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识科和法医组的同事已经先一步到了现场, 正各自忙碌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背对着肖正宸等人,蹲在尸体面前,隔着手套将死者的脑袋稍微转了过去,仔细看了看,随后跟身边的人交代了两句,站起来准备退到一边去。

    “哟, ”肖正宸拍了一下巴掌, “这不是顾法医吗?你不是今天休假?”

    “是啊,正跟姑娘相着亲,电影开场还没两分钟, 一通电话就叫我回来,我跟姑娘说的时候,人家还以为是我没看上她随便的找借口……”顾少茴一脸不堪回首,“这肯定是吹了, 肖队,能不能跟组织上申请, 赔我一个对象啊。”

    肖正宸笑了笑,“放心吧, 等组织有这项福利的时候,肯定忘不了你。”

    “……”

    周沙没忍住“噗”地笑了出来。

    “啧,”顾少茴摇了摇头,“真不靠谱, 你们队除了肃海同志, 其他都是光棍呢, 哪还轮得到我呀。”

    “你说这话可就不对了,虽然我们队光棍多,可是女同志也多啊。”说着,肖正宸往旁边让了一步,把季甜暴露在阳光底下,“看看,好看吗?”

    季甜抿着嘴笑了一下。

    顾少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这个落落大方的笑容里看出了几分隐藏着的危险,赶紧清了清喉咙,正色道,“初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下午的四点到晚上七点之间。死者的胸口被利器穿透,造成了大量失血,同时颈部存在非常明显的勒痕,目前说不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致死原因,我需要把尸体带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同时根据胃里的食物残留和其他尸体痕迹,来缩小他遇害的时间范围。”

    周沙围着尸体绕了两圈,仔细观察着。

    死者易沣的头部位于第四级台阶上,整个人仰面躺着,只有脚伸了出去,在平地上搭着。脚上没有穿鞋子,周沙便四处看了看,在离死者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只倒扣过来的白色拖鞋,另一只却不见踪影,想来是死者在最后挣扎的时候,将脚上的鞋子踢掉,落在这儿的。死者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黑色的皮质绳状物,一头绕过楼梯扶手的棱柱,在后面系了一个死结。

    和段安妮类似,死者易沣也同样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只是这时衣衫散乱,系着浴袍的带子也散开了,露出里面壮硕的身躯。

    死者里面没有穿衣服。

    “啧,”周沙发出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顾少茴道,“他的身上有什么伤痕吗?”

    “有的,”顾少茴点头,走上前稍微把浴袍拉下来了一点,“主要集中在死者的胸膛到腹部之间,两臂也有,但数量不多,总共只有五六刀。”

    “可是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划伤,反而是心口处多了一刀。而之前的七个受害者,虽然都有不同程度的自残行为,在尸体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但是像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致命伤的,这还是第一个。——他跟大家都不一样啊。”季甜说。

    顾少茴闻言,耸了耸肩膀,原本平整服帖的黑色西装跟随着他的动作,在胸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褶皱,转瞬又消失了。

    “还有这个绳子……”季甜凑近看了看,同时非常注意地不去触碰到死者身上的任何一部分,她皱着眉,表情有些疑惑,“好像不是常见的绳子?”

    “是啊,我也发现了,只是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顾少茴同样摸不着头脑。

    “咳咳——”廖警官在他们身后咳了一声。

    听到响动,几个人便齐齐转头朝他看去。

    廖警官顿时觉得在几道目光注视下,自己的脸皮像被虚空里突然出现的小火炙轻轻舔舐着,克制不住地有些发烫。

    “这是那个什么……”最后几个字模糊的消失在他的喉咙深处,廖警官挠了挠头,“就那什么呗……”

    “什么?”周沙追问着,“廖哥,您怎么在关键时刻消音啊。”

    “就是皮鞭呗。”肖正宸耸了耸肩。

    “啊?”顾少茴一脸惊讶,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汇。

    “情*趣小皮鞭,”肖正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把语速放的比平时慢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就自然而然地染上了点儿暧昧的颜色,“顾法医,还有什么听不懂吗?”

    “……举报了。”

    大写的尴尬。

    然而制造出这种尴尬的罪魁祸首却丝毫不受影响,从口袋里从容地拿出手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戴上,然后走到楼梯侧面,微微抬了抬下巴,“这里的照片拍了吗?”

