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梓岚满脸笑容送走了来询问五年前车祸案件始末的警察,门一关上,脸色立刻黯淡无光。

    他靠在门背后,沉思了几秒,披了一件外套拿着钥匙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他要去找李唐越,为什么警方会有当年的录像?知道这个录像存在的人包括他一共有三个,如今泄露到警方手里,不是纪暖姿就是他李唐越。而纪暖姿在谢家,他不方便找过去,就只有向他李唐越要个说明!

    一旦让他弄清楚是谁在背后捅刀,那些他所知道的,不管该不该说,他会毫无保留地告诉警方。

    到达李唐越的住处已经临近深夜十二点,他的楼层没有灯光,按了好几次门铃都没有回应,不知道他是去了哪儿。

    聂梓岚给他打电话也是关机,他几乎想要放弃了,等第二天再来,电梯门开了,李唐越低垂着脑袋,周身被疲惫不堪的气息包裹着。

    看见聂梓岚的时候,李唐越怔了怔,露出一脸厌恶绕过他,打开门没有邀请他进去,但也没有让他走。

    “警方怎么会有当年的照片?”聂梓岚跟进了屋,自如地坐进沙发正位。

    李唐越摔下外套,不答反问:“你再跟我说一下,车祸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被撞的那个人是不是吴彤?”

    “你还没告诉我,警方的录像是哪儿来的?!”

    李唐越不满地瞅了他一眼,俯视着他慢悠悠道:“警方去找你了?哼,那你也不能怪我。我只是把录像给了谢政远,向他证明当年吴彤确实去过雨凝阁。”

    “我就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个录像意味着什么!”聂梓岚火气大发,霍然起身逼近李唐越。

    “为了证实吴彤的生死,牺牲再多我都无所谓!”

    “证实吴彤的生死?”聂梓岚轻蔑地冷嗤,挑眉一笑,“要证实孩子的生死才是最终目的吧?!”

    李唐越不置可否地笑笑,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他这一记似笑非笑的扬唇中缓解,绕过了聂梓岚,他坐回主位,满不在乎地说:“你别着急,警察去找纪暖飒取证时吃了闭门羹,关键人物都还没有发话,不会出事的。”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算没有当事人的确认,谢政远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我是送进监狱,有了这个证据迟早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李唐越阴恻地笑了笑,别有意味地看着他,“纪暖飒不都已经是你的人了吗?难道她会忍心送你去吃牢饭?”

    提起那件事,聂梓岚神色倏然显露不自然,旋即冷着脸警告:“李唐越,如果因为那个录像我玩完了,那么你也别想好过!你别忘了,我也是知道你不少秘密的!”

    李唐越皮笑肉不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忙了一天很累,看你应该没什么事了,那就请走吧。”

    逐客的意思如此明显,聂梓岚不是乐意自找难堪的人,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起身就潇洒离去。

    他连夜赶回住处,没想到门口居然有人在等。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找上门来,对于他们的来意,聂梓岚想不明白。

    “谢董,您回来了?”熊天林笑呵呵地迎上前来,跟在他身边的徐嘉媛化着淡妆的容颜堆满了笑容向他点头致意。

    聂梓岚面无表情,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熊天林呵呵地笑,满脸横肉谄媚的很,“谢董,我们进屋说吧,绝对是对你有用的消息。”

    迟疑了几秒,聂梓岚开了门率先踱步进屋,那两人像哈巴狗一样跟着他进去。

    自从青城国际被谢氏旗下的经纪公司收购以后,熊天林就只是一个小小的股东,因为手中握有的股权太少在公司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孙铭晶过世以后,聂梓岚动手脚成为经纪公司的一把手,对以前他做训练生和艺人时刻意刁难他的人发难,而这些人当中有不少也是熊天林记恨的,于是他就趁此机会巴结聂梓岚,和聂梓岚一个鼻孔出气,面上面里都处处顺着聂梓岚的意见,好不衷心。

    再说徐嘉媛,自从上次在雨凝阁威胁的事情落败之后,青城国际又被谢氏收购,她便顺理成章地遭到全面封杀,为了熬到出头的一日,她只得选择跟在熊天林身边,他们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惺惺相惜,相互利用。虽然徐嘉媛彻底被封杀,但她是个女人,且是个外貌美身材好的女人,有些场合需要她的出现。

    熊天林看中的便是她这一价值。

    在自己家中,聂梓岚表现得自如自大。虽然在商场上的时间还不久,但他毕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经历了一般人不会经历的痛苦和磨练,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测他人的意思。熊天林靠近他的目的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无非就是希冀跟他拉好了关系,在公司里至少能有发言权。然而,深夜造访倒是头一次,对比他就不清楚了。

    聂梓岚慵懒地靠在沙发里,端着架子问:“熊董事这么晚了带着助理小姐到我这里来有何贵干?”

