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天京城里另一所府第里,一具女尸正由一匹粗布裹了个严实,然后从后门抬了出来送上了一辆马车。

    那两个抬尸的人先后也跳上了马车,然后打马向着城外驶去。

    “你说,这姑娘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之前不是还挺好的么,我悄悄听老爷和她诊过脉,说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呢。”

    “哎呀,你理那么多做什么,反正老爷都说她是得了急病死的,老爷的医术你还不信呀,而且老爷还说这病会传染呢,咱们俩一会儿可得小心点,老爷交待了,坑挖深些,淋上火油,烧干净才好掩土呢。”

    同一所府第,前门。

    金漆的钱府二字的门匾高挂,锦衣的门童垂手立在门侧,而门外早就停好了一辆马车,三匹皮毛油光闪亮的高脚大马显示了主人的富贵与权势并不一般。

    一位盛装的小姐正由婢女搀扶着从大门走出来,身后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沉沉的木箱子也走了出门,并先一步将箱子摆放好在马车上面。

    “哎呀,女儿等一下。”

    伴随一声呼唤,从门内跑出来一位中年男人,手里捧着个长木盒子。

    刚钻进车里的那小姐从车内探出了头,问:“爹爹,可还有吩咐?”

    那人将手里的长盒子递给了她,“把这个送给皇后娘娘,这可是长白山来的千年老参。”

    那小姐嘴里淡淡地说了声这太贵重了,却一点没犹豫地接过了盒子。

    “虽然你跟皇太子的婚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但这京中的权贵谁不盯着太子妃这个位置,你可记得千万要小心,别在最后一天出了差错。”

    那人说完,又小声加了句,“你要记得,不用多久你可就是皇后娘娘了,可把平时在家里的那些小性子收好了。”

    那小姐莞尔一笑,“爹爹放心,女儿省得的。”

    “嗯,知道女儿现在懂事多了,爹爹当然放心。”

    那人又朝赶车的伙计道:“小五,你今天跟着小姐去宫里边可得多带些心眼,若是有什么不对不妥的地方,及时来报。”

    “是的,老爷。”那伙计转过头来,恭敬地应了声。

    此时若是莫笑在场,她定要吃惊连连。

    因为,那坐在车里的小姐正是与她一模一样的假莫笑,而这赶车的伙计也不陌生人,正是在三阳县继续牛角失踪后接着失踪的杜仲。

    他现在的名字,不,应该说他本来的名字,其实应该叫做张五,钱府的学徒加伙计。

    马车行驶在大街上,这个时候若是平时,街上已经人来人往了,不过今天例外,整条大街都空荡荡地。因为家家户户都早已经采办好节日所用的物资,现在都守在了家中。

    赶车的张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得十分地诡异。

    “钱太医千算万算,他一定算不到,喝下那一碗毒汤的竟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突然朝车内的假莫笑道。

    假莫笑皱了一下眉,轻斥道:“别乱说话,当心隔墙有耳。”

    “你怕什么?”

    张五看着前面是一条直路,干脆放了马儿自己走,他刚掀起了车帘身子一溜钻了进去。一进去就抱着那假莫笑一番上下其手。

    “喂,你干什么,这可是大街上,而且当心弄坏了我的衣服,这可是要中秋宴会上要穿给所有人看的。”

    假莫笑使劲推开张五,奈何推不动。

    “哼!大街上?你那次勾引我,难道不是在大街上,你那时可曾怕什么?你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就要是太子妃了,想一脚把我踢开了吧。”

    张五一手捏上假莫笑的下巴,另一手本来高高扬起,似要一扇而下,最后却轻轻地落在那腮边慢慢地抚摸着,像是在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她,竟有三分迷恋。

    只是片刻之后,他眼神已经变得狠厉起来。

    “哼,本来想打你一巴掌让你长点记性的,但看着你这张和莫笑一模一样的脸,我还真舍不得下手。这真是奇迹呀,就算是现在,我都还有些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居然复制了一个莫笑,哈哈哈。”

