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和重楼一路慢悠悠地走回了医馆。

    小胖子站在门口,远远地就望见他们来了,撒开腿就跑了过来。

    “小姐,赵小姐说你们成功啦?”小胖子跑得气喘吁吁,气也没换一口就赶紧要跟莫笑确认。

    “嗯,成功了。再说,赵小姐说的你还不信呀。”莫笑歪了歪头。

    小胖子腼腆一笑,顺便喘匀了气,才道:“不是赵小姐的话我不信,而这件事实在太难让人置信了,小姐会赌术赢了王大小姐就已经吓到我了,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许大公子居然赌术比小姐还要好,这简直就像是听故事一样。”

    “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呀,说得许大公子像个娇娇小姐似的,人家现在可是三阳县首富了呢。”莫笑道。

    “那是,赢了整个王家呢,这许家现在可就像以前一样风光了。要我说呀,这赵小姐就是福星,人还没嫁过去就先旺了夫家。赵小姐人那么好,搞不好就是上天想着让她嫁进夫家享福才让许大公子赢的。”小胖子乐呵呵地道。

    赵秀丽常在莫家医馆走动,每次还都带好吃的分给医馆众人,不光小胖子,其他人都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小姐,所以都巴不得她嫁个好人家。

    “对了,那周老板也知道这个消息了吧。”莫笑边走进医馆边问。

    小胖子道:“知道了。赵小姐和李公子带着俊生回来的,赵小姐在外面和咱们伙计们说,李公子带着俊生去了房间给周老板报的信。周老板紧张了一个晚上,刚哄着俊生睡时好像自己也睡着了。”

    莫笑本来还想亲自去跟周天旺交待一声的,听到说他睡着了,便打消了念头,而且赌馆和宅子的地契也还没正式拿回来,等拿到了手再去说也不迟。

    身后的重楼似乎知道她想什么,道:“放心,那东西我明天就去跟大哥拿。”

    “嗯,还是早点去拿回来吧,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莫笑吩咐了重楼两句就往内院走去了。

    甘草和李妈妈给她等门都还没睡,两人在花厅的小圆桌边坐着打瞌睡。

    莫笑一进去,她们就都醒了。

    甘草上来问累不累,李妈妈上来问饿不饿。

    莫笑心里一阵暖流涌起,她们等她并不是因为关心赌局的结果,而是担心她累着了,饿坏了。

    “不饿,我在赌场吃了东西。李妈妈早点去休息吧,现在都已经过了子时了。”莫笑忙推着李妈妈出门。李妈妈怎么也是人到中年了,睡不好可不行。

    甘草见了,忙道:“小姐不饿就洗洗早点睡,我已经帮小姐在澡盆子里先放好凉水了,厨房灶上还小火煨着热水,我这就去取来让小姐好好地泡个澡。”

    虽然只是去赌场跑了一下龙套,但精神上的紧张有时比体力劳作还要累,莫笑泡在澡盆子里,全身被温热的水包围着,每一根神经都放松下来,这一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甘草不过是去泡了壶花茶,回来就看到莫笑的身体正慢慢地往澡盆子里滑,眼看着水已经要淹过头顶了,她吓得把水壶一扔就冲了过去,一边大叫着小姐,一边伸手将莫笑从水里拉了出来。

    “噗……”莫笑将刚进鼻子里的水用力地喷了出来,但还是呛了个够呛。

    “小姐,你看,我下次真不敢离开你半步了。我就是去冲了个茶你就滑进盆里去了,还好我回来得快,要是再晚一点,真不敢想象了。”甘草捂着胸口边诉边拍,她是越想越后怕。

    莫笑却不这么觉得,其实她刚滑进水里,鼻子才吸一口气她就醒了过来了,只是甘草已经先一步扯着她的头发往外拉了。所以,她再次觉得之前原主莫笑淹死在澡盆子里一说有些不成立,但究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

    *

    第二天,重楼果然一大早就出去了,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回来。

    莫笑一见他回来就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内院再慢慢交待情况。

    到了花厅一坐下,莫笑就将重楼上下一番打量。

    “模样真是不像,看来你长得像你母亲,你看人家许世聪和许世杰,眉眼至少有七成像,走出去让人一瞧就知道是兄弟俩。真亏得他们眼尖,怎么就认出你来了呢。”

    “这认人靠样子是最不可靠的,我有一个朋友能把他自己伪装成任何人的样子。”重楼挑了挑眉。

    “咦,那不就是易容大师。”莫笑先是一惊,然后一疑,“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呢,看来你还有好多事情瞒着。”

    重楼耸耸肩,“都在江湖混,谁还没几个走偏门的朋友?”

    莫笑想想也是,在她眼里易容是个高级的东西,也许在古代根本就是家常便饭也不一定。

    而且,她要问的重点可不是这里。

    “你今天可是出去了一整个上午呢,怎么样,兄弟俩聊得不错吧,那许世聪有没有让你回许家,继承家业啥的?”

