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胖下人吓得浑身颤抖不止, 哭的脸上都叫眼泪鼻涕糊住了,拼命的磕头道:“将军饶命, 小的只是刘家一个围着灶台转的厨子, 多是在下厨忙活,并不知主家平日里有何作为,将军这样问, 实在是难为小的啊,还请将军明鉴, 小的实在不知。”

    “厨子?”林言居高临下看着他, 冷笑一声:“本将竟不知刘家还有这份善心了,不止让家中的厨子吃的这样富态,还双手细嫩,连半点硬茧都没有。”

    那白胖下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将手藏起来,脸上也带了几分慌张:“小人……小人确确实实是个厨子, 只是主子们好美食,却吃的不多, 每每总留下不少饭食, 小人看着嘴馋,便背着主子偷吃了, 至于这手,是……”

    那白胖下人自辩的话没说完,就叫林言不耐烦的打断了:“本将有要事在身, 没那个闲工夫听你编谎, 既然你这般嘴硬, 那依着例上刑便是了,也让本将看看,你这身骨头是不是配的上你的倔脾气。”

    说罢林言就转头吩咐身边的军士:“将他提到一边儿去,找个手黑又机灵的人给他吃点苦头,打伤打残了无妨,只要不出人命就是了。”

    那白胖下人本就惊惶的蜷缩在一起,再一听到打伤打残这几个字,顿时抖的越发厉害了,哭喊着说:“我招,我招,小的确实是个管事,只是是管着采买和厨房上的,对主子们做的事并不大清楚,将军若是要问,不妨问问大管事,他是大老爷跟前最得脸的人,大老爷但凡有个什么事,都交给他去办。”

    大管事?林言往庭中跪着的人群中唆了一眼,问白胖下人:“你看看院子里现在跪着的,可有你说的大管事?”

    白胖下人经这个阵仗腿软的爬不起来,还是林言指了个军士将他提着站起来,才看了一圈回话:“没有,将军叫人抓来的下人里没有大管事。”

    林言听得这话眉头狠狠一皱,又问道:“那你与本将说说,那大管事是何等长相,是胖是瘦?几旬年纪,可曾续须?”

    白胖下人回忆着大管事的长相,颤着音道:“大管事年过五旬,身量不高,也瘦的紧,颌下有三寸须,好穿靛色的衣袍,眉毛稀疏,眼呈三角,鼻梁倒是挺直,但鼻头有一颗痦子,嘴唇又青又薄,十分好认。”

    林言按着白胖下人的话,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大管事的长相,正要指使着一队人去寻,就见徐队正大步流星的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刚进了院子还在廊下就大声唤他:“将军,看属下逮了多大一只耗子。”

    林言依言抬头看去,立即心下一喜,徐队正提着的人,可不正是那白胖下人口中的大管事吗?

    徐队身量极高,又有身好力气,提着这么一个百多斤的人也轻松之极,不过几步就到了林言跟前,将那老头在地上狠狠一掼,拱手道:“启禀将军,属下幸不辱命,赶在这老头逃离前将其抓住了。”

    林言眼睛打量着地上被摔的几乎背过去的大管事,随口问他:“你是在哪儿抓住的?”

    徐队正脸上带着三分得意三分庆幸,说:“回将军,属下是在北边一个狗洞里将这老头截住的,当时老头收拾了一包袱细软,正撅着屁股往外钻,还好属下到的及时,才没让这老头逃出去。”

    听到狗洞二字,在场的巡城卫军士皆是忍不住一笑,林言却是眉头皱的越发紧了,眼睛里也仿佛带着血色,再配着一身煞气,看着越发骇人。

    那大管事刘恩叫徐队正这么一个壮硕的汉子使劲掼在地上摔的险些没缓过气撅过去,好不容易吃力的吸了两口气,还没待喘匀,又看到林言这么一个仿若杀神一样的将军,顿时脸色一白,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抖抖索索的样子没比那白胖下人好多少,林言本就对其心生厌恶,如今见了更是杀心顿起,抽出腰间跨刀就架在刘恩脖颈上,开始审问供词。

    林言带着一群人在刘府里忙着拿人审问,盛装打扮前往顺王府做客的刘家人却丝毫不知,唯有刘勤有点心神不宁,不时的撩开帘子往刘府的方向张望。

    骑着马护卫在侧的刘家长子刘争见状打马上前关心的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忘了吩咐家下人?”

