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脱兔,日月跳丸。

    水墨恒在凤凰村风光了一月有余,不仅能打会,棋艺高超,而且思维敏捷,不再做那些令人鄙夷的荒唐事,完全变了一个人。

    凤凰村的村民也足足诧异了一月有余,纷纷前来观看水仙曾经打过水墨恒的那根扁担,可瞧来瞧去也瞧不出有啥特别,更有笨拙的女央求爹妈借来一用。

    可水墨恒心中一直有道梗,那就是自水仙赴京后,至今杳无音信。

    “难道果真如外界所传,这些年被甄选去皇宫太医院的民医皆非死即疯?”

    生活不只是眼前的凑合,还有远方。

    “我得去京城打听打听。”

    与其坐等消息,不如主动出击。水墨恒下定决心后,便使唤根治将水蛋叫来,之后把妹妹水灵芝拉到跟前,道:“蛋蛋,一个月前的话可算数?”

    “愿赌服输,大丈夫话当然算数。”

    “我得出趟远门,这阵劳烦你照顾我妹妹和根治,若他们瘦了或是少一根头发,看我回来不削你。”水墨恒踮起脚,晃动拳头,示以暴力。

    生活中很多时候,暴力虽不能解决问题,但往往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放心,我当他们是俺亲弟、亲妹不成吗?我蛋蛋能吃饱,决不让他们饿肚。”水蛋拍着胸膛应承。

    “其实,吃喝拉撒不用你操心,家有余蓄,他们也不,能照顾好自己。让你来是希望你长点儿心,别让他们受人欺负。”

    “少爷,我自到大都跟着你,你怎能抛下我独自前去呢?”根治听明白这事儿后急了,定要跟随。

    “以前老爷在,妹妹不用你照顾,如今不同,你岂可再与我形影不离?”水墨恒耐心地劝导,“灵芝年纪尚幼,若村里泼皮们欺负她咋办?灵芝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呀!”

    根治不话了,双眼噙满泪花。

    “男儿有泪肚中流,别让我看见。”水墨恒语气颇厉。

    “可,可此行路途遥远,在京城又无相识,少爷孤单一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我不放心。”根治着着,情不自禁又流下眼泪。

    水墨恒抚摸着根治的头,安慰道:“我知道根治的心,但人生有些路总得自己去走,孤单寂寞得自己去尝,别人代替不了。”

    “咦,隔壁村的冰如姐姐家,在京城里似乎有些门路呢。”根治突然眉头一皱,欢喜地提醒道。

    不料水墨恒心中一痛,像针扎般,浑身一个激灵,恨恨地道:“还提她作甚?”

    “那少爷何时出发?”

    “明天。”

    “后天吧,明天我帮少爷收拾行装,南北气候有别,这千里迢迢的,少爷总得准备一身行头。”

    “也好。”水墨恒点了点头。

    翌日,一大清早却不见根治的踪影。

    “不是今天帮我收拾行装吗?这死哪儿去了?”水墨恒从前村找到后村,也没见着。

    直至傍晚时分,根治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中攥着一封信函,紧扣在胸前,像个宝贝似的,眉飞色舞道:“少爷,这下好了,有荆王的荐函,你到京城就不愁了。”

    “荆王?”水墨恒一下没反应过来,“人家可是皇亲贵胄,跟咱贫民百姓八竿打不着,怎么会折节下交?”