    噗!重楼刚喝的水喷了一半出来。

    “什么家业,我对许家的家业才没有兴趣。”

    “哦,没兴趣呀。”

    莫笑默默偷笑,没兴趣才好呢,要是有兴趣,那她岂不是得再去找一个杂役,但用得这么趁手又可以随意加减工钱的杂役可不好找。不过,到底是重楼真没兴趣,还是许家根本已经容不下这么一个走失多年的儿子,莫笑觉得这还是两说。

    “我也觉得你会没什么兴趣,在许家哪有在我家医馆自由自在呀。”莫笑厚颜无耻地将自己医馆想象成了人间天堂的样子。“嗯,对了,地契都拿回来了吧,也不用交给我了,等会儿你自己直接交给周天旺吧。”

    莫笑这下放心了,该拿的东西拿回来了,不该走的人也还好好地留在身边。她又交待了几句站起来就开始赶人了。

    重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了,转身走了出去。

    *

    医馆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小胖子仍然每天兢兢业业地守门口,莫笑依然任劳任怨地救死扶伤。重楼一边在医馆忙着备货开铺,一边时不时往许府跑,但每次从许府回来似乎都有些闷闷不乐,莫笑把这种情况理解成兄弟间的离愁。

    这天,晚饭后突然有人大力地敲门,那敲门声莫笑在内院都听到了。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急症,莫笑从罗汉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莫笑跑到前厅的时候,小胖子刚把门打开,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一位小姐就冲了进来。

    “莫小姐,快救救我家小姐。”那男人似乎认得莫笑,一见着莫笑就大叫救命。

    “你家小姐?”

    莫笑向那人的肩上看过去,一个女子的头慢慢地抬了起来。

    王玉娇!

    没错,正是前不久才见过的王玉娇,只是她现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微抬起来看了莫笑一眼就又伏低了下去。

    难道是……

    莫笑隐隐觉得是跟她的旧疾有关。

    “快,跟我来内院。”莫笑前面引路,刚走两步,又回头吩咐小胖子,“让刘叔给我准备好手术要的东西,然后叫所有的伙计来内院帮忙。”

    小胖子从没看过莫笑如此紧张的样子,当下也不顾得去想内院是伙计们不可随意进入的地方,应了一声就赶紧跑去找刘掌柜了。

    莫笑一边小跑着往内院走,一边向那男人了解情况。

    那男人正是蒋叔虎,是他背着王玉娇一路从何妈妈的家跑到了莫家医馆。

    蒋叔虎边疾走边道:“今天一伙流氓来何妈妈家闹事,大小姐便和他们打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小姐明明没受伤,突然就肚子疼得不得了,后来脸色都白了。我带着大小姐去城里两三家医馆都看过了,都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用药。我听说莫小姐医术高明,能活死人,就自做主张将大小姐带过来了。”

    莫笑听他这么说就大致明白了,看来真是旧疾急性发作。

    到了花厅,莫笑带着他们进了侧房。

    “快,把王小姐放在罗汉床上,再把床拖到房间中间来。”

    蒋叔虎立即照做。

    王玉娇刚被放到床上就忍不住蜷曲了起来,双手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子从本来就已经青白的脸上一颗颗滑下来。

    莫笑眨了一下眼睛,将焦距放在了她的下腹部,她猜得不错,只是比她猜得更严重些。

    王玉娇患有巧克力囊肿,所以每次痛经明显,这个莫笑之前就知道了。

    巧克力囊肿主要表现为痛经,偶尔破裂出血,但这种出血主要是陈旧性的出血,量不大,也可自行止血。巧克力囊肿药物治疗效果差,所以,莫笑虽然知道她有这个病,也没说破,因为说了她也不能提供好的治疗手段,说了也是白说。

    只是她没想到,很少会有扭转现象的巧克力囊肿居然扭转了,也许是王玉娇在打斗时动作过大造成的吧。

    如果只是出血引起了急腹症还可以保守治疗,但现在扭转了,整个卵巢面临着缺血性坏死,而且在那之前,囊肿本身的破裂出血会让整个腹腔逐渐变得粘连,如果现在不手术,以后就没有手术的机会了。

    在这个没有手术室,没有无影灯,没有麻醉师,没有二刀手、三刀手、手术护士的世界,她要独立完成一台手术,还是急诊手术?

    莫笑不由地冒出了冷汗。

    这貌似不是一项可以完成的任务。

    一阵剧痛过后,腹内的绞痛有些缓解,王玉娇抬头看着莫笑紧锁的双眉有些了然。

    “这病折磨我多年了,是时候做个了断了。莫小姐尽管治吧,不管是生是死,都是玉娇的命,莫小姐不必有负担。”

    “你真愿意承担这个风险?说实话,你这病要治得开膛破肚,我连半分的把握都没有。而且我可提醒你,这分分钟是场赔命的赌局,如果你愿意,我莫笑就陪你赌一把。”莫笑老实地坦白,她又不是“莆田神医”,从不夸大患者病情,也不夸大治疗效果。这种时候,她也只能赌。王玉娇赌她的命,而她莫笑将赌上莫家医馆的声誉。

