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那家伙为了拖她下水, 竟然直接将他自己的武器甩出来了!而且,那家伙扔出武器之后竟然就这么逃走了,都没有来拿。

    苏澜的眸子暗了暗, 很好,既然是他亲手送上门的武器,她绝不会将这长矛交出去。

    鲜血顺着她撕裂的小腿流淌了下来,那些地面上的苔藓在接触到了人类的新鲜血迹后, 一改平静的面貌,细细的柔嫩枝条立刻都伸了出来, 如蛇信子一样在空中摇摆, 吮吸着她滴落在地上的血液。

    苏澜努力不去看脚底下如此惊悚又骇人的一幕,一瘸一拐朝尖顶建筑飞奔。身后的阴影面积扩大了,她几乎都能听到那只树蛇怪物口中发出的呜咽声。尽管有些距离, 但是那怪物已经更加靠近

    “呜——”

    “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澜的行进速度加快,突然,有东西撞到了她的脚边。她低头一看,在昏沉的暮色中——苏澜倒吸一口冷气, 瘸着腿猛地朝前越开。

    从纠缠着杂草和苔藓中, 浮出一张干枯的人脸。

    这张人脸她还有印象, 那是希米亚的男海民。这张脸的双眼空洞无神, 脸部以下的身躯已经彻底和地面上的植物融为一体, 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半枯萎的米色小花朵从他干涸半张开的嘴巴里伸了出来。

    苏澜几乎失去镇静。

    希米亚的海民已经死了, 希米亚也很可能会因为感染而独自一人死在那个房间里。

    【所有的海民进来后都活不长的】

    不,她不信。她不信占也会遇到这样的结局。

    一想到占也许现在就躺在某个潮湿的泥地里,被苔藓缠绕,变成了腐烂的半人半植物,苏澜的情绪就几乎崩溃。

    身后一阵剧烈的波动,杂草迅速地摇晃,仿佛被某种大型机器割倒。

    那条树蛇怪物企图从侧面包抄住她。

    苏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反手将长矛对准阴影压过来的方向用力扔了出去,然后奔跑起来。

    她听到了长矛击中某种柔软物体的刺穿声,那怪物发出了咆哮般的哀鸣。

    击中了!

    不敢有任何懈怠,她在昏暗的怪异植物之间猛冲,顾不上植物粘附着她的伤口,几乎将她伤口表面的皮肤都撕扯碎裂。她能感觉那树蛇行进时地面的颤动,菌类植物在它身下劈啪作响。

    那股巨大的压迫感越来越近了,它正拖着臃肿庞大的身躯向她高速逼近,苏澜却没有任何办法,她的速度只能最高提到目前这个水平,小腿撕扯的剧痛令她几乎晕厥,在竭力保持清醒的同时,就像运动员吵着终点线冲刺,尖顶房子的大门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求你了,快一点,再快一点。

    突然,一股耀眼的灯光从斜上方直射过来。

    苏澜条件反射般的把脸侧过去,然后听到了真正的箭矢裂空之声。

    不再是长矛,她看见了一道道酷似流星般的璀璨光芒,带着燃烧的尾翼,漫天而下。

    要,获救了吗?!

    那些有着亮光的箭矢齐刷刷没入了身后怪物的体内。怪物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声,追逐的速度慢了下来。

    尖顶房子的门忽地打开了,一只手从门内伸了出来,猛地一拽,将苏澜拽进了屋子里。身后大门砰的一声关紧,几乎就在身后,那关门的一刹那,她听到一声尖啸,是空间忽然被填满的感觉,还有某种庞然大物企图刹车的声音。那家伙并没有撞在门上,而是仿佛撞上了某道空气墙。

    外面火光大盛。

    苏澜的心脏活像是刚孵化而出的怪物就要破出胸腔,砰砰直跳。当她终于来到了安全的屋子里,抬头一看,顺着屋子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一张朱赫色的脸。

    准确的说,是脸上纹满了朱赫色的纹理,眼角还用刀刻出了花纹。

    竟然是炎。

    冷峻的五官给人带来近距离的视觉冲击,但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欣赏对方究竟是何等英俊或者帅气。刚刚死里逃生,她现在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如何活下去这一点上。

    “你是…敏?”

