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越野车,绚丽地在原地打了个转弯后,稳稳地停住。车大灯反射在陈宇锋Q7的倒后镜上,强光刺眼的很。

    “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地甩上,从车上步下来一个身穿青花旗袍的优雅女人。

    陈宇锋看清了来人是谁,还没等他打开车门,车门已经被来人从外面拉开。

    “妈……”陈宇锋表情复杂地看着陈卿,他知道自己一连几天没有回家,也没有给家里打电话,母亲一定很担心。

    陈卿漂亮的丹凤眼,轻晕着大地色的眼影,更将她整个五官衬托得越发深邃立体。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的女人。

    “你还好意思叫我妈?我是你妈么?我连你秘书都……”陈卿刚要说“我连你秘书都不如”的时候,眼神突然瞟到了陈宇锋副驾上的方海芯,神色一变道:“宇锋,这……这是海芯?”

    陈宇锋脑中灵光一闪,抱着方海芯赶紧跳上车后座,“妈,你来得正好,送我们去医院!快!”

    陈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教训儿子固然是她今天前来的使命,可紧要关头,她也分得清孰轻孰重。

    “儿子,上我的车,你这公车还是算了。”陈卿踩着七寸高跟鞋,步履十分平稳地向自己的爱车走去。

    没有人知道,陈卿风雅古典的容貌下,藏着一颗狂野的心。年轻时就读于女子大学,她是她们学校的赛车种子选手。

    后来她嫁给冷礼平,过上了别人眼中羡慕的生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流光溢彩,出入豪门,可豪门里的辛酸和不易,陈卿直至到了这个岁数,才慢慢参透。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与金钱无关,与地位无关,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感情,却息息相关。

    她也曾试问过她自己,如果冷礼平当初是个一穷二白的男人,却独独唯你陈卿为重,将你捧在手心里做宝贝,对你们的孩子呵护备至,陈卿……你还会嫁么?

    一道很简单的选择题,可惜她选择了将近三十年,也没有选明白……

    方海芯已经昏了过去,可昏迷并没有缓解她的症状,陈宇锋很矛盾,不知道是应该叫醒她,还是让她保持这个样子,直到医院。

    陈卿冷艳的眉眼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儿子,内心百感交集,却也对方海芯发生的意外十分好奇。

    陈宇锋接受到母亲眼神的询问,做了个无辜的表情,“妈,你别这么看我,海芯发生这样的事,纯属意外。”

    是意外么?陈宇锋心里苦笑连连,算是一个没有预计到的风险吧。他明知方海芯不喜欢温暖,本打算让聪敏智慧的她知难而退,可不曾想到……方海芯的反应这么激烈。

    也许,是他的方式真的错了吧……方海芯从来么有对他大张旗鼓的表白过,感情这种事,有时候不捅破,更是一种尊重在乎彼此的方式。

    就像他自己明明知道方海芯对他有意思,可每次看到方海芯为他精心准备的食物,或者是费心准备的小礼物时,陈宇锋……你敢昧着良心的说你不开心?

    开心会有,可更多的是一种担心的隐忧。陈宇锋越来越觉得与方海芯的相处,不自在很累心。

    因为心里有了温暖,所以他知道应该让自己或者让方海芯对自己避嫌,可工作上他们是搭档,有接触是避免不了的。

    那就只好从“诛心”开始了,不过……陈宇锋没想到的是……这“诛心”活动才刚开了个头,方海芯直接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重头戏”。

    陈卿很沉稳地把控着方向盘,如果外人单单从车速上判断,根本无法相信这样娴熟的驾车技术,竟是出自与一个如此风韵优雅的女人之手。

    “想好怎么跟我解释,等安妥好方海芯之后,有你交代的。”陈卿忿忿地哼了一声,不过心里还是很安慰的,至少儿子除了神色有些憔悴意外,其他还不错。

    陈宇锋干的这活儿,往大了说,那是海关总司司长,往小了说,那就是抓走私的大头头。既然是抓人的活计,势必就牵扯到损坏“某些人”利益的问题。

    你让人家赚不了前,人家当然就不能让你好过。有的人被抓了进去,真心是改过自新,重新开始新的人生。

    当然,也有人侥幸逃脱,然后等着有朝一日暗算陈宇锋。陈卿至今都记得,五年前还没升为司长的陈宇锋,一次回家途中,被人暗算,腹部和腿部受了枪伤,陈卿直到现在都记得儿子满身鲜血的样子……

    医院很快到了,陈卿从海关署开到京山人民医院,四十多分钟的路程,她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你们快进去,我去找我的一个老同学。”陈卿冷静地吩咐着。

    “嗯。”陈宇锋不做耽搁,抱着方海芯赶紧去急诊室。

    高跟鞋踩在灰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医院正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刘元,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了!”男人兴奋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大厅里,正要上电梯的陈卿却蓦地驻足,这声音竟然有些耳熟,可她又不敢确定……

    “你电话给我留一个,好多年没见了,哪天咱几个出来聚聚。还有啊,你那手注意保养,不然骨膜很难恢复的,到时候关节肿大,可有你受的。”刘元是人民医院的骨科大夫,医生的本能让他看见病患,就想“敦敦教诲”一番。

    男人爽朗大笑,听得出来年龄不是很大,顶多三十。陈卿娟秀的眉头皱得要成个“川”字,她沿着墙壁,轻轻地向声音发出的电梯拐角处步去。

    “行了,公司里还一堆事儿,等开业剪彩那天,你可得来啊!”男人笑呵呵地对刘元挥着手,只是其中的中指被包成了萝卜般粗。

    陈卿看到男子渐渐朝自己走来,她贴着理石墙面,小心翼翼地探视着,希望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可是,世界就是这么小,越怕什么,往往越来什么。

