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大部分都是从警校毕业出来的, 少数几个是军人转业,就算有的不是科班出身, 在这个行当里干了几年, 别的不说,吃饭那都是一等一的快。

    等到吃得差不多了,陈佳期和季甜两个女孩子从阿姨那里拿来了一大壶热茶,挨个儿给众人杯里添满, 这才坐下, 开始说起正事来。

    “崔迪是两年前去许县当地一家叫做‘星星桥’的私人幼儿园当老师。这家幼儿园的园长跟崔迪的妈妈原先是高中同学, 也正是走了这个关系, 崔迪一个职高毕业,学物流管理的女孩子, 才能找到这份工作。”季甜说道, “一开始,对于崔迪能不能干好这份工作, 所有的人都持怀疑态度。结果令人没想到的是, 崔迪一上岗,就表现得非常好。她虽然在唱歌跳舞、洞悉小孩子心理方面没什么优势,但是她的脾气出奇的好,无论小孩子怎么哭闹, 十五分钟、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崔迪都能非常耐心地哄着他们, 从来对他们不大声训斥, 更别提体罚了。”

    “呃……那她还挺厉害的。”章砚有点儿感慨, “我一听小孩儿哭头都大了,别说哭十五分钟,五分钟我都要炸。上回帮我姐带了一天孩子,我的妈呀,简直是人间惨剧。”

    “有多惨?”周沙好奇。

    “想要辆玩具车我不给他买,抱着我的腿干嚎了老半天,怎么说都没用,还边嚎边问‘舅舅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宝宝了’……我做错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几个人哄然大笑,还不忘又问道,“所以你真的在外面有别的宝宝了吗?”

    章砚一噎,斜眼看了看发问的郑明光,“你想打架啊?”

    说笑了一番,话题又回到正轨上。季甜继续道,“我问过幼儿园的其他老师,奇怪的是他们都表示,崔迪本身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刺头,有时候会为了办公室里哪个老师说话声音稍微大了点,就当场发脾气。这一点在崔迪原先的同学那里也得到了证实,崔迪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暴脾气,别说一点就炸了,不点她,光是放那儿就挺危险。所以一开始谁也没想到,她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耐心,还那么温柔。”

    “崔迪在星星桥幼儿园工作了两年零三个月,这两年都被评为先进员工,非常受小孩子的喜欢,在家长中间也广受好评,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一件事,她大概不会辞职。”

    季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金玲月,原先是星星幼儿园大班的学生,父母都去南方打工了,留下她和奶奶在家相依为命。金玲月的奶奶爱打牌,而且一旦打牌起来就非常忘我,有好几次都忘记去接金玲月放学。之前的老师下班以后,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到,实在没办法,又不放心让小孩子一个人回家,只好自己把人送回去。后来崔迪接手了这个班以后,也常常碰到这种情况。一开始,她也会把金玲月送回家,但是几次之后她发现,金玲月就算回了家,吃饭也是个问题,牌没打完,就算房子着火了都叫不动她奶奶,更别提给金玲月做饭了。所以后来,再碰上这种情况,崔迪就把金玲月带回自己家照顾。”

    “先头几次,金玲月奶奶还着急过,但接了崔迪的电话,听到老师这么说,就放了心,干脆撂开手接着打牌去了,后面就更不管了。有一次,大概有半个多月的时间,金玲月都是住在崔迪家里。”

    季甜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是口渴了,低头喝了点茶水,又喝得不多,像是借由这个举动来缓解喉间莫名燃起的焦灼。

    “我感觉要反转了……”汪勇像是被气氛感染了,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今年四月的一天,金玲月的奶奶正打牌,忽然有人跑过来叫她,说是金玲月蹲在家门口哭了有十来分钟了,让她赶紧回去看看。当时金玲月奶奶正走背运,输了不少,这下总算是有个借口,便把牌一推,说不打了,急忙回家去了。”

    “到门口一看,果然发现金玲月在哭。奶奶一开始以为小孩子饿了,哄了两句就去做饭了,没想到饭做好了,金玲月还是哭,怎么都说都没用。金玲月奶奶问她今天怎么自己回来了,她也不说,又问她回来的时候给崔老师打招呼了吗,没打招呼的话,让崔老师担心,明天上学可要被批评的。没想到这一说,金玲月哭得更厉害了,到最后直打嗝,气儿都差点上不来。金玲月奶奶吓坏了,赶紧又哄她。同时也觉得有点奇怪,金玲月平常是最喜欢崔老师的,只要一提崔老师,她就特别听话,再不愿意做的事情都会乖乖去做,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季甜叹了口气,然后不再停顿,一口气把接下来的故事全部说完,仿佛只要中间哪里稍微做点停留,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勇气和决心就会立马消散地干干净净。

