青铜人俑有的半跪在地,有的站起身来,姿势各异,唯有身上的青铜古蛇,或是操蛇、珥蛇、践蛇、衔蛇,托着一盏灯光。

    雷禺一直在留意两旁的青铜人俑,直到他看到一尊珥蛇俑人——青铜龙蛇从耳边沿胸垂落,头顶有龙蛇衔灯。

    他脸色凝重,却未曾开口。

    可散修之中,却有人惊呼道:“操蛇之神!”

    前方的散修大多能有几本道书功法,都算有所传承了,这些涉及上古天夏、天商、天周三大神朝的典故,事物显然是闻所未闻,故而有人疑惑道:“操蛇之神是什么?”

    “上古有操蛇之神,蛇乃阴,属幽冥。龙乃阳,为地脉,操弄龙蛇便是山神地祇,多见于上古三代之时。玉皇立天庭后,废之。敢以操蛇之神为人俑灯托,可见当时此等神像,已经不再是正统。当是天周末年,诸侯并起之时!”

    钱晨犹如回到了前世,熟稔的和众人解释道。

    刚刚他还以为雷禺会解说一二,岂料此人颇有城府,什么都藏在了心里,逼得钱晨不得不自问自答,解说自己布置的得意之处,前世研究过那么多大墓,自己亲手布置还是头一回,钱晨诸般布置,颇有些得意之处,想要一一解释于众人听。

    当年他许多同学最大的梦想是主持挖掘一个大墓,钱晨就不一样,他想亲手设计一个。

    今日也算是圆了前世的一个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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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前方墓道旁突然出现了一尊干尸,那人跪倒在地,靠在青铜人俑旁,双手抓着自己的咽喉,身上穿着的赫然是金家的服饰。

    跟在后面的一位金家长老惊呼道:“老七!老七虽然寿元将尽,但一身结丹修为尚在巅峰。怎么会死在这里?”

    钱晨继续小声逼逼道:“寿元将尽,却依然还能保持修为不衰落,必然用了邪法,那人两颗犬齿较为尖锐,应当是以炼尸之法,保养修为。每日需要服用血食,才能维持肉身。”

    那金家长老一怒回头道:“谁?是谁在胡说八道?”

    此地及是诡异,明明只隔着数丈距离,他却辨别不出之谁在说话。

    老散修仔细观察,凝重道:“他干了什么,如今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弄清楚他怎么死的!”

    “以炼尸之法延寿,必然对血气生机极为敏感,他只怕是动了这路旁的青铜灯,才会被抽干生气!”

    钱晨继续逼逼道。

    “青铜古灯!”金家那位长老抬头看向那干尸身旁的人俑铜灯,他仔细观察,发现七长老袖中,扭曲如鸡爪的手心,好像还抓着什么……

    “夫礼灯之法,出金录简文。凡修斋行道,以烧香燃灯最为急务。香者,传心达信,上感真灵:灯者,破暗烛幽,下开泉夜。长夜地狱,苦魂滞魄,乘此光明,方得解脱。”钱晨幽幽叹息道:“这些长明灯,以操蛇之神为俑,布置在地脉结穴的入口,当是不凡的法器。”

    这时候他身边的散修已经围了上来,有人小声问道:“那青铜灯是法器?”

    “这一路上已经经过十几盏灯了吧!都是法器,那这条路上,岂不是处处都是法器!”黑脸大汉振奋道。

    “那也要有命拿才行!”老修士蹲下去,磕了磕烟锅道:“没看一位结丹老怪物,都死在了那里吗?”

    “这法器,是整条路的青铜灯一套,还是每一盏灯都是一件法器?”海外来的年轻修士转头问钱晨道,钱晨微微皱眉:“应该每一件都是完整的法器。”

    那金家长老也看清了刚刚说话的人,他目光包含恶意的看着钱晨道:“你,上去看看!”

    钱晨鸟都不鸟他,站在那里冷笑,金家长老大怒,探出一只真元大手向前抓来。

    可是他为了查探那七长老,已经跑到了钱晨前头去,如今要对身在后方的钱晨出手,也不得不向后走了几步。

    岂料那只真元大手,向后抓去的时候,所到之处,道路两旁的青铜灯都亮了几分,就像在燃烧着什么一样。

    真元大手,越往前越小,来到钱晨身旁的之后,已经只剩一点淡淡的元气凝炼成形。

    一众散修这才发现,向钱晨杀来的金家长老,每迈出一步,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就多了许多,到第三步时,他已经察觉不对,哀嚎了起来,但一切早已晚了。

    他脸上的肉,手臂上的筋都在往下掉,落在地上化为飞灰。最后只剩下一具骸骨,无力的倒在了第三步。

    他身旁两侧的青铜人俑的灯火,已经变成了白色,比先前明亮了许多。待到他化为骸骨,才渐渐又暗了下去。

    骸骨之前,钱晨摇头叹息道:“你不知道吗?这条路,不能回头啊!”