    “拍过了,现场的初步取证已经做完了。”顾少茴道。

    “那就好。”说着,肖正宸伸手捏住了缠绕在楼梯的两根棱柱之间,被打了结的皮鞭,一点点摸了过去,同时不紧不慢地将整个绳结解开,“非常普通的打结手法,简直像你像我像他,打这个结的人在这方面看来是没什么特殊的技巧,不过,”他顿了顿,“他的劲儿应该不算太大,虽然很努力地想要把绳结收紧了,但还是可以被解开的。”

    随着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已经完全被解开的绳结。肖正宸摊开手示意了一下,“喏,这个金属的圆环看到了吗,情*趣小皮鞭标配,还刻着字母呢,看上去是个牌子,”他小心地把圆环拉出来,朝周沙笑了笑,“你记一下,回头去查一查。”

    “……”周沙眨了两下眼睛。

    于是肖正宸一挑眉,“怎么,难道你要让季甜一个小姑娘去查这个?”他说着,转过头又研究起了此时已经不会再倾吐出任何一个字的死者,过了半晌,又道,“等确切一些的死亡时间出来以后,再去查一查相应时间段内进出过这栋房子的人,其中最后一个跟死者见面的,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还没等其他人表态,一旁的廖警官却是皱了皱眉,为难道,“可是这一系列案子,死者最后不都是自杀的吗?凶手甚至都不必上门……”

    “这次不太一样,毕竟这种节目,”肖正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冲着尸体抬了抬下巴,“死者一个人可玩儿不起来,而且按照我的猜想,大概没有人会在这类节目的后面再安排其他行程的吧,——但你看看死者这副万事俱备的样子,显然跟人约好了,想玩儿个尽兴,那他最后约的这个人自然有很大嫌疑。”肖正宸摇了摇头,不知是叹息还是嘲讽,“只是恐怕连死者自己也没料到,东风没来,丧钟倒是提前敲响了。”

    ***

    肃海面对着写满线索的白板静静地坐着,已经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有稍微地动一下了,他的大脑像是被设定好了循环播放的程序,随着眼睛从一条条线索上面逐一掠过,播放着相应的画面,去还原每一个受害者遇害前的行动轨迹,如此循环往复。

    陈佳期推门进来,把一杯冷水放在他的手边,正打算再消无声息地出去的时候,肃海忽然开口了。

    “任雪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陈佳期停住了脚步,摇了摇头,“没有。我问过她一周前的行踪,并且根据她的说法进行了核实,没有问题。另外,她提供了几个其他有可能和这个受害者小团体产生交集的人的姓名,我也查过了,这些人都没什么问题,不具备作案动机和时间。”

    “那潜在的受害者呢,这一部分排查得怎么样了?”

    “说实话,没什么进展。这一部分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了,三名受害者,这个交友圈延伸出去,几百个人都不止。而且,这个所谓的‘潜在受害者’,到目前为止我们根本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他在一周前的某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所以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人跟几个受害者的关系如何,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能用来缩小范围的线索,我们得按照全年龄、全性别地去查几个受害者的交友圈里的每一个人,”陈佳期叹了口气,从柜子上的立架里抽出一个蓝色的公文夹来,大致上翻了翻,“这是目前筛选出来的一部分,但是嫌疑都不大,剩下还没有排查的,”她随手比了个高度,“大概资料摞起来要这么厚吧。”

    “辛苦,”肃海抿了抿嘴唇,却没法说出更多体谅的话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等忙完了我请大家吃饭。”

    “副队你真是客气,”陈佳期想了想,“那风波庄也行嘛?”

    风波庄是X市最近忽然红起来的一个老式长安菜馆,因为充满江湖气息的装修风格和别具一格的体验式就餐环境,再加上可圈可点的道道菜肴以及老板声称纯手工酿制的各色高度数烈酒而很是风靡。一时间江湖上到处都是关于它的传说,许多人纷纷慕名而去,顶着太阳,排着老长的队也要尝上一尝。

    陈佳期排了好几次号,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吃上,因此,这时候说起了吃饭的话题,不由自主地就提了起来。

    “……”

    “不过那儿人每次都特别多,像我们平常下班过去,大概是排不上的……算啦,等回头我问问大家想吃什么吧。”

    肃海点了点头,又转回去接着看白板。

    “不过你们要是都想去也行……那儿的老板是亭暄朋友。”隔了几秒钟,他清了清喉咙,若无其事地说。

    一瞬间陈佳期眼睛里像是亮起了两盏小灯笼,哪怕是隔着薄薄一层的灯笼纸,也不必细看,肃海都能感受到内里的八卦燃烧得多么炽热,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门忽然被人急促地敲响了。

    来人非常急切,甚至等不及里面的人有所回应,就火急火燎地将门推开了。

    “肃队,”一个带着眼镜的警察探进了半个身子,喉结耸动,似乎在艰难地消化着什么,“外面来了一个姑娘,她说她知道前面几个死者的遇害原因,因为,她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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