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乘着马车去了刘府, 刘府上下皆是吓了一跳, 上到主子下到下人,虽不至于战战兢兢,却也紧张不已, 尤其是刘侍郎刘瑾, 他虽是太子派系,却也不过是个四品侍郎,上头有尚书这个顶头上司在, 远远达不到太子心腹的地步。

    他心中猜测着这次太子登门是福是祸,脚下不敢有一点怠慢,忙领着家眷一路疾走着至大门处, 拱手下拜。

    此时刘府中门大开,太子虽心情极差,但面上不露分毫, 笑着与刘家众人闲话几句,才说到正题:“孤有些许事宜与刘侍郎相商, 可否去僻静处详谈。”

    刘瑾能到侍郎这一步,虽不是人精, 却也极会察言观色,听太子语气的凝重,再加上神情有压制之处,不禁心中咯噔一声, 勉强笑着道:“微臣有一处书房景致甚佳, 居高临下, 周围遍是低矮花丛,说话极是方便,殿下请。”

    有了太子这句话,刘家家眷自觉不去打扰,纷纷行礼告退,没了旁人在,太子也就不再压制自己的怒气,沉着一张脸跟在刘瑾身后,颇有些怒气冲冲的进了书房。

    刘瑾本就有些七上八下,如今一见太子神色,当下就有些惶恐,苍白着一张脸道:“殿下何以这般神情,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亦或者微臣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触怒了殿下?”

    刘瑾不说还好,一提太子脸色越发难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斥道:“好你个刘瑾,孤从前以为你是个能臣,却不想连自己族中子弟都约束不住,竟白白递给顺王把柄,他都将你们刘家偏支拿人抄了家,你还被蒙在鼓里,孤日后还如何信任于你?”

    刘瑾随着太子的话心中越发不安,听到最后一句大惊失色,脸色已然苍白如纸,拱手道:“这……微臣知错,日后一定好生约束族中子弟,只是殿下所说之事微臣确实不知,还请殿下告知微臣。”

    太子虽对刘瑾心下不满,觉得他不是可重托之人,却还是耐着性子,将属下打探来的关于刘家的事一一说了个清楚。

    刘瑾听后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微微颤抖,勉强保持冷静痛心疾首道:“殿下明鉴,这件事微臣确实不知,前些日子微臣还收到书信,并未提起此事,只说了一些家事,再者就是顺王殿下制的那些稀罕东西。”

    提到顺王,太子的眼神就忍不住有些阴沉,半晌才挥挥手道:“事到如今,书信有没有提起已经无关紧要,当务之急是此事会不会牵连到你,毕竟身为刘家主支,偏支难免要不时孝敬,现下怕就怕顺王会小题大做将你也牵扯进去,顺王的秉性你是知晓的,跋扈惯了,又最是记仇,他当初之藩莫州,孤与你都没少出力,以他的性子,有这么好的机会,岂会放过?”

    刘瑾本就不清白,听到这话自然心惊不已,已然有些乱了方寸,急忙问道:“殿下,这……这可如何是好,微臣的为人,殿下是知道的呀,若知晓族中出了这等败类大义灭亲尚且来不及,又如何会与他们为伍,微臣实实在在是被蒙在鼓里呀,还请殿下指点微臣。”

    太子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道:“慌什么,顺王就算想公报私仇,却也要看看谁离的更近,孤是听说了,顺王的封地接连下了几日大雪,官道都叫大雪堵住了,进出不便,再者想要罪证确凿,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等他递了折子进宫,少说也要几月之后,这么些时间,做什么事做不成?只要你刘家偏支被父皇认定是冤枉,那即便孤那个三哥再是巧舌如簧,也休想定了刘家的罪,只怕到那时,顺王偷鸡不成,还要蚀把米。”

    太子这样一说,刘瑾顿时恍然大悟,紧张的心也平复下来,感激道:“殿下所言甚是,那微臣这便上折子,为微臣族弟喊冤。”

    刘瑾生怕晚了一时半刻自己就要大难临头,迫不及待的就要铺纸磨墨,太子却道:“刘侍郎莫急,依父皇的心性,若是当真由刘侍郎递折子反倒引起猜疑,总要找个忠心的提出来才好。”

    刘瑾这才明白过来,对太子越发感激,躬身道:“多谢殿下。”

    长安被太子搅起了一潭浑水,远在莫州的谢景安自是不知,自打刘主薄被逼急了无意中放出风声后,顺王府的大门再一次门庭若市。

    谢景安面上假做无奈接见各世家商贾,心里却高兴的险些绷不住面皮,好不容易将上门的人打发出去,谢景安再也忍不住,坐在花厅的椅子上畅快的笑了几声,才问站在他身旁的崔同道:“崔同,给本王算算,现下有多少世家商贾愿意将耕牛卖与本王,总计有多少头?”

