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接着飘来“老夫留下来便是在等有可能出现的漏网之鱼,想不到还真给老夫等到了一条。”这次声音竟是从陈醉身后发出的。

    陈醉赶忙转身,只见眼前无声无息的出现一老者,一只泛着淡青色光泽的手掌已近在眼前,陈醉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此人一掌击在胸前。瞬间倒飞出去!耳中却听那人说道“陆夫子说,此镇共有人口九百一十六,这小子是第九百一十四,去了那条漏网的王八和那个疯女人,应该没其他人了,这匹宝马神异非凡,看来竟似那五色锦异种,想不到如此简单的任务还会有此意外收获。”

    原来他自问这一掌击出,陈醉这不通武道的寻常人必死无疑,故此说话全无顾忌,却不料等于告诉陈醉有个疯女人还活着,极有可能就是聂锦儿,就是说此人跟聂锦儿的失踪有关联。

    陈醉飞落在地,重重的摔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那人闻听顿觉惊奇,身如鬼魅眨眼便到了陈醉身前,探手去抓陈醉衣襟。在此人想来陈醉即便不死也已气若游丝毫无还手之力。此人出手向来吝啬真气,这一掌自问只需一成力道便足以将一名普通人击毙,为防万一还特别用了三成力道。在他想来已是大大瞧得起陈醉了。

    那料想陈醉已是先天体魄二品境界,抗击打能力远胜常人百倍,这一掌竟未能要了他的命,甚至连重伤都未受。这人探手去抓陈醉衣襟,本打算再补上一击,就在这危急关头,陈醉忽然打了个饱嗝将腹中积气喷出,那人顿觉恶气扑鼻,心念一动暗道不好,这少年竟会用毒?连忙收手掩面后退,只觉这股恶气奇臭无比钻进胸腹中久久不散,这感觉似曾相识。不由更加心慌。便在此时陈醉追身而起,手中自地上捡的一块青砖重重的砸中了此人额头。

    碰的一声巨响,青砖粉碎成无数块,那人满头青灰却屹立不倒,只是满脸的胡须和被砸散的发髻上尽是灰尘,看上去十分狼狈。陈醉见他被自己巨力以青砖砸中竟能丝毫不为所动,顿知这人武道境界极高。心下骇然不禁略微停顿,只见对手不知为何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憋的通红似乎忍的很辛苦的样子。

    那人被陈醉砸中额头也只是微微眩晕了一下,但胸中这股恶气却让他极为不安,他年少时曾跟一名厉害的对头交手,那人传说中跟此番行动的目标却是来自一个地方。他当年曾着了那女人的道儿,中了一种奇臭毒气后妄动一步几乎丢掉性命。故此才对陈醉这生牛肉混合大鳖血而成的恶毒口臭如此忌惮。但这忌惮毕竟只是暂时,只需他内息运转一周天便可确认无虞。陈醉不知其中奥妙却也知机会难得。

    敌不动我动!

    陈醉又抓起一块青砖狠狠拍向这人,眼看就要得手时,忽见对面老者眼中神光凛然不可逼视,顿知不妙待要收手逃跑哪里还来得及。正懊恼自己不自量力妄想活捉对方问出究竟时,忽觉腰带被人抓住,顺手一丢扔到马上,耳中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速走,我挡住此人!”

    五色锦奔走如电,耳边疾风响彻,顷刻间已远离吉祥镇直奔江畔而去。陈醉心知此时已是生死关头,容不得半点犹豫,只来得及回某一瞥,看见一人头大如斗,通身如墨正与那灰衣老者斗在一处。老远看见黑衣人凌空击下一掌将灰衣老者击退半步,哈哈一笑叫了声“楚老怪,你号称西南十大高手,九品境界却被一个没品的少年打的如此狼狈,这件事遍传天下后看你还有何面目在人前得意。”猛然醒起,这声音怎么跟开当铺的曹掌柜这么相似?

    楚老怪含怒道“区区八品鼠辈,也敢在老夫面前碍手碍脚。”

    那人却叫道“老子打不过你,跑就是了。”说着倒翻飞出,腾身便走。

    陈醉此时距离他们已有颇远距离,只依稀听到一声楚老怪和十大高手云云,后边的却因为距离更远了没有听清。

    奔行至江畔,见孤帆下赵致正等候在此,心中莫名一暖,想不到这世家贵人之后却是个热血义气之人,事已至此居然还在这里等候。

    江势平缓,小舟倚帆逆流而上。

    舱内,陈醉正襟危坐,正请教赵致天下宗门秘法。

    这赵致自称无处可去,欲与陈醉同行,他有感于赵致义气抱着虱子多了不痒的心思并未拒绝。赵致问起他家中之事也都据实相告,只是略过隐秘部分不提。

    陈醉之前在吉祥镇上见识到了真正高手,心中求武之心死灰复燃,听赵致谈吐知道他出身不凡,这年月的世家豪门都与武道宗门有密切联系,便跟他打听起宗门秘法的事情来。随口问赵致可知天下宗门有哪家肯大开方便之门?