    后面金家的修士发出杀机,牢牢锁定了钱晨,喝问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害了五长老,此地为何不能回头?”

    钱晨笑道:“这青铜灯以生机为油,几位若是想被炼化成灯油,大可声音再大几分!”

    金家修士看到身旁的灯火微微明亮了一点,吓得赶紧收敛气息,僵持不敢再动。

    钱晨笑道:“这才是保命延生的法子嘛?正所谓一静养长生,动的多了,便会气息泄露,感应了旁边的灯火,燃烧的就是你头顶的那一朵命火了!”

    这句话出口,他身旁的一众散修都屏住呼吸,黑脸大汉不停的冲着钱晨比划,钱晨凑过去问道:“你说什么?”

    黑脸大汉疯狂摇头,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停住了,如同乌龟一般,一点一点的挪动头颅,做出摇头的动作。他旁边的一位散修,许是修了什么龟息术这般的术法,呼吸绵长不断。

    抽烟的老修士平静道:“我快老死了,都不怕。你们紧张什么?没看到这位小先生都正常说话吗?若是动一动就老死了。老子能活成王八!”

    钱晨笑道:“只要封住气息,不要妄动法力便可。正常呼吸说话,也就多耗费一倍寿元而已,无非是一刻当两刻过。就算在这路上呆一天,也不过多耗费一天寿元。”

    说罢,一众散修才松了一口气,黑脸大汉冲着几位世家修士笑得很放肆,大有你有种就出手打我啊的意思,散修也不怕世家的威胁了,站在那里抱着双臂冷笑看着那些让他们趟路的世家修士。

    “还是老先生明事理!”钱晨回头看向那老修士,却看到他如木头人一般僵在了那里,不禁失笑道:“老先生这是干嘛?”

    “后……生……啊!”老修士像乌龟一样幽幽开口道:“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能……多……活……一……个……时……辰,也……是……好……的。”

    “老先生说笑了!寿元再短,也不在乎这一点吧!”

    老修士竖起了三根指头,钱晨诧异道:“老先生,就剩三年寿元了?”

    “三……天!”

    老修士一字一句道。

    “三天您老还来冒险?”黑脸修士大呼小叫道,吼得身旁的油灯都亮了一点点,他肝儿一颤,音调迅速的低落了下来。

    “准……备……葬……在……这……里!”

    “难怪您老进来的那么痛快。”黑脸修士脸色一黑,若不仔细看还不大看得出来。

    钱晨转头看向那金家七长老身死之处的青铜灯,感叹道:“那您老倒是可以冒个险……”

    他朝着那里的青铜灯一指道:“道门有添油注命之术,此地青铜人俑头顶的命灯,不知燃烧了多久,在这地脉灵穴之上汲取龙气生机。灯中之油,已经养成了延寿之宝!只要一滴,便能延续……一、二、三……”

    他掐指算道:“能续你大概三年的寿元。”

    这一刻,所有人看向路旁的青铜灯的眼神都陡然爆发出恐怖炙热,就像狼看到了肉一样,特别是那几个世家养寿的老怪物,眼中泛着绿光,叫人胆战心惊。

    那两旁的青铜灯下的灯盏中,都有一汪满满的灯油。

    若是全部炼化,只怕就有千年的寿命。

    怎么能叫他们不疯狂。

    当然添油注命之术也是有极限的,只能再延续三分之一的寿元,还会和一些延寿之法重合。

    但道门之法,最神妙之处,便在于它凌驾于大多数延寿之法上,增加的寿元,乃是天寿,不需要伪装成鬼,借幽冥气息避死,也不会有各种后患。

    但别看这些灯盏中好像灯油满满一样,其实钱晨刚刚布置下来,这些灯盏要在地脉生气茂盛的地方养一年,才能凝聚延寿一年的灯油,也就是三分之一。

    如今刚刚布置下来,灯盏中的灯油,其实空空如也。

    只有方才那两个结丹老怪的寿元被命灯燃烧,才凝聚了几滴灯油出来。

    结丹老怪的命虽然质量要好一些,但用了各种延寿之法,养出的寿命就比较低劣。那金家七长老,寿元早已经阴寿阳寿掺杂,所以燃烧三十年寿元,才能凝聚一滴的灯油。他整个人本源耗尽也就凝聚了两滴灯油。

