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虽然钻营,可做事卖力,没得。

    水墨恒让安排与李太后见面,就在第三天,他便寻着机会,将日定了下来。

    乾清宫东暖阁。

    再也不像隆庆帝在世时,看上去到处都是灰尘。自皇上朱翊钧登基后,这里便成了他批阅奏折的地方。

    朱翊钧年纪虽,可比他父亲勤快多了。

    所以,此时的东暖阁,窗明几净,宣德炉里也点起了檀香,异香四溢,走进来登时感觉精神一爽!

    与往常一样。

    李太后坐在绣椅上。

    皇上坐在御案前。

    冯保坐在下首一张红木椅上。

    冯保很懂得察言观色,一点儿不过分。他总能挑出娘儿俩感兴趣的话题,这也是一种本事。

    只听他慢悠悠地禀道:“启禀皇上,太后,今儿收到河南府新郑县令呈上的一封密札。”

    一听到“新郑”二字,皇上朱翊钧和太后李彩凤都是浑身一激灵,坐得笔直。

    “那头倔驴,回家后可老实?”李太后迫不及待地问。

    冯保心底偷偷一笑,只因“倔驴”二字出自水墨恒的口,这刻却从一向庄严的李太后嘴里迸了出来。

    他似乎从中嗅出了女人一丝别样的情怀。

    冯保眯着眼,把密札读了一遍,大致陈述的内容是:高拱回籍之后,足不出户,闭门谢客,无论是他的门生故吏,还是当地缙绅,一概不见,行事十分谨慎。

    李太后微蹙秀眉,问:“这个县令的话可靠不?”

    冯保觑了一眼,回道:“应该可靠。奴才依太后的嘱咐,传谕新郑县令,让他一定要将高拱盯紧了,有关高拱的言行举止都得定期汇报;除此之外,奴才还派了东厂的番役暗中监视。”

    李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冯保又道:“只是高拱的管家高达不怎么老实。”

    “嗯?有什么越轨之举?”

    “前两天高达偷偷进京,见了吏部左侍郎魏学曾一面。”

    “就是为高拱鸣冤的那个?”

    “正是,高达还带了一封高拱的亲笔书函,奴才正琢磨着,这里面兴许有阴谋。魏学曾接到信后,于昨晚在熏风阁与礼部左侍郎王希烈碰头了。”

    “哼哈二将?”

    “是,他们似乎满肚怨气。”

    “还想造反不成?”李太后突然从花插上拔出一枝玫瑰,一折两段,扔在地上,恶狠狠地道:

    “高胡仗着先帝宠信,总揽朝政几年,在朝中培植了大量的党羽,这可是心头之患啦!”

    冯保适时引出水墨恒,道:“张先生与水少保商议出来的京察,便是清除高拱死党的绝妙良策。”

    李太后频频点头,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个嚣张的身影,心里难免浮现一丝躁动的情绪,问:“胡椒、苏木折俸,听由他坐镇?”

    “是,水少保威名赫赫,没人敢在他面前挑事儿。”

    “有。”不料李太后断然回道。

    关于赵怀一事,冯保并没有立即禀告李贵妃,而且内阁也没票拟呈上来。

    冯保不知李太后从何得知。

    “而且在丁字库仓前还死了人。”李太后接着补充道。

    “啊?”皇上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这会儿听到死了人,大吃一惊,“大伴,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没有禀告我呢?”

    冯保不慌不忙,道:“我的万岁爷,奴才不止一次提醒,在奴才们面前,你不能称‘我’,要改称‘朕’,这样显示威严!”

    “钧儿,大伴得对,你记住了没?”李太后扭头问。

    “记住了,娘!”朱翊钧端坐,将刚才的话又重一遍,“大伴,这么大的事,你为何没有禀告朕呢?”