    “是的,谢谢你。”苏澜的肩膀一直在发抖,唇色发白,“你们已经到这片区域来了?”

    “嗯,天黑了,所以我和苍找了这栋房子休息。天黑的时候,伪神活动更加活跃。”炎视线忽地下移,开口道,“你受伤了?有可能会感染。”

    “不会的。”苏澜脱开他的手,找了个角落位置落了下来,将小腿的裤子卷到膝盖,“我的伤口不是伪神造成的。”

    “那难道是——”炎此刻已经看清楚了苏澜小腿上的伤口,这明显是锋锐武器造成的创伤,不用脑子也知道,这样的伤口必定来自拥有特殊武器的其他神侍。

    炎的声音顿住了,朝她点点头,“你先好好休息。”

    “楼上射箭的人是你的海民苍?”苏澜开口问道。

    刚刚漫天而下的箭矢绝不会是普通的铁箭,光从那特殊的效果来看,就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应有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苏澜猜测,那大概是炎从黑色海域里带出来的特殊武器弓。

    “怎么可能会是她。”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耳朵里,只见楼梯口一阵喧嚣,一道影子如风一样从楼上冲了下来。

    当听到那声音响起时,苏澜犹如机械的木偶,将头一寸寸抬起来,僵住了。

    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无声流了下来,双眼忍不住发红。

    在模糊的泪水中,占那张阴柔又熟悉的面庞,一点点清晰的浮现而出。

    不是梦,不是虚幻。

    占还活着!

    好端端的活着!!

    占的嘴角挂着揶揄的笑,手指却怜惜地触碰着她的眼角,声音轻的像漂浮在空气中的半透明孢子,“怎么?看到我都难过的哭成了小狗?”

    “你——”苏澜气的简直要砍人,揉了揉红肿的双眼, “谁看到你哭,你才是小狗!”

    天晓得她刚刚有多心痛,尤其是看到希米亚的海民尸体时的那一刻,一股陌生的疼痛在心脏处蔓延开来。

    占的胸膛微微震动,喉咙里滚出轻轻地笑声,但笑声只维持了数秒,就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占的声音低了下来,同时低下头看着她。

    每次被占用如此阴沉的目光注视的时候,总给苏澜一种心悸的感觉,像是冰凉的湖水倒灌,在深蓝色的水底,他那蛊惑的目光自深渊尽头投射而来,有声音从暗沉的水波和每一条沉默的岩石缝隙里钻出,诱哄人一跃入这冰凉的湖水,就此让身体和灵魂都坠入无边的黑色深渊中,和他融为一体。

    苏澜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一点小伤罢了。”

    占低吟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蹲了下来,将她的小腿抬起来放进他的怀中。他冰凉的指尖触碰在她伤口附近,不知是疼痛亦或是酸痒,苏澜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细密的闪电劈过一样,那指腹带来的触感像极了冰凉的蛇。

    而他低下头认真审视伤口的模样。

    当黑发挡住了大半边脸,那清透的皮肤、修长白皙的手指和蹲下时显得一样乖巧的形态,像极了阿尔法。

    阿尔法。

    心脏急剧收缩,比之前更要疼痛。

    阿尔法。

    眼前的世界又开始呈现粒子状破碎,耳鸣声出现了,嗡嗡直响。她难受的几乎要把脑袋抱住。

    此时,占抚住了她的额头。

    “这么疼?”

    粒子状破碎的效果消失,世界恢复了原状,苏澜小口喘着气儿,额头的汗水润湿了碎发,“嗯,我没事。”

    “什么没事!”占的声音突兀地拔高,“你知道你的伤口如果被感染会有什么结果?你会死在这里!”