    真正的大头是对钱晨出手的五长老,他给两旁的灯盏,增添了差不多十滴的灯油。因为都是阳寿,又是结丹修士,所以对通法境界,差不多五年换一年。

    除了钱晨所指之处的两盏灯,其他地方去了都是添油的。

    老修士深深看了钱晨一眼,叹息道:“多谢后生指教,但我这命灯只有一线未灭,只怕到了灯前,火光晃一晃就足以带走我了。”

    他深吸一口烟锅,还是毅然决然的走向了那两盏灯。

    老修士深深凝视着那一点灯光,已经全神贯注,投入其中,只要动用法力,他瞬间便会被命灯耗尽寿元,只要呼吸重一些,都有可能毙命。

    所以他只能以秘法锁住自身的生机,这一刻,他驼起背来,就像身后背着一只大龟壳,右手端着铜烟锅,一点一点的仿佛慢放了百倍,靠近那灯火。

    钱晨继续道:“那青铜蛇乃是守护灯中之油的关要所在,只要被其察觉了你一丝气息,便有被其夺命之危。这青铜灯法器,在其他地方或许不算厉害,但在这条炉上,配合阵法之势,削夺寿元,无往不利。”

    “要让铜蛇回首!”

    “不能动用法力,不能泄露一丝气息,还要逼迫铜蛇回首,盗取灯油!”黑脸大汉咂舌道:“谁知道你小子说的是真是假,不过听上去倒是挺靠谱。”

    老修士轻轻凑到烟嘴前,微微吸了一缕烟气,那烟气深入他五脏六腑之中,最后他凑到铜蛇面前,缓缓吐出一口烟气。雷家那少年低声冷笑道:“都说了不可被铜蛇发现气息,他还吐气过去,他是疯了不成?”

    雷禺瞪了他一眼,厉声道:“焕儿!闭嘴!”

    一众散修之中,也有人摇头皱眉的。

    但钱晨却暗暗点头,果然是老江湖,只凭着自己透露的只言片语,便窥破了关键。

    那一缕缕烟气,泛着灰白之色,充斥的衰败之气,却是老修士将自己寿元将尽,体内腐朽衰败的气息,随着烟气喷出,这衰败之气,甚至掩盖了其中的生机。而铜蛇作为对生机极为敏感,夺寿燃命的存在,对这衰败之气,也极为厌恶。

    这是钱晨未说出口,但老修士却暗暗领悟的道理。

    他只剩下三天寿元,体内生机无比微弱,衰败之气才能如此顺利的掩盖了生机,所以看上去他只要露出一丝破绽,便会燃命而死,实则他也是最有可能取得灯中命油的人。

    青铜龙蛇被这一口蕴含衰败之气的烟气,碰的蜿蜒游走,回首向后,这时候老修士才迅速无比的探出烟锅,借助了灯口的一滴灯油。

    灯油滴落,他只来得及接住三滴,便气息封闭到了极限,但老修士却缓缓收回烟锅,一步一步,缓慢无比的退后,一如来时的热从容。

    钱晨更是欣赏了,有多少人在大功告成,心中狂喜之际,依然能保持最初的谨慎,做到最好呢?

    老修士缓缓回道道路中央,含着旱烟,一口,两口,随着烟气吐出,他头顶花白的头发赫然转黑,身上的衰败之气,被化解了大半。

    就在众人的眼前,老修士的生机,突然恢复了七成,从他解开固寿守形之法的,垂垂老矣,将死之辈,突然恢复成正常的老人的样子。

    在场的一众散修无不骇然,那些结丹老怪物更是激动的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枯瘦的身躯都在颤抖,有人喃喃道:“延寿之法,传说中道门的添油注命之法,竟然真的存在!”

    “把剩下的旱烟留下,我愿意以灵田百亩相换!”雷家的一个老怪物大喝道。

    老修士仿若未闻,对着钱晨抱拳道:“谢过小哥指点。”

    钱晨笑道:“老先生何必多礼?我这般年岁,还用不着这般冒险。这延寿之法,对我也没用,赠予有缘,正合适!”

    在场的老怪物心中都狂吼道:“我要……我需要啊!”

    雷家的老怪物连忙转头向钱晨道:“小……先生,这延寿之法,还有什么忌讳,关要,你且偷偷告诉我。一条消息,我给你真符一百张!”

    金家又一位长老道:“只要你老实交代,你害我金家两位长老的事情,就既往不咎!”

    还有老怪物,已经冲着两边的青铜古灯,缓缓而去。整个过程屏息静气,甚至有把自己化为石像的。一时间,到处都是学王八的老怪物,就连雷禺都有些心动,但他寿元尚未到一半,却没有这般急切。

    而且看钱晨指点的方法,越是寿元将尽,成功的几率越大。

    若是生机太盛,反而没有机会。

    毕竟,需要以那口衰败之气,逼退青铜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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