    助理小姐便是徐嘉媛留在熊天林身边的身份。

    熊天林笑容不减,主人没有邀请他坐下他便一直站着,给聂梓岚脸上抹足了光彩。

    “我知道谢董最近被一些琐事烦恼着,特意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的。”

    “哦?这么听来,熊董事应该想好了解决的方法了?”

    “解决的方法倒是不敢说,不过是给谢董一条后备之路。”熊天林露出了得意的笑,拉开外套从内侧的衣兜里取出一把枪。

    聂梓岚一看见那东西立马坐直了身体,警惕着熊天林的下一个动作。枪不是开玩笑的,用起来比刀子还快。

    “嘿嘿,谢董,您别紧张,别紧张。”熊天林笑眯眯地放下枪,又往后退了几步,置自己于一个彻底安全不会威胁到聂梓岚的位置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谢董,我说过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要给您提供一条后备之路的。”

    聂梓岚紧盯着桌上的枪,警惕着熊天林会时刻上前握起枪对准他的脑袋。

    熊天林看出了他的戒备,哈哈笑的很随性,坦荡荡丝毫没有一点要加害于他的意思,“谢董,你大可以放心,这枪我放在了这就不会再拿起。不瞒你说,其实我还有一把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枪,那枪曾经被谢政远拿了抵在我脑袋上,差一点就被子弹崩了。”

    聂梓岚半信半疑地看向他,“谢家吞了你的公司,我知道你对谢家的人有仇恨,说吧,要给我留的后备之路是什么?别耍花枪,那些东西我不爱听!”

    “好!既然谢董如此爽快,我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徐小姐,把东西拿给谢董过目。”

    只见徐嘉媛从随身挎着的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开了毕恭毕敬地放到聂梓岚面前。

    股权转让协议!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熊天林就没安什么好心。聂梓岚心中有几分了然,但还心存侥幸以为他熊天林对他还是有所忌惮的,没想到他竟然做到了如此露骨的地步!

    聂梓岚猛然顷身,试图抓起那些破纸撕毁。不过早已料想到他反应的熊天林有所准备,比他早一步抢走了那份协议。

    聂梓岚怒火冲天地站起来对大吼,“熊天林,你别太过分了!现在公司的老大还是我,明天我就可以用一场会议了结了你!”

    “谢董,别动气,别动气,”面对他的爆发,熊天林好言好语地劝着,主动上前拉着聂梓岚坐下心平气和地同他解释,“我的来意已经很清楚了,您别以为我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难道不是吗?”聂梓岚怒不可遏地打断他。

    熊天林连连点头,忙顺着他的意思回应,“是,是,是!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但那并不完全,要不是看谢董你已经被谢家那边逼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我也不至于深夜到此,还被扣上个落井下石的臭名,这不值得!”

    聂梓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果然是出了名厚脸皮的东西,黑的说成白的居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谢董,您先顺顺气,徐小姐,快去给谢董倒杯水来。”熊天林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徐嘉媛放下包要去,聂梓岚不满地阻拦,咬牙道,“不必了!这杯水我可喝不起,要是下了什么迷药趁此机会签了字按了手印,我可就亏大了。”

    “嗨,谢董,您怎么还认为自己在吃亏呢?难道您还没看清楚眼下的局势吗?”

    聂梓岚咬牙不语,局势是什么他看的清清楚楚,就算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他也不至于向熊天林妥协。

    “谢董,您可要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如今谢家对你紧追不放,不管是车祸的案子也好,商业犯罪也罢,我相信您作为当事人应该比我们心里更清楚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结果?逃不掉的结果。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警方开始逮捕之前带着足够安度余生的钱离开这里?”

    聂梓岚眼珠微微一动,所有所思地看向了熊天林。

    熊天林笑得更加坦然了些,也更加有把握了些,“您签下这些股权转让的协议,把您名下的股权都转给我,到时候就算警方要查,那些东西已经不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你把股权转给了我,我给你一笔可观的费用供你在某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安度余生,重点是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还有什么不好的?”