    “少爷,你忘了?冰如姐姐的爹与荆王一向交好。冰如姐对你还是很有情义的,我清早一去明来意,她立即央求她爹,然后他爹找荆王,这不……”根治扬起手中的信函,甚是得意。当然,有些情节只能隐瞒,不能直言相告。

    “嗯,拿来,有资源不用,倒真可惜了。”水墨恒接过信函,默默地端详片刻,突然神情一滞,脸上肌肉一绷,出手将信函撕了个粉碎,斥道:“以后若再敢提起她,我打折你的腿。”

    根治惊恐、悔恨不已,不甘心地诺诺道:“少,少爷,冰如姐怎么也是你的,你的……”

    “闭嘴。”水墨恒大喝一声。

    “哥哥,冰如姐又没对不起你。再,根治哥早上出去饭都没来得及吃,午饭还不知道吃了没有,现在马上要吃晚饭,还不是为了哥哥?你看你,人家辛苦跑了一天,你却……这样,对得起根治哥的一片好心吗?”水灵芝见水墨恒动怒,叹了口气,从旁劝。

    根治眼泪又来了,这封信函来得着实不易,远远不止水灵芝描绘得这么简单,仅仅两顿饭没吃,辛苦一天算什么?

    “吃饭。”水墨恒冷然不屑,抓起一碗米饭,不停地往嘴里扒,一筷菜都没夹,瞬间将一碗白米饭吃了个精光。

    根治和水灵芝不敢发一言。

    第三日,水墨恒背着包裹,准备出发。凤凰村的村民扶老携幼为他送行,可村民们这次的心情与上次截然不同。

    上次成心想送走“祸害”,这次可是真心“寄托”。

    “一定要将你爹找回来。”

    “凤凰村可不能少了水大夫呀!”

    水墨恒明显感觉出村民态度的转变,还真有些舍不得,想想这些年自己做的坏事儿,其实村里的父老乡亲皆属纯良之辈,也没把他怎么样。

    “回去吧。”水墨恒挥手与村民告别。

    “保重。”

    “路上心。”

    “大家会照顾你妹妹的。”

    带着村民的祝福,出了凤凰村,根治和水灵芝仍陪伴在水墨恒的左右,依依不舍。

    至蕲州码头,见风中俏立一位妙龄少女,脸,柳叶眉,绰约多姿,似有所待,尤其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令人不可逼视。

    自古至今,文人形容美女无不夸张,这种修辞手法用通俗的话,叫吹牛逼。当代女更甚,不用劳驾文人笔墨,可以自拍、晒图、P图,“卖萌”手段一个比一个高。

    尽管水墨恒早已过了用肉眼欣赏女人的阶段,可眼前的女,白衣袅袅,秀发如云,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不得不赏一眼。

    申明,此刻绝不是吹牛。

    “冰如姐姐。”根治欢喜地跑过去打招呼,跟着脸色一变,黯然声诉,“少爷他,他不领情,将荆王的信函撕了。”

    “别传出去让我爹和荆王知道就好。”冰如的声音犹如天籁,沁人肺腑,安抚完根治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腰牌,塞到水墨恒的手中,“墨恒,这个你拿着。”

    “不要。”水墨恒迅速摆手,冷冷地拒绝。

    “拿着。”

    “不要。”水墨恒一股孩气,转过身去。

    “到京城有用,拿着。”冰如硬塞到水墨恒的怀中,“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不送,我走了,你保重。”低着头,一阵风似的去了。

    “莫名其妙。”水墨恒从怀中掏出那块腰牌,正欲扔向冰如,水灵芝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水墨恒的手,摇头劝道:“哥哥,冰如姐已经走了,若你不喜欢,日后回村我帮你还给她。”

    “是啊,少爷,冰如姐出来见你一面可不容易。”根治也赶紧撺掇。

    水灵芝既怕哥哥动怒,又怕哥哥真的将那块腰牌给扔了,干脆抢过来,直接塞进水墨恒的包袱底部,笑嘻嘻地道:“哥哥,上船吧,我和根治哥就送你到这儿。来,拥抱一个。”

    “鬼灵精怪。”临别时分,水墨恒不愿驳妹妹的面儿,伸手刮了一下水灵芝的鼻,与之深情相拥,然后毅然转身,上了船。

    “少爷,珍重!”根治摇手呼喊。

    水墨恒站在船头,徐徐微风,直将他的衣袖吹得左右摆动,放眼远眺,横无际涯的江水看似平静,实则浩浩汤汤奔腾不息,正如此时此刻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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