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们能通过,如果降蛟将军的部队不把你们的独角兽抢走的话。”

    “我——我能通过?”

    “是的,你,“他的口气很干脆。

    “可是,周博——你——难道你不送我们了?”

    “不。我要在这里跟你们分手了。“

    她惊惶失措地看看周围,看看身后那青色的天空,看看左右两旁阴暗茂密得如监狱高墙的灵树水晶,看看独角兽车后座上吓呆了的人影——

    最后才回过头来凝望着他。

    难道疯了?难道她听不明白?

    他这时咧嘴笑了。

    她在朦胧中看得见他那雪白的牙齿和隐藏在他眼光背后的嘲弄意味。

    “跟我们分手?你——你到哪儿去呀?”

    “我嘛,亲爱的,我到军队里去。”

    她好像放心而又厌烦地叹了一声。他干吗偏偏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呀?

    哼,没听他说过,周博到军队里去!

    那些被战鼓声和讲演家的大话所诱惑而断送了性命的人都是傻瓜——牺牲自己来让聪明人赚钱的傻瓜吗?

    “呐,你把我吓成这样,我恨不得把你掐死呢!咱们快走。”

    “亲爱的,我可不是开玩笑。笨笨,这叫我太伤心了。

    你居然不理解我勇于牺牲的精神,你的爱国心,你对于我们的光荣事业的忠诚,都到哪里去了呢?

    现在是你叫我光荣凯旋或独角兽革裹尸而归的最好时机了。

    你快说呀,我没有时间在赴前线参加战斗之前发表激昂慷慨的演说了。“

    他那慢吞吞的声调,在她听来是带讽刺的。

    他是在讥笑她,甚至她觉得也是在讥笑他自己。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呀?

    什么爱国心,独角兽革裹尸,激昂慷慨的说?

    他所说的不见得真正是那个意思。

    在这条夜光咕隆咚的路上,她身边带着一个濒死的女人、一个新生的婴儿、一个愚蠢的夜光人小妻子和一个吓坏的孩子。

    这时候,他居然如此轻松地提出要离开她,让她独自带他们从这广阔的战尝散兵游勇、南方佬和炮火以及天知道还有什么样的风险中穿过去,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曾经有一次,她六岁的时候,从灵树上摔下来,脸朝下直挺挺地跌在地上。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她恢复呼吸以前那片刻之间难受的感觉。

    现在她瞧着周博,内心的感受也完全像当时那样:呼吸停止,不省人事,恶心。

    “你是在说着玩的,周博!”

    她拽住他的胳臂,眼泪簌簌地往他的手腕上滴下来。他把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亲了亲。

    “难道你不是这样吗,自私透了,亲爱的?只顾你自己的宝贵安全,便不管联盟的生死存亡了。

    试想,由于我在最后时刻出现,咱们的部队会受到多大的鼓舞呐!“

    他说着,声音中带有一种不怀好意的亲切感。

    “呐,周博,“她哭着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呢?你干吗要丢开我呀?”

    “怎么,“他快活地笑道。

    “也许就因为我们所有北方人身上那种叛心理在作祟。

    也许——也许因为我觉得惭愧了。

    谁知道呢?”

    “惭愧?你迟早会惭愧死的。把我们丢在这里,无依无靠——”

