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阿酒回到了酒肆。

    小红正无聊地数鸽子,数来数去总会数错。但她还是在数,数乱一次,骂一句阿酒。

    阿酒悄无声息地来到小红身后,找了一个小凳子坐着,让夕阳慵懒地洒在身上,听小红的絮叨个不停,不由得嘴角微微上翘,无声地笑了。

    “讨厌,又数乱了,你这个阿酒,在笼子里走来走去的干嘛呢!”小红眼睛瞅着一只最威武的鸽子,笑着骂道。

    “要不是看你长得顺眼,我都把你给炖了几回了,得意个什么呀!”那只鸽子不听话,在鸽架上窜来窜去,挤得周围那些鸽子没地方站了,扑楞楞飞起来,落在了别处。

    “唉,你这个冤家!”小红不数了,退了两步,想坐到小凳子上歇口气,却一屁股坐到了阿酒的脸上。

    一声尖叫,小红猛然转身,看见阿酒笑嘻嘻的一张脸,顿时大怒:“你个死阿酒,想吓死我啊!”

    阿酒刚要说什么,突然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略一沉吟,直接过去抱了小红,一步就跨进了鸽架旁边的小柴房。

    小红像只猫那样叫唤了两声,就没声音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她一只手勾住阿酒的脖子,闭上了眼睛,另一只手捏成拳头,象征性地在阿酒的脊背上捶打着。

    阿酒却像一只豹子,抱着一个人,悄然跃上一堆木柴,两只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老三,就这家酒肆?”两个人悄然摸进了酒肆后院,其中一人满脸横肉,赫然便是南关杀猪的张屠夫。

    “嗯,就这家。老板两口子耳朵背,跟死人差不多,就一个小伙计一个丫头,啧啧,有点圆有点甜。”另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阿酒听得仔细,原来是铁匠孟老三。

    “老大今天安顿了,他老人家想吃几个炖鸽子。估计是他来喝酒的时候看见了这家养鸽子的。”张屠夫嘿嘿笑道。

    “哪里是想吃炖鸽子,他老人家就会涮人,明明就是瞅上了这家的闺女了,这么多年了,你连老大的脾性都没摸透啊。”孟老三说着话,取出一个灰布口袋,迳直走到了鸽架前,就要动手抓鸽子。

    “老三,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就先干正事啊,几只鸽子,走的时候顺手捉几只不就行了。”张屠夫嘿嘿笑道。

    “嗯,你说的有道理。先寻那只大鸽子,回头再抓小鸽子。”孟老三猥琐地笑着说道。

    天还没黑,两个人就开始在后院里翻腾着要绑人,与其说是偷,还不如说是直接来抢。

    阿酒轻轻将小红在一堆木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原本有些混账想法的小红其实早就清醒过来了,她脸色惨白,哀求地望着阿酒。

    阿酒微微笑了笑,在她额头亲了一口,转身跃下了柴堆。

    小红吃了一惊,她的原意是哀求阿酒不要出声,两个人在柴堆里躲藏,说不定就可以避开一劫。看着像一只豹子般敏捷的阿酒,小红有些失神,差点都要忘记两个人的险境了。

    张屠夫和孟老三接连搜了两三个小茅屋,却没发现那只被老大惦记了的大白鸽子,不禁有些焦躁,开始粗鲁地将那些酿酒的杂物工具踢得梆梆作响。

    “他娘的,死哪去了?”张屠夫粗声粗气的说道,顺手将一只酒坛提起来摔碎,半坛尚未过滤的浊酒流了一地。

    他刚要出门,突然觉得喉咙里一凉,一股冷风带着浓烈的酒香直接灌了进来,并没有经过他的鼻子和嘴巴。

    张屠夫一愣,伸手摸了一把喉咙,这才感觉到一些疼,他有些不耐烦地抹了一把,一根指头进入不小心捅到了自己的喉咙里。

    他似乎吃了一惊,想要说什么,却闷声不响地一头栽倒了。

    一把小刀子倏忽一闪,将他的那根指头切了下来,就让堵着喉咙上的那道小伤口,防止血喷出来。阿酒顺手取出两片粗麻布,将张屠夫的断指出包住,不让血洒到地上。

    “张屠?寻见了?”孟老三在另外的一个茅屋里,听到动静,面上一喜,一步跨了出来。

    他还没看清楚,脑门一热,就被阿酒一拳打晕了。

    阿酒一手提着孟老三,一手提着张屠夫的尸身,轻轻一跃,就到了隔壁家的屋顶。他猫着腰,又是几个起落,来到了一个身为破旧的小院落。

    “吱扭扭”一声,一扇破旧的门板被推开了,阿酒提着两个人,闪身进了房子。

    他将孟老三扔在一个粗糙的木板上,将张屠夫的尸身扔在地上,从一个小瓶里挑了一点白色粉末,撒在其伤口上。“滋滋滋”一阵轻响,那具健壮的尸身冒着刺鼻的白烟,竟转眼间化为一滩黄水,渗入地面不见了。

