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杰术后第三天才缓缓醒来,一醒来就听到了自己大哥被判了秋后斩首,差点没又晕了过去。泄露这个消息的小胖子啪啪地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小姐交待了别说别说,没想到他一嘴快就说了。

    许世杰正想从床上翻身下来,被刚走进门的重楼一个快步上前制止了。

    “世杰,别乱动,当心伤口裂了。”

    许世杰一看是重楼,心里又喜又愧。

    “二哥。”

    他轻轻叫了一声,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为了方便照顾,也为了不惊吓到许夫人,许世杰并没有回许家,而是留在了莫家医馆,住在了重楼的房间。

    重楼一边塞了个枕头放在许世杰的肩后让他斜靠着床头躺好,一边宽慰他道:“我知道你担心大哥,放心,我会想办法,一定会让大哥无事回来的。”

    许世杰躺在床上看着重楼,嘴张开了好几次,想说什么最后都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重楼知道了些什么又不知道什么,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对了,我母亲还好么?”最后出口的是这句。

    “赵小姐在许府陪着许夫人呢,她骗了许夫人说你和大哥去了农庄里住上一阵子,安排下一季的种植。许夫人并没有怀疑,而且这几天在赵小姐的照顾下身体恢复了好多,听说能下地自己走几步了,吃饭也能一顿大半碗。”

    “哦,那就好。”

    许世杰淡淡地点头,然后低头沉默,好一会儿后他又抬起头来,望着重楼道:“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你还称他为大哥,是原谅他了么?”

    重楼抿了抿嘴,叹了口气道:“我跟大哥之间,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的话。不管你信不信,其实不管大哥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去怪他的。而且,我想大哥是因为永丰钱庄才对我起了杀意吧,那样一笔财富,的确是很少人不动心的,更何况永丰钱庄本来就是属于许家的。”

    “永丰钱庄?难道说永丰钱庄是二哥的?”许世杰惊讶地问,显然,他并不知道永丰钱庄的事。

    重楼道:“永丰钱庄现在的确是我的,不过却是许百胜建立起来的。当年为了不太招摇惹下眼红之人,他将绝大部分的钱财隐匿了起来,后来更是在三国之内广建钱庄,将那些钱财分别转入这些钱庄里面。这样一笔财富就算是一国之主都会眼红,所以许百胜并没有暴露自己是钱庄主人的身份,与钱庄来往经营都是用印鉴为信物下达命令。当年他病重之时,在床边将那印鉴传给了我。”

    “永丰钱庄呀,真没想到居然是父亲一手创立起来的。”许世杰感叹,他只知道父亲是一个生意奇才,但没想到竟然厉害到富可敌国。

    重楼点点头又道:“父亲的才能的确是让人叹服,短短二十年不到,从一穷二白到富可敌国,非常人所能及也。其实父亲当年留下永丰钱庄给我以及我回到三阳县却没有将此事告诉你和大哥都是有暂时不可说的原因。我本来是打算过段时间再向你和大哥说清楚的,谁知偏偏大哥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永丰钱庄的事,他甚至去永丰钱庄找过掌柜,所以从掌柜那里知道了印鉴的事,又猜到了印鉴在我的身上,这才起了抢夺之心,谋害之意。”

    许世杰轻轻一叹,“没想到大哥也逃不过金钱的诱惑。”

    重楼心里默默感伤,他猜许世聪之所以那样做也并不全是因为永丰钱庄,更多的可能是因为从小许百胜对自己的格外宠爱。

    许世聪像极了许百胜,从小就特别聪明,三岁就能写会算,是人人称颂的小神童,但这都是在自己没到许府之前。以前他还不知道,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了。许百胜对自己的偏爱太过于明显,年幼的许世杰也许没有什么体会,但许世聪肯定会有。

    从众星捧月到轮为配角,这样的落差对于一个才几岁大的小孩子太过残酷。在重楼看来,他能够一直克制着隐忍不发,已经是十分了不得了。

    直到永丰钱庄,这个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出现,终于激发了压抑在心里多年的忌恨。也许正是因为长期的隐忍,一旦爆发,就会不顾一切。而偏偏手头上就有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所以……

    重楼感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出现,也许一切就不一样,说到底,这罪恶的源头竟还是他!