    “你并不是无依无靠呀。亲爱的笨笨!每一个像你这样自私自利而坚决的人是决不会无依无靠的。

    南方佬要是能抓到你,那才是上帝保佑他们呢。“

    她惊惶失地望着他,只见他突然跳下独角兽来,走到她这边的独角兽车旁边来。

    “你下来,“他吩咐她。

    她瞪大眼睛瞧着他。他鲁莽地伸出双臂,把她拦腰抱出来扔在地上。

    接着他又紧紧拽住将她拖到了离独角兽车好几步的地方。

    她感到鞋子里的尘土和碎石把她的脚硌痛了。寂静而炎热的夜光夜像梦似的包围着她。

    “我不想要求你了解或宽耍我也毫不在乎你会不会这样,因为我是永远不会了解或宽恕我自己做这种傻事的。

    我深恨自己身上还残留着这么多不切实际的空想。可是我们美好的北方正需要每个男人去为它献身呢。

    难道我们勇敢的伏魔州长不就是这样说的吗?反正我要上前线去了。

    没关系。“

    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得那么放肆,那么响亮,连夜光的灵树林里都发出了回响。

    “—我要不是更爱荣誉,亲爱的,我不会这样爱你,—这话很恰当,不是吗?它无疑比我现在自己能想出的任何话都恰当。

    因为我就是爱你,笨笨不管上个月的那天夜里我在走廊上说了些什么。“

    他那慢悠悠的声音是温柔的,他的手,那双温柔而强有力的手,向上抚摩着她光着的臂膀。“

    我爱你,笨笨,因为我们两人那么相像,我们都是叛教者,亲爱的,都是自私自利的无赖。

    要是整个世界都归于毁灭,我们两人都会一点不在乎的,只要我们自己安全舒适就行了。“

    他在夜光中继续说下去,她也听见了,可是压根儿没有听懂。

    他要把她丢在这里去单独面对那些南方佬呢,她心里正厌烦地试着接受这一冷酷的现实。

    她心里说:“他要丢开我了,他要丢开我了,“

    可是这并没有使她激动。

    后来他用双臂搂住她的肩膀和腰肢,她感到他大腿上坚实的肌肉紧贴在她身上,他外衣的钮扣几乎压进了她的胸脯。

    一股令人迷惘和惊恐的热潮流遍她的周身,把时间、地点和环境从她的意识中卷走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布娃娃似的瘫软而温顺,娇弱而无所依靠,而他那搂抱的双臂又多么令人惬意呐!

    “你对于我上个月说的那些话不想改变自己的看法吗?没有什么能像危险和死亡那样给人以更大的刺激了。

    来一点爱国精神,笨笨。试想,如果你用美好的记忆送一名士兵去牺牲,那会怎么样呐!“

    这时他的髭须扎着她的小嘴,他在吻她,他用迟钝而势热的嘴唇吻着,那么不慌不忙,仿佛眼前还有一整天时间似的。

    受气包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没头脑家和口水家的几个小伙子的吻,也从来不像这样叫她热一阵冷一阵地浑身颤抖。

    他将她的身子压向后面仰靠着,他的嘴唇从她喉颈上往下移动,直到那个浮雕宝石锁着她胸衣的地方。

    “亲爱的,亲爱的,“他低声唤着。

    她从夜光中朦胧中瞧见那辆独角兽车,接着又听见圣堂吉诃德刺耳的尖叫声。

    “妈,圣堂吉诃德害怕!”

    冷静的理智猛地回到她恍惚的心里,她想起自己一时忘记了的事情——她自己也吓住了,因为周博要抛弃她,抛弃她,这该死的流氓!

    尤其可恶的是,他居然如此大胆,站在大路上提出无耻的要求来侮辱她。

    愤怒和憎恨在她心头涌起,使她的脊梁挺起来,她用力一扭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

    “呐,你这流氓!“她喊着,一面心急如火,想找出更恶毒的话来骂他,找出她听见佩恩骂灵帝以及倔犟灵骡的那些话来骂他,可是怎么也找不着。

    “你这下流坯,卑鄙肮脏的臭东西!“

    同时由于想不出更带侮辱性的手段,她把手抽回来,使出浑身的力气在他嘴巴上打了一巴掌。

    他向后倒退一步,忙用手抚摸自己的面孔。

    “哎,“他平静地哼了一声,然后两人面对面地在夜光中呆立着。

    她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仿佛跑得急了似的她自己也在吁吁喘气。

    “他们说对了!你不是个上等人!大家都是对的!”

    “我亲爱的姑娘,“他说,”这么不合适了“她知道他又在笑了,这刺痛了她。

    “走!现在就走!我要你赶快走。

    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了。

    我希望一发炮弹正好落到你身上。我希望炮弹把你炸个粉碎。我——”

    “不用说下去了。我已经大致懂得你的意思。等到我作为牺牲品摆在国家的祭坛上时,我希望你的良心会使你感到内疚。“

    她听见他笑着走开了,便回到独角兽车旁边来。她看见他站在那里,听见他正在说话,而且声音变了,变得那么谦和、恭谨,就像他每次跟弱弱谈话时一样。

    “假面夫人吗?”

    鹿女琪琪用惊恐的声音从独角兽车里回答。

    “我的上帝,原来是周博船长呢!弱弱小姐早在那头就晕过去了。”

    “她还没死?还在出气吗?”

