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太爷默然良久,才道:“婚约的事情,老夫无法做主。”李清玹微微皱眉道:“虞老,您此话何意?”虞老太爷说道:“灵儿如今乃是虞家真正的支柱,她的事情,便是老夫也不好代她决定,何况此乃终身大事。解除婚约一事,只得等她从京城归来。”

    这位老人顿了一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或者,你往京城走上一遭,向她当面退亲。”李清玹心有不悦,虞老太爷自然是在推脱。李清玹从未见过虞秋灵,自然谈不上两情相悦,一往情深。但反过来讲,虞秋灵也不曾见过李清玹,同样谈不上情义二字,对于虞秋灵来讲,这场婚约,亦不过是一张薄纸罢了。

    也许虞老太爷确实顾虑如今的虞秋灵,唯恐她对家族生出不满,但这件事情,显然不会让虞秋灵心怀不满。为何要推脱此事,只怕便是虞老太爷自己,对自己内心所想,多半也并不清晰。但他隐约有些想法,或许留下这份婚约,也未尝不可。这个李家郎君,让人难以看透。

    但他看着温文尔雅,气质十分出众,实则文武全才,不乏傲骨,更不乏聪慧敏捷,若真能招他为婿,也未尝不好,不过他是世家子弟,断不会入赘为婿。“再过不久,晚辈会前往京城一趟,彼时,再寻机会,向虞小姐说清此事。”

    李清玹点了点头,施礼道:“若已无事,晚辈便先回去了。”虞老太爷微微含笑,点了点头。李清玹离开书房,在家丁带路之下,缓缓离去。书房之内,转出一人,这人一身淡蓝衣衫,甚是雍容华贵,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这人点头道:“此子确实卓尔不凡。”虞老太爷看着这个中年人,微微点头。虞琨,身为虞老太爷的嫡长子,或许所有人都忽略他的经商之才,但谁都知道一点,虞家的大老爷,生出一个了不起的女儿,虞秋灵。

    虞老太爷说道:“今日看来,虞家只怕有朱家安插的内鬼,要么是近年来安插进来的新人,也或许是被收买的老人。琨儿,你素来有经商之才,在外行走多年,也识得治家之道,如何清理这些眼线,便任你作为了。”虞琨点了点头。

    天色渐晚,李清玹往穹窿山的竹屋行去,忽见路边一个静立的中年人,仔细看去,忽然喜道:“简叔?”那中年人转过身来,欣喜若狂,道:“小公子?”正是李清玹父亲昔年的书童,简叔。

    夜深人静,悦来客栈天字一号客房中,烛火摇曳。柳御史将手中信纸在烛火上一绕,顿时燃烧,不多时化作灰烬。“列仙飞升图确实被盗,但此事尚是讳莫如深,只有少数人知晓,至于三月后的那场大会,如期举行。”

    柳御史说道:“司天台有近半的弟子开始出京搜寻,他们散布于大唐帝国各地,搜寻列仙飞升图。”“既是如此,那便正好。”王源低声道:“朱家近来异动频生,渐渐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今日寿诞之上,胆敢在御史大人面前构陷他人,肆意拿人,便是如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武林中人失踪,事情源头,指向朱家。”

    “我派人暗查朱家,无人生还,据我推测,朱家的门客供奉之中,有位武功极高的江湖高手,或许是宗师境高手,难以对付。若是司天台来人,凭借修道人的神通法术,想必能够将之拿下。”说起神通法术,王源眼中也不禁闪过异色。

    柳御史有些诧异于王源说出神通法术这些话来,司天台守护大唐王朝秩序,关于神仙之事,只有少数人能够知晓,没想到王源也能清楚。仔细想了想,柳御史微微摇头,说道:“若是司天台其他人来了,自然能够助你拿下朱家。但是这一回……”

    王源皱眉道:“怎么?”“来人地位特殊。”柳御史摇头道:“除李泌大人外,无人能够请动。”王源惊愕道:“只有李泌大人才能请得动他?”柳御史点头道:“不错!”王源略微迟疑,“那当今陛下……”柳御史道:“同样请不动他。”王源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柳御史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空。

    有星光划破天际,宛如剑光化虹,一闪而过。“那是司天台最神秘的一人。”……竹屋之中,李清玹大是欣喜,破天荒般的买了顿大鱼大肉,虽然竹屋里的银两被人搜走,但身上几十两银子已是足够他这段时间的衣食之用了。芳香四溢,弥漫开来,更有一股异样的清香。