    刘勤原本有些坐立难安,叫刘争这样一问又觉得是自己有些想多了,摇摇头道:“没什么,为父只是心下有些奇怪,顺王忽的这么请一家人前去赴宴,只怕是有所图谋。”

    “有所图谋?”刘争笑了一声,宽慰道:“顺王又不是太子,只不过是个徒有藩王的名头,却无人疼爱的小可怜罢了,咱们刘家在莫州经营数十年,还会怕一个刚之藩,根基不深的皇子不成?再者说,父亲就溪水村一事不是写过书信给太子了吗?虽说如今雪大难行,只要出了莫州,到得沧州脚程就快了,要不了多久顺王就能收到太子斥责他的书信,替父亲出一口被顺王欺辱的恶气。”

    刘勤顺着儿子的话想象了一番,也觉得是自己杯弓蛇影了,笑着与儿子说了几句,便放下帘子安稳在马车里坐着了。

    刘家离王府本就不是特别远,再者刘家驾车的又是好马,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王府门前,刘勤下了马车,看着王府里迎出来的管事一脸陪笑小心殷勤,越发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一甩袍袖,就在秦总管的陪同下意气风发的进了王府的大门。

    听到刘家终于顺顺利利的进了王府,谢景安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顿时松了一口气,刘主薄也在旁边跟着擦汗,庆幸道:“还好刘家仗着这些年在莫州的经营,妄自尊大,对殿下的安排没有起疑心,不然若是听到丁点风声,只怕今日这场局就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入套了。”

    “就是因为刘家骄傲自满,自鸣得意,本王这才设了这么一个局,”谢景安笑着道:“不然若是按着从前那一套循规蹈矩的法子收集刘家的罪证,只怕早就打草惊蛇,没按倒刘家,反倒惹一身腥了,不过现下虽是刘家入了套,却也并不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年刘家笼络了那么多官员,日后也不知要怎么同本王斗法。”

    刘主薄也露出几点担忧,叹道:“这就是微臣不赞成殿下此举的缘由了,刘家虽在莫州根深叶茂,但因作恶多端,首尾又处理的不干净,算不得棘手,但他笼络的官员却在莫州称得上一手遮天,若是明着与殿下博弈还好,就怕他们私底下用些阴私手段,那才是防不胜防。”

    谢景安也觉得有些头疼,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决定快刀斩乱麻,就不能畏首畏尾。

    谢景安道:“刘主薄说的有理,只是局既然已经做了,如今再想其他都是枉然,当务之急是按着计划将刘家逮捕归案,至于其他的,待此间食了再从长计议不迟。”

    说着谢景安就起身,在崔同的服侍下穿上氅衣,大步流星的就往花厅去了。

    他到得花厅时刘家的人俱已坐着了,正津津有味的品尝着膳房做的新式糕点,看到谢景安进来迟了片刻才起身行礼。

    礼倒是行的颇为标准,只是那态度漫不经心,显然没将谢景放在眼里。

    刘家此时在谢景安眼中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因此没有放在心上,神情还是如方才一般和气可亲,可在场的宿卫们却是变了脸色,尤其是姜铮和沈卫,按在腰间跨刀上的手都紧了,只等着谢景安一下令,就扑上狠狠的在刘家人身上敲几下,好为顺王殿下出出气。

    刘家人待谢景安一出声免礼就立即不客气的入了座,很快又被样式新颖,味道也比从前吃的更香甜的点心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唯有刘勤和长子刘争对这种点心不太感兴趣,与谢景安你来我往的说着客气话。

    刘勤心里还记着前几日被谢景安强行指派差事时的憋屈,语气里不免带了几分怨气,笑着说:“承蒙殿下看得起刘家,竟是请某全家来王府做客,某不禁受宠若惊,只是说起来,殿下不请某来,某也是要过府求见殿下的,自打殿下上次给某指派了修屋子的差事,某就时时刻刻放在心上,这些日子几乎足不出户的定着章程,只是修屋子这事说的容易,做起来却这样难,某还打算向殿下求个恩典,不知可否将期限再延长些,毕竟溪水村人口众多,光是好的木料,就不是一时半刻能集齐的。”

    刘勤话里带着些暗讽,谢景安面上装作没听出来,心里却又给刘家重重记上一笔,笑着问道:“那依刘老爷所见,这期限该延到何时呢?”

    刘勤看顺王这么好说话,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但到底痛快占了上风,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还掺了几分得意在里头,笑着道:“依某所见,这屋子总要花个几年功夫才能建成,倒不是某不愿为殿下用心办差,只是某想着,既然是殿下吩咐,总要用上好的木料才算是对殿下敬重,这就少不得要从别处运来,这般重的东西,路途又远,没有个几年功夫哪里凑的齐,不要说还要请手艺好的工匠,某总要将差事办的妥妥当当的,才算对得起殿下的恩德,殿下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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