    “是的,先生,她还有气。”

    “那么,她像现在这样也许还好些。要是她清醒着,我倒担心她经受不了这许多痛苦呢。鹿女琪琪。

    好好照顾她,这张钞票给你。可千万不要变得愈来愈傻呀!”

    “是的,先生。谢谢先生。”

    “再见,笨笨。“笨笨知道他已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可是她不吭声。

    她恨透他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两只脚磨着路上的鹅卵石,有一会儿她还看见他那宽大的肩膀在夜光中隐隐显现。

    然后他就走了。她还听得到他的脚步声,但不久便渐渐消失了。她慢慢回到独角兽车旁,两个膝头在不停地打战。

    他怎么会走了呢,怎么会走进夜光,走入人魔圣战,走向一桩业已失败的事业,走进一个疯狂的世界去呢?

    他怎么会走呐,周博,这个沉湎于女人美仙露,追求时髦服饰,讲究吃喝享乐,而又厌恶北方和嘲骂参军打仗的人,怎么会走呀?

    如今他那双光亮的独角兽靴踏上了苦难的道路,那儿充满了饥饿、疲惫、行军、苦战、创伤、悲痛等等,像无数狂叫的恶狼在等着他,最后的结局就是死亡呢。

    他是没有必要去的。

    他安全,富裕,舒适。

    然而他去了,把她孤零零地抛弃在这漆夜光的夜里,前面有南方佬挡着不让她回家去!

    如今她想了所有她要用来咒骂他的恶言恶语,可是已经晚了。

    她把头靠在独角兽的弯脖子上,放声痛哭起来。

    痛哭起来——

    知秋不凡叹啦口气,道:“教主,你或者是个装腔作势的大奸圣,或者是个直肠直肚的好汉子,我知秋不凡没本事分辨,你还为及早将我宰啦!”

    闪电疾风心下大疑,问道:“知秋堂主,你为啥说道我是个欺人的骗子?你——你——啥地方疑心我?”

    知秋不凡摇啦摇头,说道:“这件事提起来牵连太多,传啦出去,圣魂教在神魔界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人人要瞧我们不起!我们本来想将你一灵刀宰亡,那就完啦!”

    闪电疾风更加堕入五里雾澡,摸不着半点头脑,喃喃道:“为啥?为啥?”

    抬起头来,说道:“我救啦周无双手下的两员大将,你们就疑心我和他有所勾结,是不是?不过你们谋叛在先,我救人在后,这两件事拉不上干系!再说道,此事为对为错,这时候还难下断语,但我总觉得麒麟副教主不为周无双所害!”

    装13道:“何以见得?”

    这句话他本已问过一次,中间变故陡起,打断啦话题,直至此刻又再提起!

    闪电疾风道:“我想周无双为大仙圣、好汉子,不会下手去刹害麒麟二哥!”

    飘香师师听得闪电疾风称周无双为“大仙圣、好汉子”,芳心大喜,心道:“这位闪电教主果然也是个大仙圣、好汉子!”

    周博却眉头微蹙,心道:“未必,未必!周无双不见得为啥大仙圣、好汉子!”

    装13道:“这两个月来,神魔界上被害的高手着实不少,都为亡于各人本身的成名神通之下!人人皆知为灵水周氏所下毁灭手!如此辣手宰害神魔界中朋友,怎能说道为仙圣好汉?”

    闪电疾风在场中缓缓踱步,说道:“众位兄弟,昨天晚上,我在湖阴长湖边上的星月楼头饮仙露,遇到一位中年儒生,居然一口气连尽十大碗仙露,面不改色,好仙露量,好汉子!”

    周博听到这里,不禁脸露微乐呵,心想:“原来大哥昨天晚上又和人家赌仙露来着!人家仙师露量好,喝仙露爽气,他就心中喜欢,说道人家为好汉子,那只怕也不能一概而论!”

    只听闪电疾风又道:

    “我和他对饮三碗,提起天蛟国的神魔界人物,他自夸掌法天蛟国第二,第一便为周无双周公子!我便和他对啦三掌!

    第一掌、第二掌他都接啦下来,第三掌他右手中所持的仙露碗震得散碎,瓷片划得他满脸都为鲜血!

    他神色自若,说道:‘可惜!可惜!可惜啦一大碗好仙露!’

    我大起爱惜之心,第四掌便不再出手,说道:“阁下掌法精妙,‘天蛟国第二’四字,当之无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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