    那正是金丹浸泡出来的灵水所散的气息。简叔看着满室狼藉,不禁泪流满面。李清玹苦笑一声,今日竹屋被人翻箱倒柜了一番,除了三百多两银子被搜走,其他东西都未丢失,但看起来满室狼藉,倒是十分不堪。这竹屋本就有些简陋,又加上今日狼藉模样,简直像是被废弃多年一样。

    看着自家少公子在这地方生活,简叔心里不禁十分悲伤。李清玹说道:“简叔,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为父母守孝,县城里的宅院,外舅已安排人帮我看管了。不过你大可放心,再过两个月我就会搬回城里去住。”

    简叔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低着头,羞惭道:“只怪老奴不好,这一来竟让公子又使了这么多钱财,置办这些肉食。”“不说这个了。”李清玹摇头笑道:“简叔,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这简叔是李家的老人,自幼跟随他父亲当作书童,后来当了李家的管家,尽管李家只是客居苏州,但家中琐事也不少,却都是简叔一人操持。后来他父亲去茅山书院讲学,才请了四五个下人打里苏州的宅院。

    待到他父亲去逝后,众人作鸟雀散,只有简叔留了下来,更是不取薪酬,帮助他娘亲打理家中琐事。待到今年四月份之时,简叔的父母双双去世,李清玹的娘亲就让简叔回老家治丧,并给了简叔二百两银子作为他二老的治丧费用,简叔再三推辞不收,最后还是李清玹的娘亲拿出李家夫人的气势,强令他收下的。

    据说简叔在老家有个一儿一女,以前每月总会寄些银钱回去。听到李清玹提起,简叔露出黯然之色,李清玹心中顿时有些沉重。尽管简叔讲的不甚详细,但李清玹还是听得出来几分悲伤及无奈。原本简叔在李家多年,与自家儿女相处较少,亲情较淡,以往有银钱寄回家中,关系还比较融洽。

    如今李家势微,简叔一个孤寡之人,没有了银钱收入,依靠儿女赡养。简叔的那两个儿女,也算不上什么孝顺之人,以往还好,如今面对一个不能挣钱养家的老人,自是十分不满。简叔不愿待在老家,便走回了吴县,来寻李清玹,在他眼里,这个小公子要比自己孩子更亲一些。

    李清玹叹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简叔就在这儿住下吧。”简叔连忙摇头。他本是来投李清玹,心想为公子作些杂碎琐事也好,但见到公子的处境不算多好,便不想再给公子添麻烦。毕竟对一般人家来讲,养多一张嘴,也不是容易的。

    李清玹看着他,低声道:“简叔,你想离开?”简叔并未答话。李清玹又问:“你要去哪儿?”简叔叹道:“我有去处的。”对于这样一个孤苦无依,又不愿回到老家的孤寡之人来讲,要么自寻短见,要么得过且过,最后的下场,多半是在某个乞讨不到食物的日子里饿死,或在某一个寒夜里冻死。

    李清玹盛起一碗肉汤,递到他面前,轻声道:“简叔,你知道我曾跟师父他老人家学习医术,习练武功。如今我的医术在整个苏州府之中也是拔尖的了,简叔你如若不信,可以去姑苏城打听一番,我现在的名声,已经远远过了师父他老人家,再说了我是个武功高强的武林中人,养活你我足矣。”

    简叔心中忽觉万分欣慰,喜不自胜。他对着李清玹施礼道:“老奴谢过公子收留,老奴不走了,留下来给公子打理家务。”李清玹闻言大喜过望,二人又端起酒杯,把酒话过往了。当夜,二人皆是酩酊大醉。

    距离京城大会,尚有三月,虽说要提前月余上路,但还有近两月的闲暇日子。这些日子当中,李清玹每日修行,未曾间断。张老道传功,李清玹获七寸真气,在崔府之时,镇鬼宝鼎将那灰黑雾气转化出来,又把真气增长三分。

    加上近月修行,如今真气已有八寸之高,距离真气外放仅差一寸,而且他所修炼的功法,比其他修道人的更为高深,真气可以修到十二寸,远寻常修道人。这等修为进境,已是极快。李清玹并不觉得意外,能有如此进境,势必是因为金丹灵水的缘故。

    近月来,真气磨合,渐渐蕴养身体,也逐渐把真气化为己用,圆润如意。另外,剑道悟真篇的修行,业已登峰造极,单凭一手剑术,已是极为神妙。他记着师父张老道所说,他只学得这一式,其他的任何剑招和身法不必去学,不过他本来就是凡间武林之中剑术名家,倒也没必要另学其他的功法了。

    简叔原本见他整日盘膝打坐,对外在的事物一概不放在心上,简叔有些担忧。后来李清玹说是修行武功,才让他放下心来。倒是这些天里,因灵水的缘故,简叔有些灰白的头逐渐转黑,竟然年轻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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