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苦短是天下人的共鸣,左战还未习惯睡懒觉就要开始早朝了。此次扫黄打非活动成果丰硕,初八清晨魏进忠便将他们押到午门示众。这些嫖客头带大枷,胸前挂着一块牌子,写明了名字、职务,嫖娼的地点、次数,分出两排“迎接”早朝的官员们。

    其实明朝的娼妓是合法的,当年朱元璋为了赚取富商的钱,专门成立了教坊司,但主要工作人员来自那些被抄家的女眷。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民的温饱得到解决,男人兜里有了闲钱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了,对娱乐的需求直线上升,失足妇女迅速增加。

    这个行业虽然社会地位卑微,但还是有一些才女让后人津津乐道,比如陈圆圆、李香君、柳如是、顾眉生、卞玉京、马香兰、寇白门、董小婉。这些人或有倾国容貌,或有诗书才气,但却都是身不由己。前文说过明末的土地兼并非常严重,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很多农民为了生存不得不卖儿卖女,乱世为娼是女性不得已的选择,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君权的衰弱,去教坊司的官员也开始增加,级别高的有私人会所供其享乐。此次左战借着国丧严打,不仅抓捕了一批官员,还趁机抄没了这些私产,解放了一批失足妇女,给娱乐业造成沉重的打击。精明的东林党人发现每次倒霉的都是他们,这才意识到小皇帝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要不然也不会当众烧毁花名册。这些日子他们四处活动,准备共同对付这个不识时务的小皇帝。

    皇极殿内,方从哲刚请示完辽东备战和西北赈灾的一些事宜,叶向高便指挥马仔温体仁说道:

    “启奏陛下,今年乃天启元年,凡新君临朝都要大赦天下来彰显皇家的仁慈宽厚,东缉事厂的奴才们却如此凌辱当朝官员,臣弹劾他们一来违背了太祖高皇帝的遗训,二来辱没了陛下的声誉,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曾有“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的祖训,为了警示后人还特意制作了一块三尺高的铁牌,后来朱棣搬家时顺手把这块铁牌带到了紫禁城,再后来有个叫王振的太监觉得碍眼,再后来这条祖训就没了。

    左战心知这些日子叶向高、温体仁等人没少串联,想通过集体逼宫来迫使皇帝妥协,早已想好了对策,不冷不热的问道:

    “温大人言之有理,我朝律法明令禁止官员去风月场所,有些人国丧期间明知故犯,还是在除夕夜被抓,的确是辱没了朕的声誉。朕想请教下温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那温体仁本想搬出祖训来压他,不料左战根本没理这茬,反问他如何处置午门外的那些嫖客。好在他久在宦海,镇静的说道:

    “回圣上的话,此事该由刑部和大理寺负责审理、定案,再根据大明律来处罚。臣作为礼部侍郎,只关心是否符合礼制。”

    左战心想你既然想出头,却又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世上哪有这等好事,继续问道:

    “温大人关心礼制,那你说说祖训是什么,奴才们又指谁?”

    朱元璋的祖训早被王振扔了,当时朝臣集体沉默。如今左战当庭追问,温体仁怕犯了众怒,不敢正面回答,推脱道:

    “此乃帝王家事,外臣不敢妄言。”

    左战见他有意回避,也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毕竟王振跋扈是英宗宠信所致,故而说道:

    “那温大人就说说依照大明律法,国丧期间官员淫乱该如何处罚?”

    众人见小皇帝态度不温不火下手却是步步紧逼,那温体仁哪里招架得住,早已木若呆鸡,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替他解围。叶向高此举本就是投石问路,见皇帝的话像把刀子一样慢慢捅过来,为了自己的仕途只能丢卒保车。

    此时温体仁发现自己被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决定反戈一击。大明律法本就是官员的必修课,如今小皇帝要依法办事,合情合理,逢合道:

    “大明律法载有明文,官员嫖娼者,流放戍边,永不录用!”

    温体仁说完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叶向高,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左战见状拍手称赞道:

    “温爱卿秉公办案,不徇私枉法,实乃我朝官员的楷模,朕心甚慰。今日就依你所言,将午门外的官吏抄没流放,到西北戍边去吧!”