    王玉娇苦笑一笑,“我王玉娇十几年都在赌,没想到今天把命赌上了。”

    说完,她扶着床边的手用力地捏紧,然后松开。

    “赌!这世上还没有我王玉娇不敢接的赌。这场赌局有幸得莫小姐陪一程,玉娇虽死而无憾。”

    王玉娇用微弱的声音却坚定的语气说完,吃力地转头,看着立在一边的蒋叔虎,道:“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我这条命就是莫小姐的,不论生死,莫小姐都是我王玉娇的恩人。”

    蒋叔虎脸色一正,转向莫笑就跪了下来。“请莫小姐为我家小姐医治,叔虎身无长物,愿以此生效力莫小姐为报。”

    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刘掌柜和重楼他们都过来了。

    “好,那就准备手术。”莫笑眉头展开,这也许是她有生以来最艰难的一次手术,但她必须赌一次,为了王玉娇,也为了自己。

    “杜仲、桑枝、牛角,将医馆里所有的油灯都拿过来,在这个房间所有的方向都点上。”

    “小胖子准备好干净的白布。”

    “李妈妈烧好开水。”

    “甘草给王小姐喝下麻沸散。”

    所有人都迅速听令而行。

    “我做什么?”

    “我做什么?”

    重楼和蒋叔虎同时问出了声。

    莫笑望了望他们,又望了眼三面围栏的罗汉床,“你们拿斧头给我把床的围栏劈掉。”

    “不用斧头。”两人又同时说出了声。然后对看了一眼,一起朝罗汉床走过去。

    重楼站在床头,一手捏住床栏,另一手掌化刀朝那床栏劈下去。

    一声之下,一块床栏已经脱离了床体。

    站在床尾的蒋叔虎也是同样的手势,只是多用了一下。

    重楼朝蒋叔虎望了一眼,略有欣赏之意。

    蒋叔虎朝重楼望了一眼,满是敬佩之情。

    蒋叔虎取下了最后一块横板手里拿着退了下去。

    其他人也都已经依莫笑的吩咐做好。

    莫笑从怀里取出她的针包,这个随身携带的宝贝,没想到这么快又派上用场了。

    “甘草、重楼留下,其他人全部退出这间房。”莫笑道。

    “我也留下。”蒋叔虎道。

    “等会手术可是要脱掉衣服的,难道你已经打算要娶你家小姐了么?”莫笑皱着眉问道。

    “可是,他为什么能留下来。”蒋叔虎指了指被莫笑点名留下的另一名雄性生物。

    莫笑还没有回答,重楼皱着眉头先道:“我觉得我也不适合,我也不能娶王大小姐。”

    莫笑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你想娶人家也不一定肯嫁给你呢。等会你先转过身去,我和甘草做好前期的准备,到时王小姐身上会铺好干净的白布,只暴露需要开口做手术的地方,到时你再转身过来。”

    “那我也要留下来,我也转过身去。”蒋叔虎倒是很坚持。

    “你留下来能干嘛,帮不上忙,像块木头一样杵在这里挡光呀。”莫笑不想跟这种属牛的人啰嗦了,眼眉一冷,“快滚,再啰嗦半个字,你家小姐我可就不救了。”

    一句不救了果然有效,蒋叔虎再不敢说话走出了门外。

    “貌似我也只能杵在这里挡光吧,我又不会开膛破肚子。”重楼不乐意了,为什么偏偏要他留下来。就算是看不到王玉娇的身体,看到那些开膛剖腹的场面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我和甘草要负责手术,手要保持干净,除了手术器械和干净的棉布针线其他都不能碰,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我们身边随时听号令,也就是巡台护士,懂么?”莫笑一边和甘草净手消毒一边向重楼解释道。

    “不懂,巡台护士是个什么鬼。”重楼撇嘴道。

    “巡台护士就是巡台护士,也就是你,不是什么鬼。”莫笑朝他摆了摆手,“转过去,我要给王小姐换衣服了,等会儿听到我吩咐你再转身过来。”

    重楼虽然嘴上说不乐意留下来,但还是按照莫笑的吩咐转过了身。

    提到护士,莫笑突然想到了护士服,然后想到那个世界时看到那些喜欢男扮女装的网红,心里就不由得恶趣味地帮重楼换了一下装。

    白色的深开领护士服和领间开口处露出一大片会跳动的胸大肌,水桶粗的腰,一颗颗纽扣仿佛要被撑开,再往下,两段布满黑色腿毛的大长腿踩着一双特制大号白色护士鞋。

    最后最后,瞬间将镜头一拉上顶,是重楼画着烟熏妆,涂着露娜口红,飞着两朵芙蓉姐姐式的腮红的一张重楼的脸。

    刚才的紧张情绪一扫而光,取代的是轻松愉悦甚至有点想爆笑的情绪。

    莫笑以前一直不明白那外科同行的男性生物,为什么一上手术台就化身了小黄段子手,现在明白了,来点恶趣味的东西当真能缓解自己紧张得拿刀都有点颤抖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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