    心爱的人?聂梓岚心尖微颤,这辈子还有机会吗?

    熊天林观察到聂梓岚已经被他说的开始动摇的神情,继续加重药量劝导,“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警方迟早有一天会查清楚所有事情,难道你就甘心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吗?想一想,和心爱的人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度过平静的生活,跟在牢狱里孤苦零丁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比起来,哪个更好?你是从不平静走过来的,应该更懂得平静的美好,那是我们这样的人求之不来的。”

    聂梓岚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有没有把熊天林的话听进去,但熊天林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味地劝说他想,把所有能想到的都说尽了。

    桌上的枪安静地躺着,徐嘉媛等得乏了,靠在沙发里昏昏欲睡。忽然熊天林拍了拍她,叫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支票出来。

    “谢董,这个支票不管说的好不好听,就当做是购买你手里股权的款项吧。”熊天林放下了支票,挪过枪压在支票上面,“时间太短,你可能还没有想好。但这些东西我都留着,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在协议上签个字按个手印,支票和枪好好收下,一个是以后生活的资本,一个用作不时之需,对你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说完,他起身,聂梓岚显然还在沉思当中,没有送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熊天林叫着徐嘉媛漏液离去,临走前刻意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聂梓岚,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不枉此行了。

    聂梓岚就算在被逼急了,终究还是嫩了点,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换种说法就是胆量还不够。如果他足够心狠,胆子足够大,当时谢家之变时,吃下的可就不是一个经纪公司那么简单,而是整个鹏翔尽收囊中,哪里还有展飞接管的机会?

    人,只要对某样东西渴望到了极限时,是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哪怕是放弃自身,毁了自我。

    目前聂梓岚的渴望就是纪暖飒,努力了这么多年,他拥有了权势和金钱,偏偏失去了以前唯一的拥有,这本来就已经不甘心了。偏偏以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投向了别人的怀抱,那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害他的人,这其中的仇恨和不甘要多厚重有多厚重。

    熊天林赌的就是这一点,他想,这一次他应该可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

    翌日,纪暖飒起了个大早,就为了等待警方到来,用过了早餐在院子里透气,等到暖阳高照依旧不见警方到来。

    临近午餐时,警方打来了电话,希望她能亲自到局里走一趟。如果不是答应了王恋瑾,她不会前往。

    不期的是,在警局门口遇到了聂梓岚。

    不过两三天不见,他就大大的瘦了一圈,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消褪,这样看来又瘦又疲惫,还伤痕累累,很让人怜悯。

    聂梓岚见到她,微微一笑,和前几次碰面判若两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最早认识的时候,哪怕再怎么疲惫不堪,他都能给她一记清浅的笑容,足以让她安心。

    但那应该只是她的幻觉,一个眨眼的功夫,聂梓岚就以唇角斜扬的模样映入她的眼帘。

    纪暖飒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她这一反应,聂梓岚冷哼了一声,又看了看陪她来警局的柳羽灵,有些嘲讽又带着点苦涩地说:“有亲人陪着真好,哪怕被心爱的人抛弃了,还有爱你的人在身边给你勇气,陪你走出感情的低谷。暖暖,在这一点上,你永远都比我幸运。”

    纪暖飒不明白他这番话是何意图,还在不知所措时,柳羽灵已来到她耳边低声要她快点进去办正事。

    聂梓岚站在原地,侧了侧身,神色淡漠,眼神却幽深地目送她的背影从他的视线尽头消失,随后他才跟着进去。

    两人的到来都是为了五年前车祸的事,警方先分别提问个人,最后安排他们单独相处,从监控里了解他们会不会说出一些对外人有所隐瞒的事情。

    当人的情绪激涨到一定地步时,某些东西是会被刺激出来的。

    不过这句话对纪暖飒和聂梓岚似乎不太适用,他们面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了半小时,一句话都没有说。

    警方等不及了,决定用一些东西刺激他们,斟酌之下,将一个对两人来说极具爆炸性的消息丢给了他们。

    “谢家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

    反应最强烈的是纪暖飒,她霍然起身,腹部的伤还没有好,这么迅速强力的一个动作扯动了伤口,疼得她气喘吁吁,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

    聂梓岚看了禁不住心疼起来,终于出声关怀道:“伤还没有好,动作不要那么大。”

    纪暖飒一怔,不太适应他的关心,一个一再带给她伤害的人送来了关怀,她怎么能不怀疑是糖衣炮弹?

