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总有秦安和他爹胡搅着斗嘴,气氛冷不了,四人围坐着,竟真有中秋团圆之感,尽管云烟与他们都算是陌生人。

    今日天气好,没有阴云,此刻高挂的月亮分外明亮,与院子里点的灯笼和油灯映衬着,温馨之至。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瞧着今儿也挺圆的。”秦盛平嘴里嚼着肉片,抬头赏着月。

    几人也都抬头,瞧了瞧月亮,的确,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月光洒下,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斑斑点点落在云曦的身上。

    突然,床上的顾云曦汗水如雨,从脸上冒出来,滑下,她难受地轻摇着头,像是沉浸在噩梦里,身子轻微抽搐着,身上的衣衫也湿了透。

    屋外一片欢声笑语。

    “哟,姐夫,侄子,有这般好事儿不叫我啊。”院子的栅栏门被推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扭着身子就进来了,还伴随着酸里酸气的声音。

    “姨娘。”秦安招呼了一声,就用胳膊肘捅他爹。

    秦盛平嘴角咧了咧,站起身来,“娟子来了啊,你家胡元呢?”

    “找坤哥喝酒去了,这不是看着山上灯火通明的,就上来看看,没想到啊,我姐才去了不到四年,姐夫竟然就将女人带回家了啊。”说着,这女人还扯了扯衣袖,擦了擦眼角。

    秦安不想看,低头扒饭,一句话不说。

    “不是,你误会了,她们都是安子的朋友,来家里暂住的,我都常年不搁家,哪里来的什么女人啊。”秦盛平也是喝了点小酒,说话有些憨。

    “哦,那就好。”姚娟朝云烟轻瞥了眼,摇摇头,这女人也太素了,清汤挂面的,还以为家里死了人呢。

    姚娟也不客气,走向桌子,就要坐下,秦安赶紧开口,“诶,娟姨,家里没多的碗筷了,我们也是今儿刚回,都没收拾呢。”

    “碗筷嘛,不就是没洗,我去收拾一副出来便是了。”

    “娟姨,一会儿姨父回来该找不着人了。”秦安就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给轰了去,还使劲冲着他爹眨眼。

    终于,秦盛平接收到了秦安的意思,“是啊,娟子,早些回去,别让胡元担心。”

    秦盛平晃着回了桌边,一屁股坐回之前的凳子。

    这下,就剩着姚娟一个人站着,云烟她们俩也不是傻子,明显看出秦安不想留她,自然不会随便搭话。

    “哎哟,没了我姐,这家里还都嚣张了啊,不把我放眼里了哈,姐夫,你说你眼光不行啊,这狐狸精的脸,还这么丧,怎么看都不讨人喜啊。”

    云烟在青楼里待了十年,还怕这些话,闷声吃东西。

    “姚娟,别跟狗一样乱咬。”楠姨是村子里的老人了,这姚娟什么尿性还不清楚吗?

    “哟,这不是楠婆婆嘛。”姚娟回了头,似乎刚看见一样,表现出惊讶来,“楠婆婆啥时候跟我姐夫走这么近了?”

    “姚娟,别打扰我们吃饭,赶紧滚回去。”楠姨从来都不喜欢姚娟,自然言辞间没什么收敛。

    “你看清楚这是在哪儿,你让我滚我就滚啊?”

    秦安扶额,咋还就一言不合吵起来了呢?

    “哎呀哎呀,别吵了,头都疼了,娟子,你回去吧。”秦盛平大概真是烦了,嚷嚷了两句。

    姚娟脚一跺,扭扭腰,朝秦盛平那儿靠了靠,声音顷刻软了下来,“姐夫~”

    “别别别,我吃差不多了,回屋躺着了,头疼,哎呀。”秦盛平真就要走。

    姚娟看向秦安,见他悠闲夹着菜,气不打一处来,“哼,这般对自家人,会遭报应的!”

    说完就走了,依旧扭着走的,这风骚妖娆劲儿,比青楼里的妈妈还厉害。

    云烟望了望他们父子,遭报应这些话是最害怕听的,秦安感受到她的视线,挥挥手,“婶子,别多心,我这姨娘就是这嘴啊……那些个话都是口头禅,别理她就成。”

    云烟倒不在意,在哪儿都有这样的人,何必去较真。

    **

    宫廷里,晚宴已经开席,在太子的席位旁边,还空着一张桌子。皇上瞥了瞥,心头就来气。

    厉公公宣读圣威之后,皇上一句话便动了筷,歌舞起。

    一曲结束,一高位公公匆匆来报,“世子进了京城南门。”

    皇上听闻,“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皇后坐在皇上身侧,听闻这语气,明着是生气,可依旧含着高兴,不由得沉下脸,眼神飘向太子,太子正好也对上皇后的视线,母子二人点点头。

    “穆世子到!”宦官在殿前高声道。

    穆丞羽身着那日云烟给买的新衣,就上了殿。

    民间的服饰自是没那么讲究,在宫廷上,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穆丞羽磕过头,起身,静候着皇上的责备。

    “你这穿的是什么?怎么不穿朝服?”皇上自是看见这藏蓝的普通衣物。

    “儿臣才从山里头回来,赶得急,没回府沐浴换衣,请皇叔父恕罪。”穆丞羽行礼,话是这样说,可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这哪里是真心认错。

    “你还跑山里去了,罢了罢了,入席吧,眼烦。”穆丞羽落座,不经意般扫过对面的席面,视线停留在安国侯爷身上半晌才收回,动筷吃饭。

    安国侯爷云青阳如今的夫人是皇后的表侄女,所以也算是皇亲国戚。

    穆丞羽勾了勾唇角,若其夫人是婶娘,怕也坐不到这位置来。

    “丞羽,明日本宫组了场围猎赛,不知羽弟可否愿意赏脸参加?”太子转了转身子,同穆丞羽小声说道。

    穆丞羽不甚在意,也没看着太子,能这般不尊重太子的,怕是只有他一人了,“哦?有哪些人去?”

    “几位弟弟,以及各位大人府上的公子都去,煦熙还说你去她也跟去玩儿呢。”

    “这么热闹?那便去吧。”

    三支舞结束,众位皇子站起身,各自端着小酒杯来到大殿中央,朝皇上行大礼。

    在这一排席位上,就穆丞羽还坐着。

    太子为长子,长了穆丞羽四岁,其次便是三皇子,以及其余皇子和公主,年纪都不大,几乎都与穆丞羽同岁,小也不过一岁之差,而皇二子的位置空出来,留给穆丞羽的,虽说不是名义上的皇子,但其意义便是这般。

    太子轻声叫了他两声,穆丞羽却没动。

    “丞羽,今年怎这般不听话?”皇上彻底拉下脸。

    “今年心情不大好。”随口一说,就当是回了皇上的话了。

    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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