    “二哥,那永丰钱庄现在真是属于你?”许世杰不相信地又问了一次。

    “嗯,不过很快就不是了,因为我早就已经将印鉴送给了你。”

    “送给了我?”许世杰指着自己好不吃惊,二哥什么时候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了他,而他却不知道。

    “你的生日礼物还在身上么?”重楼问。

    许世杰撩开自己的衣袖,手腕上戴着的正是重楼送给他的那串手串。

    他看了看,然后倏地抬起头望向重楼,“二哥,你是说我手上这串手串上面有刻纹的珠子就是印鉴。”

    “嗯,中间那颗最大的就是。”重楼点头。

    许世杰举起手腕,将那些珠子看了又看,每颗珠子上面都刻有图案,但其他珠子都新刻上去的痕迹,只有中间那颗最大的不是,上面的图案像是用古文写的一个胜字,图案之间还有股印泥的味道。

    “二哥居然将这么重要的印鉴放在了我身上?”许世杰只用了个放字,不敢说给,因为实在不敢相信,连大哥都不惜断了手足之情都要得到的印鉴,二哥居然当一个生日礼物就送给了他。说实话,刚听到永丰钱庄这四个字时,他的确被这四个字代表的财富吓了一大跳,但如果真让他细想下来选择,他选的一定不会是财富,二哥可以轻易就将这印鉴给他,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印鉴还给二哥。

    “二哥,这个还你。”许世杰想到就做,将手串一把扯下来就往重楼手上戴。

    “不,这东西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只是暂借罢了。我送给了你但没告诉你它的意义,是因为我目前还需要钱庄。但我给了自己一个期限。在给你印鉴之前,我用它印了一百张空白的信笺,这一百张信笺用完之际,就是我将许百胜的永丰钱庄彻底还给许家的时候。而那时,我相信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许家,保护你和大哥,实现我对许百胜的诺言了。”

    “可是,那时大哥应该已经不在了吧。”许世杰幽幽地说,甚是伤感。

    “不,大哥肯定还好好的。大哥只是被判了秋后处决,但这离秋还有好几个月呢,我想应该来得及的。”重楼道。

    “来得及?做什么?难道二哥是想劫狱?”许世杰一愣,但如果说劫狱就能救出大哥,他想他也会去的。

    “劫狱也不是不可以,但不是一个好办法,咱们三兄弟逃亡天下,难道要把许百胜苦心经营的财富王国白送给别人不成?”

    “可是这判决已下,除了劫狱还能有什么办法救出大哥?”许世杰忧伤地往后一靠。

    重楼微微一笑,朝许世杰道:“劫狱不可行,但大敕就可行。你可知,就算是判了秋后斩首,只要不是忤逆之罪,遇到大敕也会无罪释放的。”

    “大敕?”许世杰精神一振,但转眼又丧气了,大敕哪有那么容易,当朝皇帝在位二十三年期间,大敕一共就三次,一是登基,二是大婚,三是小皇子出生。可是现在,哪还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让皇帝下旨天下大敕呢?”

    “放心,夏末秋初就会有一桩大喜事,到时一定会天下大敕,大哥就会无罪释放了。”重楼自信满满地朝许世杰挤了挤眼睛。

    “二哥怎么会知道到时会有大敕?”许世杰不相信。

    “二哥京中有朋友,是他说的。夏末秋初的一个好日子,皇子大婚,到时皇帝就会宣布天下大敕,大哥可不就放出来了?”

    “当真如此?”

    “二哥几时骗过你?”

    “嗯,太好了,那大哥就有救了。”许世杰激动得双手合十祈祷。

    许世聪的事情有了转机,许世杰就想到了另一件事。

    “对了,二哥,我有一件事真的不吐不快。”许世杰皱着眉头道。

    “什么事,你说吧,二哥听着呢,不管说什么,我保证不打你就是了。”重楼笑着道。

    许世杰两腮鼓成了个包子,道:“哼,就是你称呼父亲的事呀。虽然父亲生前的确当众说过了,说你是梦龙降生,不可称呼他为父亲,说这样反而会折他的寿。可是现在父亲都已经仙逝好久了,你怎么还直呼父亲句讳呀。我每次听着你直接叫父亲名讳就觉得怪得慌,你就不能叫一声父亲,亲切一点么?”

