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暄花了点功夫,从剧组那边提前拿到了修改过后的拍摄日程,发现凌坦的应援会定在了三天后的下午,当天剧组会提前两个小时收工,并且把目前在用的其中一个影棚略做布置,以便凌坦和粉丝使用。

    沈亭暄同时拿到了一份应援当天的流程,下午三点到五点,粉丝进入片场进行布置,六点半凌坦出场,先是一小段舞蹈展示,接着唱两首出道时候发的歌曲,观看粉丝自制的十周年纪念视频,一起切蛋糕,之后是半个小时的交流时间,粉丝可以提问,像朋友一样跟自己的偶像聊聊天,最后大家一起合影,结束这次应援,而预计结束时间是晚上的八点钟。按照惯例,之后还要收拾会场,等全部的人散去,应该在九点钟左右。

    说来无奈,在之后的几天,沈亭暄等人为了凌坦的应援会可谓是殚精竭虑,反复推测了许多遍,把有可能出事的环节都一一罗列了出来,季甜几次在剧组收工之后,偷偷进入应援会当天要使用的场地,把每一寸地板每一张座椅都检查了一遍,避免可能出现的问题。

    相比之下,什么都不知道的凌坦简直轻松,但也有点莫名其妙,每天一起拍戏的时候都不时的感受到来自沈亭暄的注视,等他回以一个询问的眼神,对方却只是笑笑,或者干脆转开了头。

    应援会即将开始的当天中午,肃海也赶了过来,连停下跟沈亭暄寒暄两句的功夫都没有,就匆匆就位。从粉丝在景区门口排队入场,到进入场地开始布置,他一刻不离地跟着,犹如一只王座下的雄鹰,审视着它领地里有可能发生的未知危险。

    季甜早早地换了衣服,混进粉丝群里,跟他们一起说说笑笑,考虑到之前查到的嫌犯信息,便对为数不多的几个男性粉丝格外注意,自告奋勇地和他们一起做点儿搬桌子摆花篮之类的体力活,倒是换来了几句个子虽小力大无穷的惊叹。陈佳期仍然跟着凌坦,这活儿也不好干,毕竟凌坦身边有助理有保镖,跟的近了会被发现,跟的远了又担心一旦出事不能及时反应,也令人烦躁。

    至于沈亭暄,下了戏就乖乖的回到房间里盯着电脑,前一天晚上陈佳期就重新接入了监控系统,让距离会场三十米外的一个监控探头调整了方向,将整个会场都笼罩在监控范围内。

    随着时间的逼近,除了肃海还是一副惯常不耐烦的模样,剩下几个人都如临大敌,每根神经都在高度戒备着。就在他们呼吸都不敢太重、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的过程里,这次应援会竟然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整个过程堪称其乐融融,没有丝毫不和谐的音符。

    应援会结束后,几个人在沈亭暄房间碰头,说不准是他们各自防范措施做得好,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原本十拿九稳可能遭遇的情况并没有到来,四个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隐约感觉头顶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更加摇摇欲坠了。

    坐在桌边,看资料的一页页翻着,看监控回放的也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鼠标,最后还是肃海发话,各自都先去休息,再梳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明天再谈。

    “咦?!”然而刚一推开门,陈佳期和季甜就是一愣。

    “怎么了?”肃海边整理着桌子上铺开的资料,边问。

    陈佳期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纯白色的卡片,几片干掉的花瓣随着她的动作细细飘落,“副队,出现新的卡片了。”

    -

    敲开我的脑袋,我的心里仍然装着你

    斩去我的右手,我的左手依然能写下你的名字

    哪怕失去双腿,匍匐着也要向你靠近

    羞辱我、击打我、践踏我,加诸我身上的一千零一种暴行,都抵不过对你的思念噬骨

    谁也不必劝我,就狠狠地堕落吧,愿你听到轻轻的回响。

    肃海脸色铁青,看着身边沉默着的沈亭暄,她正对着短短的几行字出神,心里忽然涌出了一股想要拍拍她给她力量的冲动,但最终克制下来,只是合上了卡片,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肃杀:“查一下监控,再去问问客房,看到底是什么人把卡片带进来的。”

    “是。”

    陈季二人应声,便立刻去做事了。肃海看了看仍旧不做声的沈亭暄,“先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了。”顿了一下,他又说,“我……我们会保护你,他离我们越近,就离落网越近,别怕。”

