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随着林潇月进屋。

    阿木尔躲在冰裂纹落地大花瓶后面,听到脚步声,他悄悄探出脑袋来,正对上林潇月的目光,又赶紧缩回去,站着不再动。

    身为九黎族后裔,两岁的小家伙警惕性很高,在面对一群听不懂语言的陌生人时,他很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实力悬殊,于是第一时间选择躲避。

    即便是先前在外面的嚎啕大哭,也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林潇月见他不肯出来,让金枝去厨房端了糯米团子和牛乳来。

    牛乳盛在广口双耳瓦罐里,林潇月用铁钳拨了拨风炉里火红的炭,接过瓦罐放上去,不多会儿,奶香味四下飘散开来。

    躲在落地花瓶后面的小家伙馋得吞了吞口水,但就是不愿出来。

    林潇月手里捏着木勺,一面往瓷白小碗里盛牛乳,一面故意道:“谁再玩duǒ māo māo不肯露面,一会儿就没得喝了啊。”

    阿木尔听不懂林潇月的话,他正在纠结自己要不要为了一口吃的出去,衣袖就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阿木尔回头,眼前是个穿得粉嫩嫩长得也粉嫩嫩的小姐姐,她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

    阿木尔想到自己刚来的那天,因为好奇,拽了一下她头上的小揪揪,疼得她眼睛都红了,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了两步。

    阿暖手中端着小碗,碗里是刚温好的牛乳,隔着轻薄的热气,阿木尔看到她的面颊被炭盆熏得红扑扑的。

    见他闪躲,阿暖主动将小碗送上前,“哪,给你的。”

    阿木尔不肯接,她又往前递了递。

    阿木尔干脆将小脸歪向一边。

    自打来到这个家,他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阿暖只能猜测他应该是怕烫,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嘴角挂上笑,“不烫的,你快喝,否则一会儿就该凉了。”

    阿木尔到底是被鲜香的牛乳给征服,伸手接了小碗,一口气喝光,然后咂两下嘴。

    阿暖问他,“我放了糖的,好不好喝?”

    阿木尔没吭声,抬手抹掉嘴角的奶渍。

    阿暖拿回空碗,指了指外面,“还有你爱吃的糯米团子,我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想也知道他不会回答,阿暖把空碗放回去,顺手给他拿来一个糯米团子。

    牛乳和糯米团子都是阿木尔最喜欢的吃食,他本来不饿,可一闻到香味儿,小肚子就咕噜噜叫。

    于是当阿暖递来糯米团子的时候,他没再拒绝。

    只不过,他仍旧不愿意出去,就蹲在落地花瓶后面吃。

    阿暖回去的时候,林潇月问她,“弟弟肯吃东西了?”

    阿暖点点头,随即又叹气,“就是不肯说话。”

    “慢慢来。”温婉道:“他才刚到你们家,又听不懂你们说的什么,肯定会有所防备,日子久了总能接受的。”

    阿暖在温婉旁边坐下,温婉递给她一个糯米团子。

    阿暖问:“婉姨,进宝哥哥怎么没来?”

    “进宝要上课,来不了。”温婉笑看着小丫头,“阿暖要是得空,可以去我们家玩。”

    “好呀好呀。”阿暖笑得很开心,可随即她又摇头,“去不了了,爹爹要我照顾弟弟,弟弟不肯出门。”

    昨天林潇月带他上街,他都怕得缩成一团。

    “没事儿,以后有机会了再来。”温婉说:“这次我一定让他把好吃的都给你。”

    阿暖赧然地笑了笑。

    其实这话温婉自己说着都心虚。

    每次阿暖去他们家,进宝都像是家里进了贼似的赶紧把好吃的好玩的统统藏起来。

    不过好在阿暖性子好,从来不跟进宝计较这些,进宝给她,她就笑着接,进宝不给,她也不恼。

    “可拉倒你。”林潇月毫不留情地损回来,“我就没见过你们家进宝那么小气的男孩儿,亏我们家阿暖生得这么好看,他藏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每次都死抠,不给就不给,谁爱去你们家了?哎我就纳了闷儿了,温婉你平时是不是就这么教他的?”