    天启初年的第一次交锋,君权狠狠的压制住了臣权,不仅惩处了一批东林党人,还及时的制止了淫乱奢靡之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腐败是先从下半身开始的,男人一旦沾染上这等恶习,小则败家,大则失国。

    叶向高见温体仁反水,自知此事已无力回天,从怀里掏出另一本奏折,上前说道:

    “启奏陛下,臣在内阁与户部、兵部、工部共同核算了万历四十八年、昌泰元年的账目,去年岁入五百八十三万零二百四十六两白银,支出六百零八万六千六百九十二两白银,赤字二十五万六千四百四十六两。

    今年辽东要用兵,需要追加军饷一百五十万两,神宗、光宗的陵墓还未建造完工,需要五十万两。臣担心赤字亏空难以补齐,请陛下明示。”

    左战见蛇已出洞,想拿赤字来要挟自己,心想今天不露两手你们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大声说道:

    “难为叶爱卿了,才做了几个月的次辅就对朝廷的流水账如此清晰,可见朕没用错了人。神宗皇帝在位的四十八年里,朝廷岁入和岁出都在四百万两左右。万历四十五年,岁入是三百八十九万两,岁出四百二十一万九千零二十九两,叶爱卿可知为何万历四十八年岁入会突增二百万两吗?”

    叶向高没想到小皇帝对朝廷的财政收支情况如此清晰,更不知这多出来的二百万两白银是怎么回事,暗自捏了把汗。此时他很理解跪在地上的温体仁的心情,只能狡辩道:

    “臣入阁不久,只审核了去年的账目,盘算今年的收支情况。圣上博闻强识,微臣自愧不如,请圣上明示。”

    左战心想你别装孙子了,今天非要痛打落水狗,要不然主少国疑,你们这群人还要起别的幺蛾子,厉色说道:

    “万历四十八年朝廷在辽东耗费巨大,皇爷爷才下旨重开矿税,平衡收支。昌泰元年父皇废除了矿税,朝廷的岁入减少,这才造成赤字。今年要对辽东用兵,军饷有增无减,定陵、庆陵还未完工,也需要追加银两。

    昨夜朕召见钦天监,北方有妖星闪亮,南方天象黯淡,推测今年关外将有一场恶战要打,关内也将再次出现天灾。叶爱卿除了发现赤字亏空,难道就没有应对的方案?”

    左战连续发问,纵使叶向高老成持重却也百口莫辩,连忙跪地磕头道:

    “臣万死不敢辱没先帝,一切全凭陛下定夺,臣愿效犬马之劳。”

    身为明朝第一泥瓦匠的方从哲见状,和稀泥的说道:

    “圣上息怒,老臣承蒙先帝和圣上的信赖,忝居内阁近十年。如今朝廷出现赤字,老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圣上责罚!”

    左战见方从哲愿做背锅侠从中调解,知道重新增设矿税、追加商业赋税有戏,暗自窃喜,假装严厉的继续问道:

    “你们给朕捅了这么大个窟窿,问责自然少不了,但眼下朕要的是解决办法,阁老说说这两笔开支该从哪里出呢?”

    左战去年九月份就制定了以辽养辽的战略,将辽人精壮编入铁骑,其家属按人头分发土地、粮食和农具,在关宁锦防区大量屯田拓荒,解决辽东的军费和流民安置。为了最大限度的安定辽东,第一年的费用由内银调拨,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至于神宗和光宗陵墓修建和陪葬用品,考虑到多年以后有位郭姓盗墓贼,左战根本就没打算真正的厚葬,除了他们随身的衣物、用具外,其他全部使用仿制品。另外在神宗的陵寝下又挖了一层,放置他与两位皇后的遗体,上面找了几具死囚来替代。

    这些事都是左战秘密进行的,方从哲哪里知晓,回答道:

    “目前全国人口有一千多万户,田地有一千一百六十万百亩,在不追加赋税的情况下能收齐四百万两白银。若要解决二百万两的赤字,老臣苦思冥想也只能重开矿税,增加商人税。”

    方从哲此话一出,立马引起了群臣的反对,礼部左侍郎钱谦益说道:

    “首辅大人此言差矣!先帝在位时下旨停止收取矿税,并禁止向商人增加赋税,此举朝野欢腾,无不对光宗拍手称赞。如今要违背光宗的旨意,将来你如何面对先帝?”

    钱谦益这贼人说的很狡猾,竟然拉出朱常洛挡枪,还趁机捅了浙党一刀,正自鸣得意呢,突然发现左战正在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慌忙收敛了情绪,俯首跪倒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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