    重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是这是许……哦,他生前的交待,我总不能在他死后就不尊了吧。”

    许世杰努了努嘴,“反正我就是听不习惯,哪有儿子叫父亲句讳的道理。父亲一时糊涂了,你还跟着糊涂一辈子,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

    重楼还要说什么,听到门外一声娇滴滴地声音。

    “许公子,你该喝药了。”

    进来的正是甘草,手里端着碗热气腾腾但黑呼呼的药水。

    “咦,这是什么,快端走,我不喝!”许世杰捂着鼻子往床头退去,可是那背都已经抵着床头板了,哪里还有退的空间呢。

    重楼嘻嘻一笑,朝甘草道:“这里交给你了,我去院子里忙。”

    说完站起来就走了,许世杰想抓住,只抓住半管甩过去的空气。

    “二哥,你别走呀,救救我,我才不要喝这种苦死人的东西,比刀子捅还难受呢。”

    许家人天生感识灵敏,这喝苦药的确像是受刑般难受。

    “良药苦口利于病,世杰,你好好听甘草姐姐的话,把药喝光了哈。”

    重楼才不干这劝人的苦差,甩了袖子就跑出去了。

    剩下许世杰躲在床头,一脸可怜地望着甘草。

    “好姐姐,能不能不喝药呀。”

    甘草莞尔一笑,“不能。”

    细腰轻摇,走到床边,将手里的托盘往许世杰面前一放,甘草朝许世杰眨了眨眼睛,道:“嗯,看看。左边是药,右边是净水,中间还有两颗蜜饯,你先将药端起来,一仰头就喝了,然后再喝点净水漱口,最后含着两颗蜜饯,保管你一会儿就忘记了药的苦了。”

    许世杰捏着鼻子拉着脸,看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东西,用粗重的鼻音说话。

    “说的简单,你喝一口给我看看。”

    甘草把托盘往他腿上一搁,端起那药碗仰头就是一大口,完了抹了抹嘴,一手端碗一手叉腰女中豪杰一般地朝许世杰道:“我喝了,到你了。”

    说完把药碗往许世杰面前一摆。

    像是被甘草豪气壮行给镇住了,许世杰呆呆地接过了甘草手里的碗,将碗里的药汁慢慢喝下。

    “喝完了就再喝点净水漱口。”

    甘草见许世杰喝完却还端着碗看着她,都不知道换一碗,赶紧亲自动手,将药碗换成净水的碗放进他手里,许世杰又喝了,还是一饮而尽。

    “哎呀,这净水漱口就好,不用喝太多了,真是笨死了,再吃两颗蜜饯。”

    甘草又将蜜饯塞进许世杰的嘴里,然后问:“甜么?”

    “甜。”许世杰道。

    “甜就好。”甘草羞涩地低头笑了笑,收了碗就朝门外奔去了。

    刚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道:“呃,那个……其实我才十五,年底的,算不得你姐姐。”

    许世杰愣了一下,然后一脸高兴地道:“我也是十五,但我是年头的,肯定比你大。”

    甘草掩嘴一笑,脸上的红云更甚了,眉眼朝许世杰又瞧了一眼,倏地往外冲了出去。

    莫笑刚刚搞定了外厅的病人,要过来看许世杰,才刚走到门口就差点被跑出来的甘草撞了个满怀,还好她现在轻功不错,这躲闪的功夫尤其练得好,险险躲过了甘草的熊抱。

    “傻丫头,又没人追着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莫笑正想数落甘草几句,见她早已经跑没影儿了。

    呵呵,这速度,都快赶上她了嘛。

    直到走进房间,看到脸上红怔了一片的许世杰,莫笑似乎明白了,某人的春天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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