    赵致年纪不大所知竟颇广,张口便说天下宗门各有归属,往往与朝廷关系密切,故此收徒授艺的规矩都极大,只有玄天宗素无立场亦不曾归附两大帝国任何一方。接着便聊到了玄天宗的来历,进而讲到两大帝国初始的传说以及它们与玄天宗之间的关联。其中的曲折似假非真却又有迹可循。陈醉后来听的入迷了,反而忽略了谈话的初衷。

    昔日十国争霸,陈赵双雄共同拜入旷世高人李玄机门下,那李玄机创下三门奇学,二人各得一部。而后联手征伐十国,各自开创南北两大帝国,最后却为了对方手中的奇学反目。后来二人都想到再回山门向李玄机求教。却不料李玄机已经驾鹤仙游,只留下个倾国绝色武道高绝的女子把二人好一顿教训。

    那女子对两位雄主说道,太公料到你们会来,本已天不假年却求天续命多等了你们几日,这里有经世治国上下两篇,一为权谋度人,二为礼法省身。前者以筹谋用人为主,后者以经学礼法育人为主,二者相生相克,分别交给你们二人,由你们亲自选择合适人选将这两门学问流传后世。

    人心不足赵陈二帝都想将上下两篇据为己有,以求日后能独霸天下。于是二人纷争不仅未止反而大有立即决一雌雄之势。就在此时,那女子突然出手,只招便将两位独步天下的雄主制服。之后即将权谋度人篇交给了赵帝,又将礼法省身篇传给了陈帝。而后二帝各回朝野,选了心中器重之人传下两门大学问。

    其后八百年,北赵尚武却受制于地贫和极北之地的蛮族侵扰。南陈国富却因其崇文,又因常年遭受草原上的西戎赤土联军侵扰而自保有余开拓不足。

    双方始终势均力敌,虽有争端不断,却也刺激两国之民众奋发进取,武道心诀奇功妙法层出不穷

    赵致口才极佳,这段往事秘闻信口拈来,句句都说到陈醉心坎儿上,听到心痒处,陈醉禁不住插言问道“民间有说法玄天宗道祖乃是一位坤人,莫非就是那位代李玄机教训了陈赵两位太祖的女子?”

    赵致点头道正是!又道小弟今日所述乃是两大皇族的秘史,虽然民间也有风闻却绝不似这般具体,小弟此番离家便已下定决心死也不回还,因此只要小弟知晓之事,陈兄但问无妨,定知无不言。言下口吻极有悲意听来竟似颇有死志。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这般言而不尽。

    陈醉想老道士云玄感自称是玄天宗大宗师,天下第五,以他之能都无法让自己恢复丹田,这玄天宗想来也是指望不上的。一念及此顿感心情灰暗。只听赵致说道陈兄家中惨遭横祸,刚才听你所言那灰衣人和在吉祥镇想杀你灭口之人似乎并非一体,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些人的来历大不寻常呀。

    陈醉颓然点头。

    赵致续道陈兄一心求艺,小弟我倒听过一个去处,此地与玄天宗几乎并驾齐驱,那里的人不服王道,崇尚自由,讲究男女平等,自称世间第一乐土,当然,那是他们自己的叫法,世间人更喜欢称他们为夜魔城,夜魔城主乾坤啸人称夜帝,名列天下四大宗师之一,向来与云空寂齐名,而他最擅长的便是炼体入道之法。

    陈醉闻之一喜,炼体入道?听着就让人觉得有戏!赵致继续蛊惑他“这炼体入道之法被世间人称为魔修,不思感悟丹田气海的真元逐渐增强修为,却先强行引天地真元灌体强身,妄图凭肉身来承载与天相抗的力量,无疑是逆天成魔的做法。”

    陈醉听了更加重视,他知道夜魔城和母亲存在某种关联,只是那武林中的神秘禁地却不是那么容易到达的,这赵致倒似乎知道不少内情,忙问赵致那夜魔城在哪里?

    赵致道“只知道在巴国以南的十万大山中。”

    陈醉微微一叹,道“说得这么热闹,却原来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赵致对诗词一道爱极了,陈醉一不小心又剽窃了一句令他兴奋不已的名句。赞叹道“好一句云深不知处!这一日与陈兄你同舟共济当真是一种享受呀,以陈兄的文采若肯入朝致仕,恐怕早已登堂入殿在皇帝身边做个伴读侍郎啦。”

    陈醉摇头道“赵天子爱诗敬词之名早传遍天下,他若只是个风雅之士倒也罢了,可惜他偏偏是那面南背北的皇帝陛下,那些风花雪月的玩意他玩的越好,跟在他身边混饭就越危险。”

    陈醉与云玄感纵论天下时早习惯了这种口气说话,一语出口忽然想起面前少年出身不凡,只怕这句话要惹恼了对方。转念一想,家被烧了,老娘失踪,这几句口舌之患着实又算不得什么了。

    赵致对他这种大逆不道的说话方式毫不放在心上,不以为意道“你倒说的轻巧,庙堂之上的事情错综复杂,他若不是个风雅之士说不定早已做了刀下亡魂呢?”

    陈醉听了深以为然,暗忖这少年身份定非寻常,却故意问道“你如何得知庙堂之上的事情?”

    赵致谈兴顿减长身站起,不答反问“再往前是何地?”

    陈醉道“瑞榕古城。”

    赵致道“哦,白天好像经过那里了,记得南陈军神李飞熊的故居就在此城中吧,那李飞熊虽然屡败赵军,但赵室历代皇族对他却都心存敬佩,此人慷慨豪迈忠勇无敌一生丰功伟绩令人敬仰,此敬佩之心已可超越国界,不如你我进城瞻仰一番。”陈醉本就打算进城,自然欣然同意。

    船停码头,陈醉与赵致沿着官道一路行至城前,忽然察觉到气氛古怪,只见许多人在城头前聚集围观一张告示。二人忙凑上前去,看罢多时,陈醉不由暗自吃了一惊,赵致的反应却极平淡,搞的陈醉都有些摸不清他是什么路数了。

    这天下果然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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