    陈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些被她埋葬了很久的往事,突然一股脑地涌进脑海里。

    “啊!”这声惊叫不是陈卿,是被躲在墙角的陈卿吓了一大跳的男人。

    陈卿也被对方这声“惨叫”吓了一跳,本能地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陈卿恨不得当场毁容,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位女士,你还好吧?”刚刚跟刘元寒暄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陈铎。

    陈铎跟陈宇锋是同母异父的两兄弟,只可惜……陈铎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这其中的来龙去脉,陈卿是最清楚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京山的人民医院里,竟然能看见陈铎……

    “女士,是不是我撞到你了?”陈铎虽然平时“流氓”了些,可光天化日之下,还算有些绅士风度。

    那一日去夜欢玩儿,本打算要温暖出台的他,惨被冷天煜修理,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用了什么功夫,他这手指头从那天以后,时不时就肿得跟萝卜似的,钻心疼得没招了,这才想起来看医生。

    陈卿慌忙将头别向一旁,狼狈地低语道:“没、没什么……我很好……”

    陈铎眼神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得出她有一定的年纪,可他却不觉反感或者不能直视,恰恰相反,这个女人的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他的味道。

    陈卿以为自己说了没事,陈铎就会离开,可等了半天,面前的这堵“人墙”,一点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坦白说,身为人母的陈卿,说对陈铎一点不挂念那是不可能的。可就像曾经陈宇锋质问过她的那样,如果心里有陈铎,为什么可以忍心这么多年不联系不问候,只是一张又一张又薄又轻的支票,代替母爱?

    “女士……”陈铎试着轻唤陈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他现在不喜欢小姑凉,改喜欢成熟女人了?

    陈卿被自己内心的纠结烦到不行,她很想正大光明地看看陈铎,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又担心陈铎认出她,质问当初为什么不要她……

    “你烦不烦?”陈卿突然怒了,她推开面前的陈铎,仓皇落跑。

    陈铎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个女人这么讨厌自己。下意识地,他轻抚了抚自己的脸,惆怅地自言自语道:“我有那么丑么?”

    甫一踏出医院,陈卿顿觉胸口的那阵窒息感觉,消散了不少。贴身小旗袍是她的最爱,可她却第一次有了想撕裂这身束缚的冲动。

    陈卿下意识地想解开领口的盘丝扣,可探手一摸才发现扣子竟然没了。

    这中盘丝扣都是纯手工编织的,陈卿更是花了大价钱,聘请专人订制的,不说国内仅此一件也差不多了。

    本能的她想原路返回寻找,可这个念头却被拐角处的那抹熟悉身影打断了。

    陈铎一脸若有所思地走出医院,站在医院门口,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足足站了有十多分钟,这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转身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直至陈铎的身影完全消失,陈卿才敢站出来,“大大方方”地看着儿子的背影。

    小铎,妈妈我……陈卿第一次觉得,用“妈妈”这个称呼称呼自己,像一根针扎进心里般的疼……

    不仅仅有疼,还有无尽的讽刺和难以启齿……

    温暖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她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晶莹的泪痕,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红肿得像核桃。

    宽敞的双人床上,零星散落着女人的衣物,男人的裹身浴袍,黑色长毛地板上横陈着凌乱叠置的男士拖鞋,可想而知脱鞋的人当时有多急。

    窗帘被密密实实地拉着,即使外面已经艳阳高照,屋里依然如入黄昏般的朦胧。

    这样狼藉的现场,傻子都能看明白,这里刚刚进行了怎样一番激烈的“巫山云雨”。

    冷天煜从浴室走出来时,只在腰间胃了一条白色浴巾,腰侧性感的人鱼线,在水珠的轻吻下,勾人指数狂飙上涨。

    他是性感且迷人的,可现在这个性感又迷人的冷天煜,站在窗前足足有五分钟,床上的这个笨女人竟然视若无睹?

    “温暖,你在无视我么?”冷天煜猛地翻身上床,动作利落又优雅,彷如一只漫步在丛林中的猎豹。

    温暖只觉得自己的身侧猛地往下一陷,然后她的周围又被那种淡淡的树木清香萦绕。

    这味道专属与冷天煜,温暖知道,这是属于恶魔的味道。

    “说话!”冷天煜不耐烦地蹙眉,他侧身微挺着背脊,俯视着要死不活的温暖,心里不痛快。

    这女人连孩子都给他生过了,现在不过就是做了男人女人之间最正常的事情,她至于摆成这幅表情么?玩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啊!

    温暖不语,只是本能地对冷天煜的声音抵触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去跟他交流,可情绪是忠于内心的,她不想跟他说话,眼泪却出卖了她。

    “哭什么?”冷天煜只觉莫名其妙,难道是他要得太猛,弄疼她了?

    “过来我看看。”冷天煜坐起身,拍拍自己面前的地方,示意温暖也坐过来。

    可温暖却依旧一动不动的仰躺着,像一个溺水多时的人,完全放弃了被人救起的希望。

    坦白说,冷天煜的性格中,闷骚和言不由衷占有很大一部分。他不善于言谈,更不喜欢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他不会说那些羞死人不偿命的关心话,只知道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他的想法,并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加以掩饰。

    而这些“别捏”的存在,除了雷军意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主要是没有别人体验感受过了。

    温暖是冷天煜第一个想要关心的人,也许说“关心”有些太正式了,他真的只想看看她哪里不对劲,他又能做些什么。

    见温暖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猛掉眼泪,冷天煜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顿时像被雾霾淹没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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