    聂梓岚自嘲地抿了抿唇,平视着她,“不是早就说了被撞的人不是她吗?还么找到孩子也是应该的呀。还是说,你会激动是因为孩子回来了,你和谢政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纪暖飒别开了脸,不让他的目光触及她的落寞心伤。

    聂梓岚苦笑出了声,自嘲的意味愈发浓厚,“暖暖啊,你知道吗?我连做梦都希望能回到过去,回到车祸发生的那一天。”

    终于提到了车祸,警方个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听。

    “当时我不应该跟你争执,更不应该半路下车,丢下你一个人,那样的话,你也不会在暴雨的夜迷失了方向。”

    这话是什么意思?!

    同样可以听到他们对话的柳羽灵拍桌怒吼,指着屏幕里的聂梓岚大骂,“他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1都到了这个时候,证据确凿,他还在狡辩!他和他那个爸爸一模一样,死到临头还不悔改!”

    警方嫌她太吵,强行把她拖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不让他干扰公务。

    又听到聂梓岚依旧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转过来,把所有的罪责扣到我身上,但是暖暖,如果时间可以再来,我不会丢下你,哪怕是让我一直驾车,撞死了人,我也不会丢下你。”

    他说的平静,却暗藏深情。

    纪暖飒不知道是该为自己感到可悲还是可怜,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可她什么都不想说,关于过去不想再提,关于他的否认不想辩解,关于他的画外音不想在意。来这里,只是为了实现对王恋瑾的诺言,跟警方坦白了就够了,至于接下来如何进展,与她无关。

    暗暗地叹了口气,她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受伤的腹部缓慢坐下,没什么力气同他辩解。

    沉默让她心静,却让聂梓岚心碎。

    她已经到了连跟他说一个字都不愿意的地步了,聂梓岚无声地笑,压下眼底腾起的云雾,声音低哑地唤她:“暖啊,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们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你会愿意跟我吗?”

    纪暖飒始终望着另一侧,不与他正视,也不回答他的疑问。

    “还是放不下对他的感情吗?即便是他找到了妻子和孩子,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你也不肯选择我吗?”

    纪暖飒眨了眨眼,依旧保持着沉默。拒绝的话她说了太多,伤人的,委婉的,乞求的,对聂梓岚全都没有效果,不如保持沉默,不费劲儿,也不伤神。

    聂梓岚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心紧皱,像是在极力地思考,又像是被什么压着让他很是痛苦,“他当你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你,你亲吻他他用离开的方式拒绝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渐渐愈合的伤口一下子被挑破,鲜血四溅,纪暖飒骤然回头,平和的目光里透着冰凉的愤怒。

    聂梓岚莞尔,哭笑不得,“到此为止吧,你什么都不想跟我说,也没有必要坐在这里耗时间。”

    说完,他起身就走,到了门口,身后传来纪暖飒僵冷却异常坚定的话语。

    “我可以退步,让他的家庭团聚,可以选择死去,从此再也不和他有任何交集,但是,我永远都不会选择一个狠心故意伤害我的人。”

    聂梓岚怔了怔,听清楚她的话后,哑然失笑,依然开门离去。

    警方没有说谎,谢家确实多了一个孩子,而那孩子就是吴彤寄来的照片中的男孩。

    从警察局出来后,纪暖飒用沉默的坚持逼着柳羽灵辗转到了谢家门前,隔着高大的铁门,依然能清晰地看到谢家老爷子在院子里和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最期盼这个孩子的人就要数谢旌博了。

    至今犹记得才到谢家的第二天,老爷子就给了她下马威,要她去墓地祭拜吴彤,等孩子的生日到来时,要亲自去为孩子上香。

    如果不是期盼太深,又怎么会如此隆重地供奉?

