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昀萧回府后,采凝再不曾见过他。穆昀萧好似也遗忘了她。

    采凝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穆昀萧,总想着弥补他一些,他那心仪的姑娘,自己已是无能无力。现在他最再乎的该是自己那双腿了吧。虽然他不说,可采凝清晰的记得那日询问他伤势之后,他那震怒的表情。普通人尚不能承受之,更何况是需上阵杀敌的将军。

    近日听闻师父在江浙一带行医,采凝便写了一封书信邀师父前来。可采凝不知道的是,书信在寄出之前,还有一人也看了信中内容。

    采凝并非等待之人,自己也在翻看医术,望能找到对症之法。一日采凝正在翻读《皇帝内经》,忽对素问道“素问,你去问问肖将军,殿下是如何伤的,是否伤到了经络?亦或是中毒?”若只伤到了皮肉,绝不置残了双腿。若经脉尽断,当回天乏术了。

    “问他?木头一个。”素问想起他来就有气。

    “快去。”采凝一边催促素问,一边去拿自己的药篓子,准备上山采药。太医既已诊断双腿已残,用药定趋于温和。在找到治疗办法之前,定要用烈性草药外敷,刺激双腿活性才可。而半成熟的烈草,效果最佳。

    采凝踏着夕阳,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篓中收获满满,手中还握着采摘来的小野菊。走到山脚路口时,忽见不远处一小山村不断有人跑出,声响不断。跑到自己近前时,采凝才听清他们呼喊的话,“快跑呀,山匪来了!”

    采凝见此,也朝城门方向跑去。此时,一声小孩子的哭声,传入采凝耳中。原来是一小男孩跌倒在地,被路过逃跑的人群踩到了手。采凝急忙返回,抱起小男孩,就往前跑。然这一耽误,已落后于人群,山匪尾随而至。

    那群山匪并非如普通山匪一般,抢掠钱财,而是见人就砍。“快跑,”眼见砍刀将至,采凝一把将小男孩扔向远处,自己由于冲力,跌倒在地。采凝凭着本能伸手抵挡于额前。然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来临,那山匪在自己面前直直倒下。采凝看到了立于山匪背后的男子,银面、白衣。纵四周鲜血淋淋,他的衣服依然光洁如新。

    那男子看到她,眼神似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却很快消失于不见。此时,四周村民都已跑远,包括那名小男孩。此时,三三两两跌落在地的山匪已不足为惧。采凝刚要站起,向他道谢。却猛地被那男子一拉,带着跑了起来。

    采凝不明所以,明明山匪已被他打倒在地。为何还要逃跑。采凝跟着他拼命往城门口跑,却在跑到上山路口时,被那男子拉到了山路上。此时,那男子倒是不再往上奔走,用手劈下树枝,将往城门口奔走的村民的痕迹掩埋,然后留下上山的痕迹。这一切置弄好后,男子示意采凝往山上走。

    可毕竟天已渐渐黑了下来,采凝跟一个陌生男子往山上走,多少是有些害怕的。此时她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男子见她不动,竟毫不客气,拉起她就往上走。

    采凝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你放开我。”

    男子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冲采凝说道“他们的马队,稍后就到,你若要待在这里,请自便。”说完也不等采凝回答,转身就走。

    “你,”采凝被他这么一说,多少有些颜面无光。裴采凝,不要信他的鬼话,你看这里哪里有什么马队,天已经黑了,赶紧回去,才是对的。采凝如此安慰自己,竟状着胆子往山下走去。

    马蹄声渐渐落入采凝耳中,越来越清晰。采凝不敢再往下走,那山匪倒在自己面前的画面仿佛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裴采凝,不要给他一般见识,还是保命要紧。这般一想,急忙转身去追那男子。不过才一会儿时间,那男子竟消失不见了。山路漆黑,采凝不敢往山上走,更不敢下山。她试着叫了一声那名男子“侠士?”采凝一边唤他一边慢慢挪动步子往山上走。

    采凝看向山下,点点火光向自己聚拢而来。她知道是山匪来了,此时也顾不得其它,拼命往山上跑去,可她的速度哪里比得上山匪的速度,不一会儿就被追上了。一胡茬满面的大汉左手拿着火把、右手举着弯刀,奸笑着向采凝走来。