    然后,他转身来到木板前,取出一根细绳,将孟老三的四肢固定了。

    “砰”的一声,阿酒照着孟老三的脸颊位置捣了一拳,孟老三慢悠悠地醒转了。

    孟老三一眼就看见阿酒脸,似笑非笑的,两只眼睛泛着微微的绿光。他忍不住就要大叫,口一张,一颗大胡桃就被塞了进去。

    他“呜呜呜”的挣扎着,当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人给绑死了,他的脸色太变得难看起来。

    阿酒一把就撕掉了孟老三的衣服,端过来一盆清水,很认真地帮他擦洗身子。清水浇淋到裸露的皮肤上,顿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让原本颇为肥壮、肤色白净的孟老三看起来甚为诡异,竟有点像大蛤蟆。

    孟老三不知道这个疯子要干什么,只是拼命地摆着头颅,砸得木板砰砰作响。可是,当他看见阿酒刷地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时,孟老三的屎尿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孟老三满眼的哀求之色,只恨嘴里被塞了东西,想求饶却说不出来。

    他浑身哆嗦着,一身的肥肉可笑地抖动着,好像是在代替它们的主人,向阿酒苦苦哀求着。

    阿酒将那把小刀子小心地贴到孟老三的身上,好像在比划着什么,还时不时停下来皱眉沉吟片刻。

    当阿酒的小刀子终于确定,要在孟老三额头贴近发际的位置开始切割时,孟老三绝望了,两只眼睛有些失神地望着阿酒。

    阿酒用小刀子在孟老三的额头上轻轻割了一个小口子,指头慢慢探了进去。

    孟老三疼得浑身哆嗦着,屎尿再一次流淌了出来,他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疯子是要剥他的皮。他曾见过周人的士卒,用同样的手法,将一个商遗顽民的皮完整地剥下来,只留一个通体白花花、血淋淋、可笑哆嗦的光身子,挂在一根绳子上挣扎了一天一夜。

    那件事,曾是他这几年来最引以为豪的事,在不少场合,他都详细并添油加醋地讲述过此事。想不到,突然有一天自己会被这个疯子剥皮。

    想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孟老三真后悔来到了这个世上。他心里痛恨这该死的乱世,人还不如一只羊羔子。

    阿酒突然停了下来,捏住孟老三的腮帮子,取出了那枚硕大的胡桃,认真地看着他。

    “爷……”孟老三哆嗦得说不成话,喊了一声爷就哭了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他半个脸。

    “我今天已经剥了一个人的皮了,再不能剥了,等过了子时再剥吧。”阿酒柔声说道,小刀子在孟老三的脸上刮了几下,将上面血迹擦干净。

    “爷,放过我吧……我求您了……”孟老三彻底崩溃了,只要不剥皮,让他干什么都行。

    阿酒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走到一张桌子边,倒了一碗酒,慢慢喝着,转头看了看窗外,好像是在计算时间。

    “爷,太爷……祖宗……求您放过我吧,让我干什么都行。”孟老三苦苦哀求着。

    阿酒转过脸,在昏暗的光线下,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又一次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孟老三吓坏了,浑身再一次哆嗦起来,好像面对一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恶魔,等待一个固定的时间,慢慢将他折磨致死。

    “你好像是毒龙帮的孟老三吧?”阿酒突然问道。

    “是是是,我是……”孟老三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们老大呢?”阿酒问道。

    “他在耗子巷,三棵大柳树的那个院子就是他的,也是毒龙帮的总舵。”孟老三忙不迭地说道,生怕这个疯子直接动手。

    阿酒似笑非笑地看着孟老三,没有说话。

    “他其实是我们南燕国的一个大人物,有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毒龙帮的帮主,另一个身份我们都不知道,但肯定是南燕国的一个大人物,至少是个大贵族。”

    “他控制着数万毒龙帮弟子,大多数弟子都被派到另外的诸侯国去了,帮他搜集各种情报,我们都是他的小喽啰,只能跑跑腿儿,最多给他寻几只大鸽子。”

    “他是个恶魔,吃人不吐渣,被他糟蹋死的大白鸽子都会被他喂了狗。他养了几十条狗,据说那是天山雪豹和野狗的种,应该叫獒。”

    “那些畜生太凶残了,有个姑娘不听话,被他的獒狗一口就啃掉了半个头,嚼都没嚼,直接吞下去了。接着又一口,咬掉了另外的半个。”

    ……

    孟老三为了活命,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生怕有所遗漏。

    从他的话里,阿酒听出来了,孟老三对他们的老大很害怕,但眼下,孟老三更害怕他这个似笑非笑、不声不响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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