    崔同前两日才被解了禁足,初一出房门时,以为谢景安厌恶了他,神情颇有些不安,经过这两日发觉只是让他吃些教训,胆子不禁又放大了几分,笑着道:“殿下神机妙算,有六家同意了殿下的法子,总计有耕牛两千头了。”

    “两千啊,”谢景安感叹道:“这一个个世家,当真是富的流油,愿意拿出这么多卖与本王,私底下还不知有多少头,两千虽是还不够,但聊胜于无,待撑过冬日,官道路通了,本王有那么多银子,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到那时就是世家来求本王,本王也用不着了。”

    计划得以实现,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谢景安又畅快的笑了几声,才忽的想起什么来,皱着眉头道:“说起官道,其实走水运才便捷,只是本王没有船坊,总不能一直借用姚家的商船,大海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等过了冬日,本王的船坊也该建起来了。”

    大海不止是财富,若是能建出远航的大船,更是能打通海上贸易,赚世家富户的钱固然高兴,更痛快的是赚他国的钱,谢景安记着后世的日本,现下的倭国领土内可是有不少矿产,金矿银矿谢景安不知道有多少,但总归是有的,这可都是硬通货啊,若是用他制的那些货品换取一船一船的金银,那才是让他做梦都要笑醒的事。

    谢景安在心里将这件事提上日程,面上的神情也甚是高兴,崔同看着也不免兴奋了几分,道:“殿下要造船?那殿下以后若是回长安,岂不是方便了许多,属下长到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坐过大船呢。”

    “是啊,”谢景安笑道:“走水路不止比陆路快了许多,还少受不少罪,别说你没坐过大船,本王也没怎么坐过,在长安时虽游过湖,那湖却不过丁点大,哪有什么意思,等本王的船造出来了,本王还可以带你出海,海可比湖大的多,行驶在上无边无际,还有比屋子还要大的鱼呢?”

    “比屋子还要大的鱼?”崔同吃了一惊,“那岂不是要吃人?”

    鲨鱼吃人谢景安知道,可没听说过鲸鱼吃不吃人,谢景安拿不准,也没回答他,只笑着道:“吃不吃人本王不知晓,到时把你扔下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崔同被吓得脸色一白,看到谢景安满脸的笑容才反应过来是在打趣他,不禁也笑起来,道:“殿下真坏,拿这种事打趣属下,不过殿下懂得真多呀,要不是殿下说,属下还不知道天底下有比屋子还大的鱼呢。”

    崔同随意的一句话,让谢景安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笑意不减,顺着他道:“本王从前也不知晓,不过是偶然遇到个老道,听他说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知道天底下都有些什么稀奇东西呢?”

    “殿下说的是,”崔同道:“那殿下可记着答应过属下,待船造好了,可要带着属下看看那比屋子还要大的鱼。”

    “那是自然。”谢景安笑着应道,而后吩咐他道,“去将姜统领唤过来,本王有事问他。”

    崔同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行礼之后小跑着出去了,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姜铮的声音。

    谢景安让他进来,待他行礼过后问道:“前几日本王吩咐你的差事,做的如何了?”

    姜铮道:“回禀殿下,这几日末将领着宿卫日夜办差,已然将人抓的差不多了,均安置在城外的军营之中,还有些漏网之鱼,还在寻找,不过请殿下放心,要不了几日就会抓个一干二净了。”

    听到姜铮的说辞,谢景安不由的皱起眉头,道:“抓?本王什么时候让你抓人了?本王只是让你将那些无父无母无亲眷照料的孤儿聚集起来,你没有伤着他们吧。”

    姜铮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措辞不当,请罪道:“殿下恕罪,是末将表述不清楚,末将并未抓人,而是将人请进军营,只是有些孩子不肯配合,三番五次逃跑,末将一时情急,这才有些口不择言。”

    听了姜铮的解释,谢景安才心头一松点点头,“没伤着人就好,这两日你们再在附近搜寻一下,若是当真没有漏下的,再来禀报本王,至于军营中安置的孩子,你们要好生照料,不许伤害任何一人,可听清楚了?”

    姜铮不明白谢景安的用意,但是也没问出口,只是拱手道:“末将领命。”

    谢景安又叮嘱了他几句,务必要让那些孩子吃饱穿暖,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好生休养,才挥挥手将人打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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