    呼的一声,那大汉眉心被石子飞中,向山下滚去。而后,后面的山匪也纷纷被石子击中向山下滚去。山下等待的匪徒见此情形,以为遇上了鬼,不敢贸然上来。

    采凝回头,见那银面男子站在高处冲自己挥手。看到他的那瞬间,采凝压抑的恐惧瞬间爆发,眼泪不争气的一行行滑落。

    继续往前走,继续往前走,走到他身旁时,采凝依然继续往前走,并不曾理睬他。

    那男子扔落手中的石子,拍拍双手,跟上采凝,好不神气的冲采凝说道“你还挺有骨气的,让我在上面等了好久”。那男子炫耀之时,看到了采凝眼角的泪痕,瞬间不再言语。

    他看到她不顾一切的去救那小男孩,本以为她无所畏惧,却忘记了她仍是十几岁的女子,见到如此凶神恶煞的匪寇如何能不害怕。其实,他目力甚佳,她虽看不见他,可她从未离开过他的视线。可此时,他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

    月光穿破乌云,照进了山中,冷冷的。男子默默的跟在采凝身后,一言不发。采凝凭借记忆寻到了休憩的山洞,那是她初动芳心的地方。

    采凝进去后,用火折子点燃了山洞中的柴火。想来是以前在此歇脚的人留下的。那银面男子并未进来,站在了山洞门口。

    采凝挨着火堆歇了下来。自己一夜未归,素问怕是要担心死了。穆昀萧呢?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未归吧。知道了又怎样,他肯定也不会来寻自己。采凝想着想着,被吹进的冷风,打断了思绪。虽围着火堆,却还是感到了寒冷。采凝看向门口,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虽说那银面男子的行为有些可恶,可他毕竟救了自己两次。如今,碍于男女大防,竟如此守礼,独自守在洞口。采凝不忍心让他受冻,去洞口叫他进来。

    “侠士,进去烤烤火吧。山中晚上还是很阴冷的。”采凝如是说。

    “不必了,我受得住。”

    采凝也不再次相劝,说道“那好,我在这陪你。”

    男子有些诧异采凝的回答,看着她单薄的身子道“我进去,怕是有损姑娘的名节。”

    采凝一怔,发现自己今日竟然忘记了绾起发丝,淡淡道“无碍,我已嫁为人妇。”

    那男子不知是信了她的理由,还是好奇她的夫君,竟然跟采凝进来了。两人围坐在火堆旁。

    银面男子似是犹豫了好久,开口道“夫人难道不怕自己的夫君疑心吗?”

    “他会吗?”采凝脱口而出,而后笑笑对他道“侠士多心了。”

    那男子笑道“看来夫人夫妻二人感情甚好。”

    采凝不想继续这个问题,说道“不知侠士为何要带我往山中跑?我们回城不是更安全?”

    “匪寇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那些村民并未走远,若我们跟他们一起回城,匪寇稍后便到。他们怕是在劫难逃。所以我将匪寇引到了山路上来。”银面男子也不瞒她,向她道。

    “侠士高义。”采凝由衷的称赞道。

    “夫人才让在下佩服。”那银面男子眼光灼灼的看着采凝,“无论如何,在下自信性命无忧,夫人才真是舍命救人。”

    采凝这么被他看着,竟有些不自在“我当时并未想那么多。”

    “看夫人打扮,也是富贵人家。为何会独自一人在此?”男子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采凝指了指身侧的背篓,说“我来采药。”

    采药?银面男子之前并非没有注意到她的背篓,只是没想到她是来采药的,“夫人家中有病人吗?为何不去药铺抓药?”

    火光暖暖的映衬着采凝的面容,娇若芙蓉。

    “有的草药,需刚采摘的药效才足。”采凝直接回答他第二个问题,并未说是谁生了病。接着问他“那些山匪是什么人,侠士知道吗?”

    男子眼光锐气尽显,看着洞口道“他们并非是附近的山匪,否则不会见人就杀。我现在只是猜测,并不能断定他们的身份。”

    “我们明早能下山吗?”这是采凝最关心的问题。虽然穆昀萧不在乎她,可若是自己一夜未归,被人知晓,损了他的颜面,事情就麻烦了。

    “能,夫人放心。不到天明,他们定然撤退。”他如此说,采凝便放心了。

    虽山下有匪寇,又是和陌生男子独处。可采凝却觉得无比的安心,不知不觉竟靠着石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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