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安话音未落,姜铮就已经叩拜下去,铿锵道:“属下能为殿下办差是属下三生有幸,岂会有怨言。”

    谢景安观他眼神清正,面色严肃,不似作假,便欣慰的点点头,亲自扶了他起来,先是夸赞了他一番,又叮嘱道:“此去路途艰险,你带着扈从宿卫一定要当心,哪怕多耽搁些时日,也要注意安全,待你他日功成归来,本王亲自为你庆功。”

    姜铮被谢景安一番话说的激动不已,又好生说了几句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才一脸壮志步履生风的退了下去。

    安排好姜铮去寻煤矿的事,也到了晚膳时分,谢景安依旧在书房随意用了些,让下人将碗筷撤下去后正细细思索着依他封地如今的情形,还能有什么超时代的东西拿出来好在下月初五的世家宴请上换取米粮,就听下人在门外禀报道:“启禀殿下,府外有一自称林言的少年郎求见殿下,小人可要请他进来?”

    听到林言求见,谢景安愣了一愣才有些欣喜若狂,林言在檀州养伤这么一个多月,可算是养好伤来了莫州,他如今手底下正缺人,哪怕林言是太子来信要关照的人,早晚还是会回到长安去,但也不妨碍先在他身边办一段时间的差,毕竟他可是魏长史刘主薄推崇备至的天才,这么一个人才放在身边不委以重任,岂非暴殄天物?

    再者这林言看着清冷不好亲近,但谢景安与他相处起来却颇为投缘,哪怕碍着太子在中间不能当做心腹,但平日里多个人与他说话也是好的。

    想到那几日与林言相谈甚欢的场景,谢景安觉得疲累一天的心都舒缓了些,当下就吩咐下人:“快快请进来,再让膳房备些拿手的饭食,尽快送到书房里来。”

    下人依言下去准备。

    顺王府外,一身单薄衣衫的林言身姿挺拔的站着,身后安静的停放着一辆简陋马车,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林言的妹妹林婉。

    林言的身旁还立着几个扈从宿卫,手上各自捏着一根绳索,绳索上赫然串联绑着几个衣衫褴褛,却一脸凶相的壮汉。

    几个壮汉虽是被绑着,却不曾如丧考妣,反而个个一脸慷慨就义般的决绝。

    那几个扈从宿卫不时转头看上一眼,终是有一个忍不住,慢走几步到林言身边,小声问道:“不过是几个拦路抢劫的贼匪,林壮士像前几个一般砍了就是,或是交与府衙定罪,何必将他们锁进王府污了殿下的眼,若是因此惹得殿下大怒,岂非是平白惹祸?”

    那宿卫也是个好心的,想乘还没见到顺王之前劝他回心转意,没想到林言却固执的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道:“若是他们像前几个贼匪般罪大恶极,我自然不会留他们性命,只是我观他们不像一般贼匪,倒像是在军中混过的,恐另有隐情让他们白白丢了性命,这才锁了让殿下审上一审,若真是另有隐情,也好让殿下彻查还他们清白。”

    那宿卫不曾想到林言是存着这番心思,不由有些意外,半晌叹道:“你倒是个好心的,不过与那些汉子有一面之缘就敢这般大胆,你也不怕会触怒殿下。”

    林言自然怕会因此惹了顺王厌弃,可不知怎么,他只短短与顺王见过几面,就觉得他与别的皇室贵胄不同,不会因为这等事对他心生厌烦,从而降罪于他,他这才大着胆子想出这等主意,不过他到底不熟悉顺王的秉性,面上看似淡定与平日没什么不同,其实心中颇为忐忑。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前去禀报的门子又一路小跑着回来,殷勤的扬着笑脸道:“殿下在书房等着林小郎君,林小郎君快快随小人进去,别叫殿下等急了。”

    说着让女仆从将马车里的林婉搀扶下来,又欲在前面领路。

    听到顺王在书房等他,不止是林言,就连场上站着的扈从宿卫也颇为意外,看着林言的眼神也变了,除了因为钦佩他武功高强的敬服,还带着几分讨好。

    毕竟能让顺王在书房接见,就意味着受了顺王看重,虽不至于立即一步登天,也会平步青云,若是不出差错,迟早都会成为顺王心腹。

    扈从宿卫都明白的道理,林言自然也明白,不由的心神激荡,越发对谢景安感恩戴德,心里暗暗起誓一定为谢景安用心办差,哪怕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言所想谢景安自然不知道,他在书房等着林言进府的时间正在琢磨着该将林言放到什么位置。