    张五得意地大笑起来,而假莫笑只得咬牙强忍着他手指快要将自己下巴捏碎一般的疼痛,但内心深处,她恨不得此时将这个男人绞成粉碎。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恨意,张五逼近了一些,警告她道:“你别忘了,你的这张脸可是我做出来的,我想要毁掉它,轻而易举。所以,你最好不要企图耍什么花招,我可不是老眼昏花的钱木通,也不是蠢笨如猜猪的钱家小姐。伍—思—敏姑娘!”

    说到最后,张五一字一句地道出了假莫笑的名姓。

    假莫笑脸上因为这三个字而惊恐起来,没错,此时的假莫笑正是伍思敏,三阳县的那场大水里她并没死,还进了京。

    当张五说出伍思敏这三个字,无异于打破了她精心的伪装,她不再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莫笑,而是那个什么都没有了的伍思敏。

    那一天,暴雨像瓢泼一样,大水刚开始只是缓涨,后来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涨高了起来。水刚到膝盖的时候谁也没有当一回事,以为只是因为暴雨,或者一小股山洪从上游泻下来。

    当陈忠反应过来时已经太晚了,水深已经无法步行,士兵们纷纷爬上了屋顶。只是涨水的速度和深度都远超过了他们的预计,水很快就涨过了屋顶,却还一刻也没有打算停止势头。

    伍思敏毕竟在三阳县生长多年,当大水到了脖子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不妙了,三阳县的情况她远比陈忠更加熟悉,以前就算比那天更大的暴雨都不曾试过水位如此之高,再联想到刚才莫笑淡定的眼神和让陈忠放那些少女回神台而不是直接要求他不杀人,她就明白了,那场大水,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她趁着陈忠不注意就偷偷地往柴房溜去,腰里别着一把砍柴刀,然后找到了一根大木桩抱着往人少的地方游去。

    一路上,她看着那些不会游水的士兵被那些洪水淹没了头顶,他们绝望地在水里扑腾着,只是没有一会儿,就彻底沉了下去。还有些士兵看到了她和她的木桩,想拼命地游过来争抢,可全被她手里的砍柴刀无情地砍断了手。光是那一次,她就不知道砍断了多少人的手,到后来,她连游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尽力扒紧了那木桩,随水而漂。看着那一具一具被淹死了又漂起来的尸体,惊恐地紧紧地抓紧了手里的那根木桩。

    陈忠居然也会游水,而且手里也同样抓着一根木桩,但显然,他的那根并没有伍思敏的那根好,只能勉强支撑着他的头保持在水面而已。

    “小妞,你说咱们是换一根好呢,还是我把你砍了扔进水里?”

    当两根木桩撞到了一起的时候,陈忠朝伍思敏提出了两个选择。

    伍思敏看着陈忠,说实话,她手里有刀,陈忠没有,但她并没有把握这一刀砍过去,死的那个不会是她。

    “或者我们可以换一条船。”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眸光一亮。

    陈忠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同样眸光一亮。

    黑衣人骗过了来寻找莫笑的重楼,正在庆幸着,却发现船的四周越来越多尸体,貌似奔腾的大水将他和其他士兵都冲到一块去了,他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正当他撑着双手仰高了脖子往外看时,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大将军……”他有些颤抖地再次喊出了这个他以为这一世都不用再喊出的称谓,然后紧紧地握住了腰里的剑。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把船撑过来!”陈忠朝他吼道。

    “我,我没有桨。”

    “没有桨是吧,我有。”陈忠眼睛一眯,使劲地朝小船游了过去。

    伍思敏也悄悄地落后一点慢慢地游过去。

    黑衣人看着越来越近的陈忠,同时看到了他眼里杀意,突然,他似乎想通了,他为什么要害怕,不就是他武功比他高,手握兵权么。可是,他现在在水里,十万大军也早大半做了水鬼,他为什么还要怕他?