    沈亭暄闻言点了点头,冲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眉间仍有些思绪挥之不去,却也没有宣之于口。

    身后的陈佳期已经调出了监控画面,“找到了!在这里!”她晃动着鼠标说道,“九点三十八分时候,一个客房服务员推着布草车过来,在给对面的房间打扫完以后,从车里拿出了这张卡片,放在了门口。”

    她说着放大了画面,那张白色的卡片正被人持在手里,静静等待被阅览。

    “去问一下这个客房服务员。”

    今晚当班的客房服务员一共三人,根据班表,负责清扫沈亭暄及附近几个房间的,是一个名叫李月玲的中年女性。

    “这卡片是一个小伙子给我的……”她有些不安地握紧了双手,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惶恐,“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季甜说道,“但是里面写了些让人很不舒服的内容。您也知道,明星嘛,招人喜欢的同时,难免也会招人嫉妒,这里面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这次您带卡片进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下次要是带个刀片,您说这责任我们谁负担得起?”

    李月玲使劲儿摆手,一连声地否认道,“不不不,我哪能干那事儿呢?我、我就是看这是张卡片,没什么危险性,这才敢带进来的,要真的是别的,不说刀片,哪怕是吃的用的,我也不敢啊!”

    “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详细说说。”肃海不耐烦套话,便直入主题地问道。

    “好的,没问题,这事儿真的跟我没太大关系,绝对不是我想害人啊……”李月玲一再重复着,稍微想了想,就说了起来,“我今天上晚班,从两点半到晚上十一点,三点多的时候,我发现楼层里的一次性用品不够了,就推着车去库房取,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被一个小伙子给拦了下来。他拿出这张卡片,拜托我下午打扫房间的时候帮他放到8612房间,一开始我拒绝了,后来实在是架不住他哀求,又看只是张卡片,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就答应了。但是下午我事儿太多了,好几个房间都要彻底清扫,一忙起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到刚才忙完回到休息室,看到这张卡片才想起来,正发愁怎么给送进去的时候,正巧8611房的客人叫我过去做个小打扫顺便开夜床,我就顺手把卡片放到了沈小姐的门口。”

    “你说三点多,有没有更准确一点的时间?”

    “嗯……我是三点十分左右发现客用品不够的,从这里到库房来回一趟大概要十五分钟,中间我领取用品也花了十多分钟,可能是在三点四十遇见他的。”

    “他穿着什么衣服?对他的长相您有印象吗?”

    李月玲摇了摇头,“他带着个帽子,脸上还带着口罩,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眼睛好像是让人打了,有点儿淤伤,青了一小块儿……至于穿什么衣服,”她回想了一下,“穿的是件黑短袖,上面还写着十年什么的……”

    “十年坦荡,不负朝阳。”陈佳期说,“是凌坦的应援服。”

    “对对,就是这么句话,那天来来往往很多粉丝都穿这个衣服的。”

    “他大概多高,什么口音?他跟你说了半天话,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特别留意到?”

    “嗯……就比我高一个头吧,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李月玲支支吾吾的,“没什么口音,他声音压得很低,我还以为他感冒了……也没什么特别留意的地方,我当时也不知道他会是坏人呀……”

    回到房间,肃海便把情况说给了留在客厅等消息的沈亭暄,沈亭暄听了,说道,“看来他确实是跟着其他粉丝一起入场的,只是他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对凌坦做什么,而是又给我发了张卡片,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他不认为这是个好时机。”季甜耸了耸肩膀,“当着这么多粉丝的面下手,还真的有点儿不明智。”

    陈佳期也托着下巴,一只手捏着纸杯,“可是除了这一次,剩下的机会更不好找啊。我跟着他的这几天,凌坦每天就是两点一线,不在拍戏就在房间,片场人那么多,大庭广众的,下手也不容易,哪怕是针对道具做手脚,到了第二天也会有专门的人再去检查一遍。回到酒店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他发了卡片。”沈亭暄说,目光不自觉地又落了过去,卡片上烫金的花纹在她的眼里仿佛游动了起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

    陈佳期想了想,“也许他原本是计划对凌坦下手的,只是临时改变了。假设他按原计划行事,那么下手的时间应该是六点到八点之间,而李月玲是九点三十八分将卡片放到门口的,那么我们就会在事发之后收到卡片。”

