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花开,花园染上了青绿的颜色,山边水边的柳树嫩显得格外可爱。林子里的桃树李树都开花了,红的白的一大片,远远望去,如彩色云霞一般。

    淑宁站在观澜亭里,望着那片林子,再一次深深感到自己起的“枕霞阁”之名名副其实。

    回过头来看蔡先生,他正在看自己前一天下课后回去写的几幅字。不一会儿,蔡先生轻轻点点头,道:“写得还不错,但有几个字写得不太好。”他指着其中几个笔画繁复的字说:“写得有些紧了。我知道这些字难写一些,但你太心急了,应该从从容容地把一笔一画都写清楚。写字好比做人行事,着急是没用的,面对难处,更应该从容以对。”

    淑宁点头受教,然后当着他的面又把那几个字写了十来遍,直到蔡先生点头表示满意了,才放下了笔。

    蔡先生到了房山别院后,渐渐觉得日子好过,衣食无忧不说,每日只需下午上两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都由自己支配。这里青山绿水,又是大好春光,蔡先生便在闲暇时出外走走,无意中发现花园后山的另一面山腰处,有一个小寺院,连两个小沙弥在内通共不到十个人,那主持却是个名不经传的得道高僧,偶尔与之下下棋、谈谈天、听听经文,蔡先生得益甚多,渐渐地也去了些贪恋俗名的心思,整个人平和多了。仿佛又回复到初入伯爵府任教时地蔡芝林,连带地书画琴艺的境界都有所提升。

    蔡先生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后,便知从前是钻了牛角尖,许多事也看开了,加上淑宁虽然天资比不上他原本一直看重的婉宁,却也不是朽木。人也勤勉,待自己十分尊重,便安心留下来过这悠闲的日子。张保、端宁与苏先生等人也渐渐觉得他是个可以结交的人,闲暇时常请他去喝茶谈天。

    闲话少提。话说今日上课地内容本不是书法,而是画艺。蔡先生要教淑宁画鱼。他先是在纸上画了四条不同形态的鱼,然后又一笔一笔地慢慢画了一遍,一边画还一边讲解笔法,这才让淑宁照着画。他道:“这只是基本形态罢了。先学这些,明日再学四种,等你把基础学会了,再谈其他。要画好鱼的灵动之姿,光是临慕是不够的,要去看活鱼,这里四周都是水,水里有鱼,你休息时便去看那鱼的动作,必会有所收益。”

    淑宁应了。便开始照着那四条鱼的样子画,蔡先生在一旁不时地指点一二。不知过了多久,却突然闻得“噔噔噔”的脚步声,淑宁抬起头来一看,却是贤宁从凌波台那边冲过来了。他一看到姐姐朝自己瞪眼,连忙道:“我已经写好五十个大字了。姐姐不信问杨先生!”

    淑宁望过凌波台,果然那位新请来教导贤宁与小宝的杨先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小宝则是不服气地撇撇嘴,继续埋头写他地那份。

    淑宁知道杨先生曾与两个弟弟约好,每写完五十个整齐的大字,就放他们去玩两刻钟,这也是为了督促两个顽皮鬼静下心来好好学习而采取的无奈法子。不过就目前看来,收效不错。起码两只皮猴的字已经有模有样了。

    贤宁见姐姐点头,忙欢呼一声,向前跑两步,又回头不好意思地向蔡先生行了个礼。这才飞奔而去。他穿过临渊阁往树林方向走,丫环雨歌半路跟了上去,又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厮走到林子边的石头上坐着,以备万一。

    贤宁最近迷上了树林子里的小鸟,早有心要叫人帮他抓上十只八只来玩,但父母兄长听了姐姐的话,都不肯答应,只许他在林子里玩,但一定要有人跟着,而且不能爬树。不过除此之外就没别的限制了,所以贤宁很开心地在在每次两刻钟的休息时间内跑到树林里追小鸟、抓蛐蛐、挖虫子,越发滚成了个泥猴。氏本来很有意见,但淑宁却觉得,小孩子应该在保证安全地情况下适当“放养”,既锻炼了身体,又能快快乐乐地享受童年。

    淑宁又低头画了几条鱼,又听到了脚步声。这次是轮到小宝了,他傻笑着向姐姐与蔡先生行了礼,也跑到树林子里去了,然后淑宁就听到两个男孩子在那里大呼小叫。她好笑地望向凌波台,只见那杨先生点起一支计时的香,拎起一本《孟子》,摇头晃脑地背书去了。

    这位杨先生,名唤杨墨,字静存,本是附近镇上的秀才,出身寒门,一向是靠教几个小学生糊口的。自从官府出面起了蒙学,他就失业了,为了准备今秋科考,经人介绍来这里教两个孩子汉文。同样是一天两个时辰,其余时间自行支配,虽然报酬不算高,但他本人最看重的,是可以自由进出主人家的书房,而且还有一位同样为科举努力却又比他更博学地苏先生可以请教。他早已有了打算,在未能考上进士前,都会赖在这里不走了。

    匆匆两个时辰过去了,两位老师几乎是同时下的课。淑宁稍稍舒展了有些僵的右手手指,听蔡先生布置了功课,才恭恭敬敬地送他离开。

    她开始收拾案上的文房四宝,听到两个弟弟在自己面前跑过,便叫住了他们:“明儿课间休息时,不要再这样跑动,最起码,在先生们面前,要好好走路。还有,你们走得这样快,可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这也是淑宁给两个弟弟定的规矩。丫头小厮们只负责侍候先生们,而他们姐弟三人必须自己收拾使用过的笔墨纸砚。淑宁怕两个小鬼养成了无法自理的坏毛病,便以身作则教导他们。

    贤宁与小宝你瞧我、我瞧你。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淑宁见状就知道他们一定没收拾:“我说地话都不记得了?还不快回去收拾!”小宝不好意思地往回挪动着脚步,但贤宁却嬉笑 末日堡垒帖吧着求道:“好姐姐,你就放我这一回吧,反正有丫环在。”

    淑宁不肯松口:“亏你还说长大了要当大将军。难道大将军上战场

    丫环去么?别笑掉了人地大牙。快去!”贤宁扁扁死了,等收拾完东西,我就没力气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个时辰前才吃过点心,我看见雨歌给你送过去的。”她挑挑眉,“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奶娃,连这一点小事都要别人帮忙?”