    一个大胆的主意出现在他的脑里,他趴过船舷,朝游过来的陈忠伸出了一只手。

    “大将军,快上来,我拉你。”

    看着已经靠近小船了,陈忠丢掉了手里的浮木,一手伸了过去想抓住船舷。

    突然,他感觉到不对劲,一股冷冷地杀意正从他的头顶下来,他仰头,看到了一双陌生的眼睛,应该说是熟悉的眼睛有陌生的神情,那是杀之而后快的强烈的杀意。他什么都来不及做,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刺破了他的头颅,那力道将他往冰凉的水底一压,然后再反弹出水面。

    凉嗖嗖地。

    从来都是他杀人,给别人带来这种凉嗖嗖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他甚至来不及体会什么痛苦,只是凉嗖嗖地。

    “记得么?”

    黑衣人并没有松手,刚才那一刺而落的快感让他全身都兴奋起来,他盯着双眼瞪圆的陈忠道:“这把长剑是我第一次为你杀人,你赏给我的,现在就让它给你做陪葬!”

    说完,他手一松,任陈忠的尸体随水快速地漂远。

    船轻微地歪斜了一下,然后他突然身体僵硬,因为一把利刃生生地砍进了他的后背,他想回头,却被一脚踢翻下了船。

    他还没有完全死去,在水里浮沉着,他尽力向船上望去,可是河水打湿了他的眼,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直到一个漩涡将他彻底扯进了河底。

    前一刻,他还在为陈忠的死而唏嘘,任他不可一世,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可是他现在的命运,并没有好多少,他甚至连是谁杀了他都不知道。

    伍思敏站在船头看着沉进水底的黑衣人,她哈哈地笑了,上天又让她活下来了。她拿着手里的柴刀继续砍向企图上船的士兵,一个,两个,三个直到刀锋都起了卷,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人的脑袋和手,只记得那一片片地血水涌进了船舱,将她的全身都染成了血色。

    最后,终于不再有人靠近小船了,河面上全是一具一具的尸体,随着河水上面起伏着。伍思敏看着那些尸体,她以为自己会作呕或者害怕,奇怪的是,她看着他们,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说要有感觉,那也是一种看到死的不是自己的那种庆幸和爽快。

    小船顺水而漂,也不知道漂了多久,当小船在一处浅滩搁了浅,伍思敏跳了下去,将自己那一身已经几乎不能蔽体的衣服扯了扔掉,然后在水里好好地洗了洗那些不知是谁的身上染上的血迹。洗完了,她又捞过一具漂过来的女尸,将她身上的衣服尽数扒了下来,自己穿上了,然后将那具尸体也丢回了河里。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往哪儿走,虽然看着河边一条小路,她却无力再走一步。看着边上一块干净的石头,她便挪着走过去,斜靠着打算休息一会儿再作打算。

    她是被一个用外地口音说话的人叫醒的。

    “姑娘,醒醒。”

    伍思敏慢慢地睁开眼,看到一个少年正在叫她,一手还使劲地掐着她的人中。

    “呀,你终于醒了!”那少年很是兴奋,嘀咕了一句,掐人中还真是有效呢。

    “你是谁?”伍思敏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笑得一脸傻气的少年。

    “你问我?”少年指着自己的鼻子。

    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听到她这么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会儿,他突然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封信,在手里扬了扬。

    “我是京城来的,要去三阳县找一个老爷的朋友的女儿。可是,刚过虎牙关就听说了三阳县被屠城一事。”

    伍思敏斜眼一瞄,那信封上居然写着世侄女莫笑亲启。

    原来这人居然是来找莫笑那贱人的么,她咬牙一骂,真是哪里都摆脱不了那女人了,随便河边上碰到一个人也能是来找她的。

    可是,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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