    毕竟林言的能力有目共睹,现下才十六就能拉开两石弓,若是让他再长几年,多读些兵书,放在军中历练历练,虽不至于像宋良这般成为镇守一方的猛将,却也是个能领兵上前线的良才。

    只可惜他是太子看中的人才,又在太子身边做了两年的贴身宿卫,虽现下因获罪在身回不了长安,但已经打上了太子的名号,他用是用得,却不能放在太过重要的位置,谢景安思前想后,斟酌了再斟酌,到底是怜惜人才,最后决定把他塞进莫州军中,将巡城卫这等不是至关重要但又缺少不得的几百个军士交到他手中。

    一来是试试他的本事,二来也可先观察观察他,若是他当真不想回到太子身边只想一心为他办事,再给他压压担子也不迟。

    谢景安做好了决定,林言和林婉也被下人引着终于进到了书房。

    一个多月没见,林言依然那么清瘦,两颊虽比病时丰润了些,却依旧让人望而生畏,倒是谢景安看着却只觉亲近,待林言一进到书房就起身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不满道:“不是养了一个多月,怎么还是这般清减,还有这身衣衫也太单薄了些,现下天气这般冷,你伤才好一路行来又冻病了可怎生是好,本王留在檀州的扈从怎么侍候的。”

    说着就要喊人将那几个扈从唤来质问,林言却先一步劝阻道:“殿下莫恼,不是扈从轻慢,是罪……是属下自恃有功夫在身,为了锻炼体魄这才特意穿的单薄了些,殿下放心,属下身子一向强健,每年寒冬都是这么穿,并不曾因此生病。”

    林言解释的清楚,谢景安却将信将疑,伸手摸到他手上触手一片温热才信了,心下感叹学武就是好,连冬天都可以硬抗,寻思着他是不是也把武艺练起来,哪怕不能像林言这般至少也能强身健体。

    只是练武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谢景安只随意想了一想很快就抛之脑后,让林言和林婉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重新落座,才叮嘱道:“你虽有武艺在身,却也不可这么慢待自己的身体,练武时也就罢了,平日还是要穿的厚实些,毕竟你才受了一场重伤,虽伤养好了但失去的血气一时却不能补回来,看你这般清瘦就知道,你这几日好生歇着,本王让膳房多做些滋补的汤水你好生将养将养,待你养好了些,本王再指给你差事。”

    林言来到莫州就是为了给谢景安办差,听到他欲让自己赋闲在家,顿时急了,站起身躬身道:“殿下好意属下明白,只是将养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属下总不能一直闲在家中,属下恳请殿下让属下为殿下解忧,哪怕只是在殿下身边做个扈从,属下也甘之如饴。”

    林言这一身的本事谢景安怎么可能让他只是在自己身边做个扈从,先前说那些话一是真心关心林言,二也是为了体现自己的礼贤下士拉近两人关系,如今林言既然自己急着要领差事,谢景安也急需人才,因此思量了一番,见他身体的确是彻底好了,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沉声道:“你既然急着为本王效命,本王自然不好叫你失望,你的任命本王一早就想好了,欲将莫州巡城卫这一路兵马交托与你,你可愿领命?”

    林言在檀州时就曾设想过谢景安会交给他什么差事,在他看来,自己虽武艺不错,但到底年纪轻,又戴罪在身,了不起就是个宿卫,或者带点官职,毕竟在太子身边时不也是个宿卫,却没想到谢景安却连犹豫都不曾有就直接把他放入军中,还是巡城卫郎将这般手下有几百兵马的重要职位,当下有些不敢相信,愣怔了片刻还是林婉欣喜若狂的暗地里戳了戳他,才回过神来,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早就飞到九天外,激动的俯身就拜,只差热泪盈眶:“属下愿领命,感谢殿下知遇之恩,属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殿下所托。”

    谢景安原本还担心林言听到是这份差事会失望,见林言这般高兴才放下心来,亲手在他手臂上托了一把将人扶起来,笑着道:“依你的本事合该领这份差事,本王也只是知人善用,若你真要感谢该感谢自己的天纵奇才,若不是你的本事可勘大用,本王即便与你再投趣也不会指给你这份差事。”

    谢景安说的是实话,林言却只以为谢景安是安他的心,当下越发感激,却不再辩驳,只是神情温和的连连称是,两人又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林言才想起在外锁着的几个壮汉,在心中斟酌了一番,试探的缓缓道:“殿下,属下在来莫州的路上遇到几个拦路抢劫的贼匪,属下观他们武艺颇高,不像那等作奸犯科之人,再者言谈举止像是军中之人,恐落草为寇其中另有隐情,因此斗胆将人锁回了莫州,想请殿下彻查一番,看他们是否受人逼迫,不得已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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