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遍曲子,曲意高昂,激扬愤慨,有着不惜生死的决然,生与死的洪流像是战场上雨水汇聚的血海,无声的呐喊哀嚎。

    顾廉之手一顿,手中的琴弦铿的一声断了一根。

    他阖上眼,轻叹了一口气,最终,竟然输了。

    可是、不甘心啊

    这一点不甘心无关输赢,而是不能将这首曲子弹到最后,不能将这一首曲子完整地弹奏下来。

    他看向了一旁的安静的宁佑,然后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景渊,借你的琴我一用。”

    说罢,还未等宁佑反应过来,就被他拉扯着站了起来,他自己坐在了宁佑原来的位置,修长的手指抚在琴弦之上,琴弦一动,和音而上。

    此时曲意也渐渐回归了轻缓,溢于着淡淡的哀伤,似是低喃着哭泣的风,呜咽着,为死去的英雄拜祭痛哭,山河肃清,哀伤蔓延。

    所有的人都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压抑着哭声。

    曲调到了最后,零零碎碎的像是微风吹动着风铃,渐渐远去,渐渐消失。

    一曲罢,黎微将那一支竹萧压在指间,然后站了起来,她的目光清远,神色淡淡,“月露京华三遍曲,望诸位勿忘先辈开路人。”

    此时天下太平,还有人记得当年奋起的抗争?!还有人记得当年有多少人投身与这场战争之中?!死了多少人?!

    没有人记得的,他们只记得这首曲子如何的欢悦欢喜,载歌载舞,预示这后来的胜利和希望,忘记了那一场战役背后汹涌的黑暗和抗争。

    黎微认为,这月露照京华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让天下所有的人都记得,太平的日子来之不易,都应该好好地珍惜,不能再让家国陷入那样的战乱和痛苦当中。

    四周的人一片安静,阳光从天上照射了下来,落在人的身上,微暖,风无声,日月无情,可见人还是有情的。

    顾廉之站了起来,看着她好半晌才道:“这一曲,我输了。”

    他输了,此曲高义,且这曲意三变,深入人心,世间能造出这样曲子之人,他自然是不能相比的,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为在这个世间上,他的箫声无人能比,如今却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不过,倒也是心服口服了。

    平微郡主,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一旁的宁佑轻笑了一声,摇头:“你琴弦已断,岂能不输。”说罢,他自己也笑了起来。

    顾廉之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总好过你们二人连和音都跟不上,如此说来,我还是胜了一门一筹。”

    齐湛道:“廉之兄这话说的不错,可是这一次的彩头,也唯有那焦尾琴一架了,郡主的玉簪,我等怕是取不得了,哈哈哈!”说罢,他自己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既然他自己赢不得,旁人的没有赢得,如此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可惜了,他从来不知道那白玉簪是出自苏吾之手,黎微费尽心思不愿将此簪给人,这才有了这一场比试,若不然,岂不是要吐血。

    黎微笑而不语,将手中的洞箫交付在银叶的手中,然后由银朵将那一支白玉簪重新簪在她的发间,那白玉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抿唇轻笑,然后旋身往回走去,下了比试台,重新登上了观赛台。

    “阿微她、她她”盛盈盈惊得半天都回不了神,她以前可是从来不曾听说她的音律竟然如此厉害,甚至连顾廉之都在她面前认输了。

    宁珂轻叹一口气,“阿微这一曲改得极妙,顾公子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一曲三遍,三个不同速度轻缓,顾廉之能跟得上,已经算是极其厉害了。

    “若是得了空闲,我一定要与阿微好好讨教讨教!”宁珂突然有一种想要与她一较高下的战意,不过她想想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口气,阿微怕是不会与她比一比的。

    “我瞧着阿微有这等改曲之能,阿珂你说不准比不上她。”盛盈盈向来都是如此直白,说出这话的时候,周边的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江海棠点了点她的眉心道,“你啊你,小心阿珂不理你了。”

    盛盈盈嘟嘴,毫不在意地开口:“这有什么,阿珂姐姐自然是不会怪我的!”

    宁珂在一旁无奈地摇头,最后目光又落在了齐湛身上,有些失神,最后又轻叹了一口气,难怪他一点儿都不曾看上自己,原来他所喜欢的阿微,竟然是这般优秀的姑娘。

    她怎么一想,整个人也都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她不够好,只是有旁人比她更优秀。

    一旁的人正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一首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曲子,说着自己回去之后也要试一试这样的弹奏方式。

    黎微登上了观赛台,平王爷的手中拿着一个茶盏,正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黎微皱眉,伸手扶了扶自己发间的白玉簪,然后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平王爷皱眉,随手将茶盏放在案几上,好半晌才斟酌好词句开口问她,“平微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他觉得,这小姑娘的想法实在是没有由来,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这个世间上,从来就未曾有人同她说过这国家大义怎么写,也从来不曾有人教导她这些事情。

    他记得她当日在帝城迎客楼骂严秋瑶的话,如此的端庄大义,还有今日这一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改得出来的曲子,一般的闺阁女儿,只晓得那春花秋月,四时风景,哪里晓得什么叫忠魂埋骨,万里河山。

    莫不是因为她是李氏之人,这骨子里便与旁人不同。

    黎微不愿与他解释,只是轻声地敷衍一二,“随意想的,突然就悟了。”

    啧!

    鬼才信!

    平王爷有些生气,可是又有些无可奈何,如今他因为这发簪一事惹了她不快,若是再继续下去,怕是她都不愿理会他了。

    平王爷觉得好伤心,但是也只能咬牙忍了。

    “平微,我这人还是第一次做父亲,怕你被那小子哄骗,你若是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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