    四五岁的孩子已经可以稳定地奔跑了,他穿着厚厚的小棉袄,抱着一只球在花园里东奔西跑,胖嘟嘟的笑脸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老爷子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就没有消失过,一直都笑得合不拢嘴。

    饶了一个圈走到了今天,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能有完整的家庭,她也能认清了更多人的真面目,于他而言,成家立业两齐全,于她而言,成长成熟不再天真。

    这是这段旅程馈赠的宝藏。

    “走吧,妈,我们回家。”

    柳羽灵收起了始终注视着她的目光,准备调转车头,刚一发动车子,后视镜中出现了一辆车子,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驶向谢家。

    车子尚未停稳,车主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一个劲儿地按着门铃。

    铃声惊动了玩耍的孩子和陪玩的谢旌博,他回头一看,见一个身着黑色长风衣的男子焦急地趴在门上,努力地往他们这边眺望。

    谢旌博淡然的脸上浮现一抹深不可测的笑,起身慢悠悠地去开门。

    “是来找政远的吧?”谢旌博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李唐越的心思全被孩子拴住,压根儿就没听清老爷子在问什么,连连应着就往里面去。

    “政远不在,去公司了,你找他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回头我告诉他。”谢旌博跟着他往里走,就当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这时李唐越才发现自己太激动了,忙停下脚步,不好意思地问道:“政远让我来这里的,他怎么反而不在?那,老司令,家里没有别的人了吗?”

    “别的人?”谢旌博装作不懂,“你是说政扬吗?他也不在啊。腿伤还没好,江川送他去医院检查了。”

    “伯母呢?”

    “莱依让霞姐陪着去商场给孩子买东西去了。”说起这个,谢旌博一连迟悟地给李唐越做介绍,“差点儿忘了,孩子给带回来了,你瞧瞧,乖得很,一个人都可以好好地玩,不打扰大人。这一点跟政远小时候倒是很像,都很懂事。”

    李唐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向那个孩子,然而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目光胶着,脚步也不受控制地走向正在玩球的孩子。

    谢旌博把这一幕看的真真切切,一眨眼就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当做唠家常般自然而然地说:“感谢你陪着政远一起寻找他们母子,可惜吴彤说什么都不愿意回来了,不然你们三个好长时间不见面,是该好好地聚一聚了。”

    提起吴彤,李唐越适才回过神,忙不迭询问:“她怎么不愿回来?你们是在哪儿找到的她和孩子?”

    “在哪儿……”谢旌博刻意顿了一顿,当做犹豫,“地点就不说了,她不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而且孩子她还是会要回去的,只是暂时答应交给谢家来照顾抚养,毕竟到了接受教育的年纪,在谢家可以保证他受到最好的教育。”

    听完,李唐越露出了莫大的失望之情。

    “说来也奇怪啊,”谢旌博作苦思不解状,“政远说吴彤特意交代不要让你知道她在哪里,可是又给你寄信证明她还在这个世上,这不是很矛盾吗?”

    李唐越哽住,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爷子的疑惑。其中的矛盾他当然想得通,孩子的真实身份只有他和吴彤两人知道,吴彤寄信给他无非是想要告诉他这个亲生父亲一切安好,可不告诉他,是怕他控制不住思念,找到了她,那样一切的一切就白费了。

    谢旌博没有纠缠于此,叹了口气,道:“麻烦你帮我看着一下孩子,我进屋去给他拿件外套,等会儿还要带着他出去走走,玩儿热了更要注意保暖。”

    “好,好,我看着,您进去吧。”李唐越迫不及待,如此难得的和孩子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巴不得谢旌博永远不要出来。

    注视着谢旌博进了屋,纪暖飒叹息着让柳羽灵回家,车子一转,驶离了谢家这一路段。

    在楼上关注着她们车子的谢政远满眼不舍,扶在玻璃窗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他知道这一来她肯定是心灰意冷了,但这是最后的放手一搏,永远的平静就在眼前,过了这一劫,触手可及。

    花园里,李唐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孩子,一步步向他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重,踩在土地上的重量犹如压在了他的眼角,泪花一度要涌出眸眶。

    他红着眼,终于来到玩耍的孩子面前,蹲下和他大眼对小眼地相视。

    孩子第一次见到他,被他盈着泪花的通红双眼吓到了,愣了愣,好半天才迟疑着喊了他一声“叔叔”。

    那一刻,李唐越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一把将孩子拥进怀里,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眼泪的洗礼,在孩子耳边似喃喃自语道:“是爸爸,孩子啊,是爸爸啊,不是叔叔,是爸爸来看你了,爸爸终于见到你了。”

    孩子傻愣愣地由他抱着,已经被他的深情弄懵了。

    “爸爸还以为这辈子永远都见不到你了,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你知不知道爸爸想你想的好辛苦,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叔叔……”

    “不是叔叔,不是,”李唐越啼笑皆非地把孩子从怀里拉出来,认真地看着他,“孩子,记住了,我是爸爸,我才是爸爸。以后没人的时候,我是爸爸,知道吗?”