    贤宁稍稍红了脸,小宝一把拉住他往回跑了。淑宁自己收拾好东西。走到凌波台边上看:很好,虽然东西摆放得不是很整齐,但好歹该洗的洗,该晾的晾,也算是收拾过了。

    等到两个孩子再来到她面前时,她大发慈悲地说:“今儿就算了,明天要收拾得整齐些,瞧那一叠歪歪扭扭地书。快回去吧,前头快要开饭了。”

    贤宁与小宝一声欢呼,忙忙跑了。淑宁才微笑着,一边欣赏着夕阳下地春光美景,一边慢慢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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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保与氏在正房坐下,端宁与他们略说几句话,便往练武场去了。淑宁望着哥哥的背景,有些担心地道:“刚吃完饭就去练武。恐怕对身体不好吧?”张保道:“没事,他又不是去舞刀弄枪,只不过是绕着场院走几圈,我已经交待过他饭后要过了半个时辰才许练武。”淑宁算了算,觉得这个时间已勉强算可以了,也就不再说话。

    张保清清嗓子,道:“今儿有一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如今地里庄稼都已经种上了,山坡上的树苗也都种好了。只是西边坡底那块空地,村里的老农看过,说是种不了东西的,是块废地。你们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氏不解道:“怎么会是废地呢?不是说买的时候,那余家已经翻过地,打算种东西的么?”

    —

    张保冷哼一声:“他们不过是做出这样子来诓我罢了,想我多出点钱,其实村里有不少人都知道,那里种什么都不会有产出。那余家真真可恶!偏白敏良还故意帮着他们瞒我!”

    氏轻拍他地手背,柔声道:“别生气了,余家也是被逼急了,才不得已为之。想来他们家把地卖给我们,已是贱价出售,若是按原价,只怕还要涨一倍呢,即便多那十来亩地,我们也是占了便宜的。你何必这样斤斤计较?”

    张保稍稍消了气:“我也不是计较那几个钱,只是觉得他们故意骗人实在可恶,那白先生也是,实话告诉我就是,难道我还会跟他们计较那几十两银子?”想了想,他不由失笑:“算了,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也不去跟他们计较。只是这块地我原本是打算拿来种菜的,如今拿来做什么好?”

    氏暂时也想不到法子,张保倒是有主意,要在那里建些屋子租给外面的人,只是要先和官上说好。但氏不同意,因为那里离他们家的花园不远,如果有人住在那里,就怕花园的围墙夜里有些不安全。

    淑宁觉得这种情况有些眼熟,苦苦思索了半天,倒想起曾看过的某个情节,便道:“干脆在地里挖出一个池塘来,咱们在里头种荷花养莲藕吧?莲藕莲子荷叶之类的,也值些钱。”

    氏眉头一皱,正要驳回,张保却拉住她,想了想,道:“这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今年时间有些晚了,就算种了也得明年才有收成。”淑宁笑咪咪地说:“山上种的果树也还要好几年才能结果呢,这已经算是快的了。”

    氏见丈夫女儿真个讨论起来了,便也低头思考着可行性,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对正说得热闹地父女俩说:“不行,挖塘种藕,花费不小,每年还要雇专人去照料,我们家里可没有会种藕的,园子里的荷花也不过是种着好看罢了。如果真要凭这池塘赚钱,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补上亏空呢。”

    淑宁忙道:“那块地不小了,挖了塘,每年种的藕少说也能有个几百斤,夏秋两季卖到京里去,赚得不少了,我们还可以在塘里放养些鱼虾什么的,还有王八,甚至还可以在边上弄块浅些的湿地,种荸荠。”

    氏抿嘴笑了,张保道:“你别说,咱闺女还真有些想法。这主意不错,夏天没什么蔬菜吃,只能吃瓜,谁不腻呢?吃点莲藕换换口味,还可以下火呢。老实说,以那块地地大小,几百斤的出产只怕是低估的,不过咱们家没种过这东西,也不必想得太过好了。先这么着,我过两日就让长福找人来挖塘,莲种鱼苗之类的,叫长贵去找。我记得曾在良乡一带看见过荷塘,想必是不难找到的。”

    他喝了口茶,又道:“不过嘛,养鱼是没问题,咱自家园子里也有,只是虾和王八还有荸荠之类的就不用了。如果这荷花种成了,就算出产不多,咱就当是弄了一片荷塘,给这一副添个景致也好。”

    淑宁张张口,闭上了嘴。老爸,你不知道虾和王八才是难得的东西吗?

    氏点点头,道:“说起来,有一件事,要先告诉你们,王二不擅管家,我今儿已问过他的意思,以后仍旧是由他跟着爷们出门,长贵顶了他地位子,以后这别院里的事,就交给长贵管了。”

    张保顿了顿,若有所思:“也好,王二实在是做不来这个总管的事,省得他总弄得一团糟。只是长贵虽比他强些,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不是长久之道。”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咱们且慢慢找吧。”

    张保点了点头,又问起了淑宁今天的功课,以及弟弟们地学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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