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薄亦听的十分震惊, 手一伸将桌上茶盏碰倒了都没感觉,愤慨道:“这等匪寇当真是胆大包天, 丧尽天良, 从前视人命为草芥,如今更是连朝廷的兵马都敢偷袭,好在林将军先一步将之剿灭, 若是再耽搁上两年,岂不是成了一支叛军, 到那时才真正危急矣。”

    刘主薄说的也是谢景安想的, 他只以为这些匪寇虽格外凶残,却无论如何也不敢与正规军对上,谁知那伙人竟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一路追赶着砍杀了十几人,还伤了一个武艺高强的队正, 简直是骇人听闻。

    谢景安与刘主薄气愤不已,林言却好似气过了, 亦或者养气功夫深, 与往常一般无二,只眼神要比往日深沉些, 开口道:“这伙贼匪的确与寻常的匪寇不同,不过也是因河北道本就民风彪悍,又贫瘠税收不多之故, 即便是镇守边关的将士都粮饷不足, 每年总有几个月填不饱肚子, 更枉论这些军士,殿下刘主薄初至封地,有所不知,这河北道除了檀蓟平三州,其他各州县不止巡城卫守城卫军士不足数,就连佩刀布甲这等军械也是不足数的,不说剿匪,就是平日里缉拿个犯人,也多有死伤,长年累月下来就让这些匪寇以为朝廷兵马皆是如此,因此才胆大包天赶追上来偷袭。”

    这就是封地贫瘠的弊端,百姓没有银子,就税收不高,军队战斗力不强,就匪寇肆虐,无法剿匪,百姓深受其害就无法安心侍弄田地,这样恶性循环下来,封地只会越来越穷,越穷越乱,虽面上看去还算合乐太平,可长此下去,也离烽烟四起不远了。

    谢景安这样一圈想下来,虽不像刚穿越时吓得后背都叫汗湿了,却也心惊不已,叹息道:“说到底还是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才出这许多事端,若是本王封地上的百姓个个能如其他富裕州县般人人手中有闲散银子,又何至于到这般境地?”

    谢景安是有感而发,刘主薄却以为他是自责,便要张口劝解,林言却先他一步,宽慰道:“这河北道如此境地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与殿下何干?殿下一至封地就做出了这许多惠于民的事,已是殿下封地百姓之福,殿下万不可妄自菲薄,只要按殿下的法子好生治理,殿下封地十三州早晚也会富裕起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言还是头一回说这种直白夸奖他的话,谢景安听的新奇不已,既有些不好意思,心中也十分高兴,看着他道:“本王先前不知林将军也会如此宽慰于人,实在让本王惊讶不已,不过听林将军这样一说,本王倒的确心里好受了不少,还真是要谢过林将军。”

    谢景安这样一谢,林言心中一动,眼底不由自主的浮上些笑意,也好生谢了回去,两人谢来谢来直说了好些句才消停下来,让坐在一旁的刘主薄看的怔愣不已,拱着的手都忘了放回去,待谢景安说了好些话觉得口渴去端茶盏才回过神,急忙看着林言道:“林将军对河北道之势所知甚深,在下钦佩不已,只是有一事心中不解,还望林将军解惑。”

    林言听了刘主薄这话,才将目光从谢景安身上挪开,眼神乍看似是没有变化,但实则平淡了不少,拱手道:“刘主薄谬赞了,小将何德何能受刘主薄如此夸奖,刘主薄心有疑虑直问便是,小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景安本以为偷袭一事经林言方才详说该告一段落,不想刘主薄还有疑问,不由心下惊奇,也将眼神转了过去。

    刘主薄捋了捋三缕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摇摇头道:“在下不过是有些担心,倒说不上是疑虑,毕竟林将军方才所说,那伙贼匪乔装打扮一番将林将军都骗了过去,若是有匪寇效仿,也这般乔装打扮滋事,可该如何是好,又要如何应对?”

    这倒也是个难题,毕竟这时代不比后世,可没什么能检查出危险物品的安检仪器,进出城门查验也不像长安那般严谨,若真是有匪寇效仿滋事,还真是防不胜防。

    不止谢景安露出沉思之色,林言神情也郑重了几分,半晌道:“刘主薄担心的不无道理,不过那伙贼匪之所以如此乔装打扮,实为报仇,并不是只为滋事,再者匪寇即便不将各州县军士放在眼里,却也不敢轻易与朝廷作对,不然就不是匪寇,而是叛军了。”