    季甜摇了摇头,否认道,“你忘了,李月玲说她原本是要在下午打扫房间的时候把卡片放进来,只是因为事情太多忘记了,所以才在九点钟对面房间的客人叫她去打扫的时候,顺便把卡片带上,放到了门口。这样看来,如果不是李月玲忘记了,收到卡片的时间应该是在四点到六点之间,就是她做客房清扫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凌坦的见面会还没开始呢。这就符合了他一贯先发卡片、后作案的规律。”

    她说完,转过头去看坐在沙发里也依旧肩背笔直的肃海,“副队,你说呢?”

    肃海并没有马上回答她,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一种可能是他不得不这么做,他发出了卡片,却发现活动现场没有下手的机会,因此计划出了差错被迫改变,另一种则是他主动改变了这种‘标记’,说明他已经不拘泥于作案和发卡片的先后顺序,他变得更混乱、更猖狂,也更危险了。”他说着停了下来,仿佛遗漏了些什么,微微皱起眉,却没有再继续下去,反而说道,“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今天辛苦了,都先休息吧。佳期,我今晚过去盯着,你过来好好休息吧。”

    他一说这话,吓得陈佳期连连摆手,“不不不副队,你长途跋涉而来,更应该好好休息!我不累!真的!凌坦可省心了,盯过这么多目标人物,从来没有比他更乖的!你千万别跟我抢,我爱盯他,盯他使我快乐!”

    肃海:“……”

    季甜也赶忙站起来,“副队,你今天不是还出任务了吗?出完又马不停蹄地过来一刻也没停,真的你好好休息吧。我过去替佳期盯着就行,你留在这儿保护沈小姐。”说着跟陈佳期手挽着手,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虎视眈眈。

    被她们扔在身后的沈亭暄眨了眨眼。

    “咳,”肃海咳了一声,半天,站起来略显局促地摸了摸下巴,“就…就休息吧。”

    “你今天还出任务了吗?”

    “嗯……”

    “危险吗,受伤了吗?”说着,沈亭暄凑过去就要扯他的衣服。

    肃海赶忙往旁边避了避,“没事儿,去支援了一下地方派出所,逮捕了几个吸*毒的,两下就收拾了。”

    他的语气里少见的有一些躲闪和犹豫,被沈亭暄当即捕捉到了,坚持着把他领口的纽扣扯开了两粒,露出了右肩上包裹着的一层白色纱布。

    沈亭暄顿时心疼不已,想碰碰有绷带的地方,亲自确认伤得严不严重,又怕正好碰到了伤口,弄疼肃海,抿着嘴,一副委屈兮兮的表情。

    “其中有两个吸过头了,用刀挟持了人质,”肃海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不严重,就是一道小口子……”他说着,看了一眼门口,急忙转移话题“倒是佳期,一听我让她留下来,怎么跑那么快……你们相处的不好?”

    沈亭暄还记挂着他的伤,颇有些无精打采,却也没抓错重点,“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倒是叫人家‘佳期’……”

    肃海没想到她突然就说到了这里,顿时被噎了一下,“……我们是同事来着。”

    “同事都叫的比我亲!”沈亭暄更忿忿了,还有一股隐秘的郁结与愤怒正纠缠着从她的胸腔里蒸腾而上。她到现在还是和他无关的人,就连他受伤,自己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甚至连关心也没有正大光明的立场。

    “……所以你想怎么样?”肃海有些无奈。

    “看来你还是不清楚我到底有多喜欢你,”沈亭暄吸了吸鼻子,那些已经上升到眼底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毫无预兆地通通转变为了斗志,她的眼神亮得不可思议,“我一定会更努力的,变成跟你最亲近的人,让他们都比不了!”

    这莫名其妙说来就来的宣誓性告白,简直让肃海脑袋顶上都快冒烟了,他皱着眉,嘴角抿起的弧线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把心里翻起的波浪全都狠狠压下,看了一眼正燃烧着小火苗儿的沈亭暄,假装冷淡又不耐烦:“闭嘴吧,去睡觉。”

    “对,早晚有一天跟你睡觉!”沈亭暄边站起来边小声地念叨,午夜的小车说开就开。

    “别嘀咕了,快睡。”

    “小海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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