    “后来金玲月哭累了,又被哄着好歹吃了点儿东西,奶奶就早早打发她去睡觉了。然而正是在给金玲月换衣服的时候,奶奶在她的大腿内侧发现了一个牙印,一个一看就是成年人的牙印。”

    虽然这个结果在座众人都或多或少地猜到了,心里有些准备,但是原本朦朦胧胧的猜测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人揭开了那块虚无的笼布,还是让人感觉到不太舒服。

    “金玲月奶奶虽然这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是平常跟街里街坊打牌时也听到过不少类似这种的事儿,当时就明白可能发生了什么。老太太当时没做声,而是又翻来覆去地把孙女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这一次,在左胳膊内侧,发现了一块吮咬后留下的红斑,老太太就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了。第二天一早,她就带着金玲月去医院检查了。”

    “孩子……孩子还好吧?”汪勇问得颇为沉重。

    “不幸中的万幸,检查结果显示,金玲月没有受到更进一步的猥亵。”季甜说着,从一旁的文件袋里取出几张复印过的报告单,“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唉……”陈佳期叹了口气,扁着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结果出来以后,老太太仔细问了金玲月,起先小孩子怎么都不说,问急了就开始哭,老太太也是脾气上来了,一定要问出个结果,一老一小僵持了半天,最后金玲月抽抽搭搭地说是崔老师之前带她出去玩,一起的还有一个叔叔,叔叔对她很好,给她买零食和玩具,身上的印子也是叔叔弄出来的。”

    “金玲月一直跟着奶奶生活,父母外出打工,两三年回来一次,她的成长轨迹里,一直缺失了‘父亲’这个角色。所以一开始,她对跟着崔迪一起出现的这个叔叔根本不抵触,再加上叔叔又给她买零食玩具,带她出去玩,她甚至很喜欢这个人。”

    肃海眉头微皱,刚想开口,周沙抢了先,“等等,等等……”他摆了摆手,挑起一边的眉毛,“你的意思是,金玲月不止一次地跟那个恋*童*癖见过面?崔迪也在?”

    季甜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崔迪带着她去见那个人的。”

    “我可去他妈的吧!”周沙猛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引得食堂里其他人纷纷回头来看,“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皮条姐啊??小孩儿还那么小,她干这事儿恶不恶心?!!他妈的心理变态啊!她小时候怎么没遇上个这种老师,那跟她是一拍即合啊,最好再碰上一性变态,还活这么大祸害别人干什么啊……”

    看他越说越没谱,肃海隔着桌子伸手过去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行了。”他说,又看了季甜一眼,“你继续。”

    “嗯……之后金玲月奶奶就带着她找上了幼儿园,把这事儿跟园长说了。园长一开始不相信,老太太不仅拿出了医院的报告,还当场把金玲月身上的痕迹给园长看,再加上金玲月断断续续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园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只能叫崔迪过去对峙。”

    “然后呢?”汪勇闷闷地道,“这狗东西怎么说?”

    “……”一边的郑明光听不下去了,啧了一声,“老汪,说话归说话,咱别带立场啊,好歹也是人民警察。再说,这人都不在了,对死者也稍微保留点儿尊重。”

    章砚撇了撇嘴,“我看老汪没带立场,他站的就是正义的立场。这傻逼玩意儿干得这叫什么事儿啊,还不兴说她两句了。”

    因为被肃海瞪了一眼而没有及时发言的周沙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肃海叹了口气,不欲在这里多做纠缠,朝季甜示意了一下。

    后者心领神会,便接着说了下去,“崔迪当然不承认,说那个男人是自己的朋友,他们确实带金玲月去过游乐场,但也是出于一片好意,至于金玲月身上的痕迹是怎么来的,她确实不知道。金玲月奶奶听她这么说,当然不乐意,拉着一直大哭的孙女就要去报警,被园长好说歹说拦了下来。双方又开始一阵拉锯,而金玲月面对崔迪,表现出来的那种害怕和畏惧是做不了假的,老太太和园长都看在眼里,心里都有计较。最后实在没办法,崔迪退了一步,只说事情可能是在自己上厕所或者做饭,留朋友和金玲月单独相处的时候发生的,她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件事最后也确实按照这个说法处理了。幼儿园方面进行了经济赔偿,同时辞退了崔迪。园长顾忌着和她父母之间的关系,对外说她是主动辞职,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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