    苏澜:“…”

    光线似乎闪了闪。

    占忽地俯下脸,逼近在她的视野盲区中。

    唇上一凉,似乎是被亲了。

    不对。

    有柔软的东西要挤进来。

    苏澜已经懵掉了,事实上她还停留在之前耳鸣声带来的眩晕中,心脏在单薄的胸腔里猛烈鼓动。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脸颊迅速灼热了起来,然后当柔软的长舌已经撬开她贝齿的那一刻,苏澜那被撩拨地有些不知所措和情乱意迷的头脑,一个激灵,清醒了。

    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接受占。

    可是紧接着一个问题浮现了出来:为什么不能接受占?因为他是幻影吗?他只是个梦境中的虚拟人物,亦或是——

    苏澜偏头想要挣脱开,对方却牢牢抓紧了她。她猛地瞪大眼,在视线中,看见占那张脸和阿尔法逐渐重合。

    漆黑的发丝所覆盖着的既阴郁又苍白的面庞,黝黑的瞳仁宛如透不出半丝光的暗物质。

    “别这样!”苏澜鼓足了劲儿把他推开,狠狠擦了把嘴唇。

    嘴唇被他咬破了,口腔里绽开铁锈似的血腥味。

    “嗯?”占沉默地看着她,“为什么?”

    苏澜:“…”

    占轻轻松开了捏住她肩膀的手,眼神犹如注视着野鼠的毒蛇,从他唇里呼出的温热气流轻飘飘的扫过她的面颊,“刚刚的眼泪不是为我流的吗?为什么拒绝我?”

    苏澜怔住了。

    她实在是摸不准这家伙对自己的情感和态度,而她自己…

    她从未接触过占这样的人,他是她在这个荒诞如梦一样世界里唯一有联系的存在。他对待她的方式和语言令她困惑不堪,在敌和友之间徘徊不定,却从未设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况且,她始终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

    这个世界,大概只是一场梦吧。

    “我…”苏澜顿了顿,“我其实…”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其实我曾经有过喜爱的存在。

    其实我根本不是敏。

    这些话语自然而然出现在脑海中,正要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向他坦白。

    占忽地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忘不了他,对吧?所以,这次神祭才会选择我来,而不是让他陪同来。”

    来参加神祭的海民从未有过生还者。

    他早就知道了啊。

    为什么心脏还会这么疼痛。

    苏澜感觉到空气中有一些令人不安的讯息在无声地蔓延。黄昏已经被黑夜吞噬殆尽,黑暗中,占含笑的面庞让他看起来像是从海底刚刚爬出来的鬼魅,苍白的面颊着实有些骇人,更何况,那眉眼之间的熟悉感总让她在大脑反复唤起阿尔法这个名字。

    什么叫做忘不了他?

    这个“他”到底是谁啊!?

    她忍住了发问的冲动,安静地任小腿的伤口被占一点点包扎好。体力损耗的太多,疲惫感此时才一股脑地涌上头。当一切处理妥当后,占带着武器和炎去外面守夜去了,苍在隔壁房间休息。

    这种生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才能彻底回到原来的世界中。苏澜蜷缩在角落里,抓着散发着淡淡腐味儿的动物毛皮盖在身上御寒,在劳累中渐渐步入了梦乡。

    只是,她并不知晓。

    在房间外的神殿里,她的鲜血曾今洒过的泥土之上。

    一层又一层涌动的诡异物体从大地深处朝地表爬出,循着这股血味而来。一道怪异的黑色生物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上空,在黑色生物的中央,出现了一张男人的脸。

    男人俯视着这座神秘的城市,嘴角,淡淡勾起。

    “原来,你连接上了这个意识体啊。”

    语音毕,黑色的细线漫天延伸开来。

    犹如蜘蛛网无形的蛛丝,当猎物察觉到的那一刻,早已被埋伏地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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