    温婉轻咳两声,臊着脸道:“哪有,进宝还小,不懂和别人分享也挺正常。”

    “还小呢?”林潇月翻翻眼皮,“过完年他都五岁了,我们家阿暖才四岁就已经懂得照顾弟弟,哪有他那么抠门?要我说,进宝就是被你们家老太爷老太太给惯的。”

    温婉无言以对,很快转了个话题,“你当初小产的事儿,跟七爷说了没?他什么反应?”

    “没呢。”林潇月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就觉得挺对不住他的,七爷在边境出生入死,我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想着他知道了肯定难过,我还在琢磨,等找着合适的机会再跟他坦白。”

    温婉道:“这种事,你自个儿掂量,反正瞒是瞒不了多久的,就算你不说,府上也还有那么多下人呢,总会有走漏风声的一天,你别到时候自己瞒着,教他从旁人口中得知,万一他不高兴,那你们俩的矛盾可就大了去了。”

    林潇月颔首,“我知道,我会尽快找机会跟他说的。”

    温婉在都督府用了中饭才离开。

    她走的时候特地去落地花瓶后面瞅了眼,发现阿木尔靠坐在地上,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那副小模样,看得人分外心疼。

    林潇月轻手轻脚地将他抱回房间,之后又亲自送温婉出府。

    苏擎在傍晚时分回来。

    男人身躯昂藏,着麒麟公服,肩披狐裘,出征两年多,塞外疾风将他脸廓吹得棱角分明,英挺剑眉下,细长的黑眸愈发深邃。

    赫然一副威风凛凛的武将之姿。

    “七爷,你回来了?”林潇月起身,亲自为他解下狐裘挂在落地衣架上,又问:“今日衙署里忙不忙?”

    苏擎侧头,薄唇轻抿,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林潇月忙拿过刚添炭套了布套的暖手炉给他,正打算去沏茶,细腕突然被苏擎一把握住。

    他在外行军打仗两年,虎口生了厚茧,掌心粗粝却又不失热度。

    虽然已经回来一段日子,但到底分别了那么久,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林潇月忍不住红了脸,她垂下眼睫,“今儿宋夫人来过,我听她说衙署里的伙食不太好,尤其是冬日里没什么新鲜菜,七爷要是觉得不好吃,不如打明儿开始,我也每天给你准备中饭,你带去找地方热一热,总比饭堂里的可口。”

    她说完,许久都没听到男人的声音,疑惑地抬起眼来,发现他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视线落在自己发顶,一瞬不瞬。

    林潇月心跳有些快,“七爷?”

    “孩子没了,为何不告诉我?”苏擎开口,声线低沉,略显沉重。

    林潇月暗叫不好,看来是哪个多嘴的下人提前告诉了他。

    想到温婉说的,这一天早晚会来,想逃都逃不掉,林潇月深吸口气,对上男人邃远的狭眸,“是我不好,没能留住那个孩子,我怕你难过,所以……”

    “有没有落下病根?”苏擎打断她的话。

    先前听到管家说她小产时孩子已经成型,不用在现场看着,他都能想象到有多疼。

    大概是他没有亲眼见证过那个孩子存在的缘故,在这件事上,他比较在意她。

    “没有落下病根。”林潇月如实道:“小产后原本我挺难过的,是温婉不嫌麻烦地每天都来陪我,直到我坐完小月子,大夫都说我那段日子养的不错。”

    “当真?”苏擎眯了下眼,似乎对她的话颇有质疑。

    “七爷要不信的话,我让人去请府医来。”

    苏擎颔首,当即让人去请府医,证实林潇月的身子骨确实没问题,他眼底的沉色才勉强散去一部分。

    将妻子拥入怀,想到手底下的人禀报夫人昨天带着阿木尔出去,苏擎低声开口,“月娘,往后就让阿木尔留在府上,尽量别让他出去。”

    林潇月不解,“他本来就怕生,再不让他出去跟人接触,往后会不会不太好?”

    苏擎道:“等我什么时候找到神医将他的眼睛颜色遮了,你再带他出去玩。”

    林潇月愈发不解,“他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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