    “爸爸?”

    “对!是爸爸!”

    “可是我有爸爸的……”

    “不不不!那不是你的爸爸,我才是!我才是你的亲生爸爸!”猛然间,李唐越意识到自己过度激动了,咳了咳整理情绪道,“是叔叔,是叔叔,以后见到了就叫我叔叔,知道吗?”

    “你本来就是叔叔。”

    “是是是,”他苦涩地笑了笑,再次把孩子抱进怀里,把染满泪水的脸埋进孩子小小的胸口,“再等一等,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要回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叫我爸爸,你一定等我,知道吗?宝贝儿,要等爸爸来接你回家……”

    “你打算什么时候接他回去?”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李唐越抬起脸,四处寻找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这个孩子皱着小小眉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有人在说话?你听到了吗?”

    孩子舒展开眉头,放下皮球,拉着挂在脖子上的一条挂带,从衣服底下扯出了一个正在通话中的小巧手机。

    李唐越顿时傻了眼,疯也似地夺过手机盯着看,听筒里又传出了一个低沉的女声,“李唐越,你能有今天全靠我杜家,你居然敢背着我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搞?”

    “你在哪儿?!”李唐越把电话从孩子脖子上取下来,一边接听一边四处观看。

    屋子的正门走出一行人,中间的那个女人他再熟悉不过,那正是他那不会生育的结发妻子——杜家大小姐,而谢家的人全部都在,一个都没有少。

    中计了!居然中计了!

    李唐越狂怒不止,手一扬,手机便摔成了两半。

    “你设计我?”他瞪着谢政远,咬牙切齿。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

    李唐越无话可说。

    “阿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真心把你当好兄弟,你就是这么回报兄弟的?”

    李唐越斜眼瞅了瞅别处,冷冷笑道:“别兄弟长兄弟短,在这个社会上,谈的是利益和价值,别跟我提兄弟感情。你要是念着兄弟感情,就不会横刀夺爱,抢走了吴彤!”

    “你还好意思提那个女人!”杜大小姐怒吼道。

    李唐越毫不畏惧地迎向她,“局已经摆好了,我没什么好说!今天着了你们的道,是我大意!我知道你们既然设下了这个局,必然会收集证据,刚刚我说的那些话录音了吧?”

    他冷笑了两声,转过身去看孩子,那孩子早已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江川抱走,站在离他足足有五十米远的地方。

    “那个孩子……是假的吧?”

    回应他的只有杜小姐喷着怒火的眼神。

    李唐越又笑,“吴彤也没找到,对不对?那些信件和照片,只是你们设下的局!狠,真是狠,不愧是谢家的人,手段就是辛辣。谢政远你听好了,我今天会栽在你手里,不是你比我厉害,而是你利用我渴望作为父亲给予孩子爱的心理弱点!你没有比我厉害,你只是比我更卑鄙!”

    “不过你也别得意,只是证实了这么点儿事,还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让我和她离婚,这没什么不好。我还求之不得呢!和这样一个骄横不讲理的女人再过下去,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李唐越!”杜小姐欲冲上前,被莱依拦住才没有做出杀人的事情来。

    谢政远冷笑了两声,“你会不会怎么样,那就要看警方怎么处理了?”

    “你什么意思?”

    谢政远抬手,指向花园后方,那里不知何时亮起了警车车灯,“目前你因为涉嫌聂梓岚有关的经济犯罪被警方逮捕,也许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状,你也不会被怎么样,但是只要警方拘留了你,我就会想办法让你在里面待下去。”

    “谢政远!”李唐越咬牙切齿,刚上前一步试图有所为时,后方传来一记清脆的扳扣板的声音,不用他回头看,已经知道枪口对准了他。

    谢政远不掩饰得意地扬了扬唇,“还有一点忘了你,当初接受你指示绑架纪暖飒的人已经什么都说了,只等你亲口承认,牢狱的门就真正地敞开了。”

    李唐越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瞪着每一个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警方带走。

    谢政远看着他留在门口的车,想到了转头离去的那辆,瞬间头昏脑涨地厉害。

    还有一个纪暖姿,还有一个聂梓岚。

    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三个人既然能勾结在一起,如果留下任何一个,必然为以后留下后患。

    谢政远,在你全心全意为爱情付出之前,首先要铲除所有阻拦你的东西和人,唯有如此,她才不会受到伤害。

    凉风过境,他听到了心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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