    冯保这才回道:“奴才本想禀报,可因为肇事者……”

    “肇事者怎么了?”朱翊钧瞪着眼追问。

    “肇事者赵怀是邱得用公公的侄。”

    李太后杏眼圆睁,这层关系她还不知道;皇上也聚精会神,一双亮晶晶的眸死死盯着冯保。

    东暖阁登时安静下来,彼此呼吸可闻。

    沉默片刻。

    冯保叹了口气:“哎,摊上这么个不争气的侄,邱公公最近两天,心都碎了一地!”

    “那邱公公怎么没向我提及此事呢?我还是从姐姐那儿听到的嘞。”

    “他哪敢呀?刚升作乾清宫的主管,就出了这等丑事,他那一张脸,往哪儿搁?”

    “这倒也是……”

    “当时,赵怀滋事,水少保将其擒拿。邱公公闻讯赶了过去,可水少保没给邱公公面,执意要将赵怀交给刑部。”

    “本该如此!”皇上脱口而出。

    “皇上英明!”冯保赞道。

    李太后侧身望了望墙壁上一垂到地的丝鳗,端庄秀丽的脸颊上忽然泛起好看的红潮。

    恰在这时,张鲸进来。

    他跟着冯保沾光,又升一级,做了秉笔太监。

    张鲸手中捧着一幅铁券金书,恭敬地递给李太后,道:“启禀皇上、太后,礼部颁制的慈圣皇太后铁券金书刚刚呈上来,请皇上、太后过目。”

    李太后接过,瞧了又瞧,喜不自胜。

    选择在这个时候献上铁券金书,也是冯保的意思。

    给水墨恒寻找约见的机会,总得有个好借口吧?所以,冯保第一时间催张居正,张居正催礼部,将慈圣皇太后、仁圣皇太后两位太后的铁券金书赶制出来。

    这不?

    时间刚刚好!

    张鲸呈上铁券金书便退下。

    冯保开始按计划行事,逢迎道:“太后得此铁券金书,乃无远弗届的佛力所佑,可喜可贺!都太后是观音娘娘的化身,这话一点没错!”

    李太后心情好极,莞尔一笑。

    冯保见机会大好,提议道:“太后,后天是黄道吉日,不如去广济寺朝礼。自万岁爷登基,太后还没敬香礼佛过呢。”

    “好!”李太后当即答应。

    “奴才马上下去安排。”冯保暗自高兴,刚一起身,又试探地问道:“护卫头领就让水少保担任,太后意见如何?”

    “一切你做主便是。”李太后秀丽的脸上再次浮现红潮。

    冯保鉴貌辨色,看在眼里,心满意足地退出乾清宫,第一时间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通知水墨恒,让他做好准备。

    水墨恒高兴,喃喃道:“不得不,冯公公做事真有一手,牛皮不是吹的呀……”

    广济寺,位于北京城西阜成门内。

    始建于宋朝末年,初名西刘村寺。

    据《喜云慧大师传》所载:“宋末有两刘家村,在西者为西刘家村。村人刘望云,自称天台刘真人裔孙,得炼气法。一日,有高僧过往,望云出迎,求其法,因之而建寺,名西刘村寺。”

    元朝时,西刘村寺改称“报恩洪济寺”,元末毁于战火。

    至明景泰年间(公元1450—1457年),村民耕地时,发掘出陶制佛像、供器、石龟、石柱顶等物事,才知这里是古刹遗址。

    到天顺(公元1457—1464年)初年,山西僧人普慧、圆洪等法师云游至此,募集资金,于废墟上重建寺庙。

    明宪宗于成化二年,即公元1466年,下诏将寺庙命名为“弘慈广济寺”,简称广济寺。

    这以后,广济寺僧人不断进行修复工作。

    至成化二十年(公元1484年)才算全部完工,建有天王殿、大雄宝殿、圆通殿、大士殿、伽蓝殿、祖师殿、钟鼓楼、斋堂、禅堂、方丈室、僧舍等。

    可谓巍峨壮观,富丽堂皇。

    广济寺成为北京著名的“内八刹”之一。

    冯保之所以选择广济寺,是因为这里的圆通殿供奉着大悲圣观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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