    林言此话一出,谢景安才惊觉自己有些想多了,虽说这时代没有后世的安检仪器,可也没有那么多乔装打扮想要滋事的人,毕竟这时代朝廷在百姓眼里还是很有分量的,哪怕是匪寇也只敢劫掠百姓,并不敢明着与朝廷的兵马作对,即便是占山为王劫道敛财,看到朝廷的兵马也只敢躲着并不敢主动上前,林言之所以这次会死伤十几人,一是轻敌,最主要也是根本没想到,大周朝虽这几年边境战乱不断,却从没听说哪个州县会有叛军攻袭朝廷兵马的事,大约林言遇到的也是大周朝这几年首次了。

    林言的话让谢景安茅塞顿开,刘主薄也恍然大悟,又心中赞叹果然不愧是魏长史推崇备至的天纵奇才,正要乘此机会再让林言为他解惑,却不想林言请起罪来,在谢景安颇有些惊异的眼神中跪下去,一脸愧色道:“末将所率兵马因这等缘由死伤十几人,是末将失职,还请殿下降罪。”

    林言此番剿匪归来,实在是大功一件,谢景安奖赏他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罪,当下就伸手将他扶起来,安抚道:“你所率兵马此次遇袭,也不是因你的缘故,你就不要自责了,即便是换做旁人也不会比你做的更好,当务之急不是向本王请罪,而是将剿匪归来的将士安顿好,你再好生歇息一晚为本王效力,你也看见了,这场大雪自前天起就没再停过,且还有越下越大之势,想来要不了多久雪灾之事就会成真,到时有你忙的,你只要不向本王叫苦就好。”

    林言被谢景安安抚了一番,只觉得浑身都是干劲,好似日夜兼程赶路回莫州的不是他一样,眼神灼灼的拱手道:“末将能为殿下分忧是末将之福,怎会叫苦?再者末将是习武之人,即便是几日几夜不睡也是熬的住的,只是殿下要好生休息,殿下封地这十三州的百姓全仰仗殿下,殿下万万要好生保重身子。”

    谢景安也知晓自己脸色不好看,白天忙的恨不得多生出几只手几条腿,晚上又不停地做梦,时常半夜惊醒,一天几乎只能睡两个多时辰,这样的作息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若是大家都一样谢景安倒觉得没什么,可就怕与人比较,按理说林言此去剿匪一走月余,每日披星赶月该脸色异常憔悴难看,可偏偏他瘦归瘦脸色却正常的,既不惨白也不泛青,反倒称的他脸色要差许多。

    到底是习武之人,好处就是比普通人多多了,谢景安不由得有些羡慕,从前生起的学武之心又蠢蠢欲动,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在林言身上扫来扫去。

    从前不仔细注意时还不觉得,如今细看才发觉,林言虽消瘦,却好似并非骨瘦如柴,肌肉什么的隔着衣衫看不清楚,但却宽肩窄腰,双腿极其修长,身材比例极好,就是个子还矮了些,只有一米七几,不过他年纪还小,照他长个这速度,只要营养跟得上,待长到不能长的岁数时,怎么着也得一米八多一米九了,他又是习武之人,再配上一身流畅结实的肌肉,谢景安只随意在脑子里想了一想,就觉得心情有些激荡,鼻头甚至有些发痒。

    好在关键时刻他总算想起自己的身份,急忙正襟危坐,打消脑子里旖旎的念头,不过粘在林言身上的目光却有些难挪开,又在林言腰线上好生看了两眼,才将视线重新回到林言脸上,一脸正色的道:“林将军说的是,本王的确该保重身体,只是封地事务繁忙,本王暂时抽不出太多闲暇时间,不过保重身体并非只靠歇息,若本王像林将军这般武艺高强,想必熬上几日几夜也是不妨事的,就是不知道林将军还收不收徒,依本王这资质,可配林将军亲自教导?”

    谢景安这话倒不是心血来潮,他早就有念头要学武艺,只是刚回莫州时还不适应穿越后的生活,实在没太多心思,如今虽也十分忙碌,却多了几分底气,再者林言武艺高强,年少英俊,又极和谢景安眼缘,实在是他学武拜师的不二人选。

    最重要一点即便他资质愚钝,光为了有朝一日能有林言这身材,想必即使吃苦他也能咬牙坚持的。

    谢景安自以为自己偷窥林言的眼神十分隐蔽,却不想林言自幼感官比旁人灵敏些,从谢景安落在他腰腹第一眼时就察觉了出来,下意识的挺胸收腹,站的越发身姿挺拔,甚至心中怪异的有些懊恼自己有些太瘦了,不像徐队正肌肉虬结,只怕会让殿下心中嫌弃,甚至暗暗想着,这几日定要多吃些饭食,每日练武的时间也加一个时辰,好让自己早日结实起来,看着让殿下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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