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被呛得连连咳嗽,若不是舍不得嘴里那一口热汤,说不定方才连汤都喷了出来。

    面前的小兵也听到了动静,听到那一身皇上之后,立马转过身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萧绎盯着阿年。她也不知在那儿坐了多久了,冻得小脸通红,原本最宝贝的红缨枪也被她随随便便地放在了地上,滚到了泥里,弄得脏污一片。她好像并不乐意看到他,方才看到他过来时,也是怨怼大于惊讶,这么久过去了,别人都起身行礼,她却还捧着碗坐在那儿,闷闷不乐,像个受气包一样。

    “陈校尉,随朕过来。”

    萧绎开了口。

    阿年心里哼了哼,本想不理他,可是看到这周围这么多的人,也不好把事情闹大。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碗,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仰头将它喝了个干净。

    有点烫,可是烫得舒服。

    萧绎见她这饿惨了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暗自吩咐了高行几句后,便领着人离开了。

    阿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也没有说话。

    人走之后,伙食房的几个小兵才从地上起来,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块儿,略显激动地说着话。他们几个说得好好听点算是个小卒,说得不好听,那便是军队里头打杂的,平日里做得是最琐碎的活计。万没想到,今儿竟然走了大运,还亲眼见到皇上了!这怎么能叫人不激动。激动之余,几个人也没望了今儿到底是托了谁的福。

    “原来那位姑娘还是个校尉。”

    “军中还有女校尉?我原还以为……”以为什么,没好明说,军营之中按理说是不该有女眷出没的,乍然看到这么一位长相明艳的姑娘,众人难免会想到那些风月之事。

    几个人里头也有消息灵通的,一下子便想起来今年武举的时候震慑京城内外的那位武状元。

    听说那位武状元也姓陈啊,好像是荣庆侯府的姑娘,这样想来,这位陈校尉多半就是那位武状元了。

    啧啧,他们今儿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不仅看到了皇上,还看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女状元郎。也不知道那位陈校尉什么时候还能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他们肯定要好吃好喝地哄着。

    阿年一路跟着萧绎去了他的营帐里头。

    期间虽说收到了不少注目礼,可因为两人隔得不近,又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所以旁人见到了,也没多想什么。

    进了营帐之后,阿年还以为萧绎下一刻便会找她吵架,阿年迅速戒备起来,打算跟他对到底!

    准备是准备好了,可等了好久,愣是没等到萧绎主动开口。他自打进来之后,便没说过一句话,只是坐在营帐中的沙盘旁边,目光注视着沙盘,一个眼神也未分给她,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样,倒叫阿年尴尬起来了。

    她站在中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又等了一会儿,阿年见他还没有说话的意思,心里不舒服,转身便想离开。

    萧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还没出去呢,阿年便碰上了迎面走过来的高行。高行手里还拎着食盒,见营帐里头气氛古怪,自己先笑了一声“陈姑娘,这是皇上吩咐属下给您准备的饭菜呢。”

    说着,高行便将食盒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将里头的东西一一摆开。

    一碗热粥,一份酱牛肉,还有一根小羊腿,俱是热乎乎的,这会儿还冒着热气呢。

    阿年闻着味道,便走不动道了。她犹豫了一会儿,在潇洒离开还是吃饱了再走中间,选择了后者。没办法,一天没吃东西了,也就刚才喝了一碗羊肉汤,阿年怎么可能不饿?

    高行没想到这陈姑娘这么好哄,不过看人愿意留下,他也就放心了,又道“皇上知道您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担心您饿坏了,这才让属下赶紧拿了些东西过来,只是准备的仓促,便只有这么多东西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胃口。”

    “差不多。”阿年矜持地说道。

    高行笑了笑“那就好,姑娘赶紧吃吧,别叫皇上担心了。方才您不见了的时候,皇上不知道有多着急,生怕您——”

    萧绎蹙了蹙眉,不悦道“高行,下去。”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高行也就顺势下去,不打扰这两人说话。

    他对这位陈姑娘的观感确实复杂,也知道她肯定不是最适合当皇后的人选,不过高行知道,陈姑娘应当是最适合皇上的。就凭皇上对她的在意劲儿,便没有哪个高门闺秀能赢得了她。但愿陈姑娘的气性能小些,这回可别再让皇上生气了。

    被高行念叨的阿年可没有什么气不气萧绎的念头,从来都是萧绎气她,她何曾气过萧绎了?且如今,她满脑子里只有肉,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了。

    阿年吃得很快,不过一刻钟便风卷残云般地将桌上的东西尽数吞到腹中。萧绎原本是在看沙盘,后来不知怎得又将目光放到阿年身上,这一看,便再没有挪开眼睛。

    阿年拍了拍肚皮,感觉自己终于饱了,正想看看有没有帕子擦嘴,转头的时候,便撞上了萧绎的目光。

    阿年立马拉长了脸。差点忘了,他们俩还在冷战呢。阿年看到萧绎起身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正要竖起一身的刺,又忽然见他递了个帕子过来。

    “擦一擦。”

    阿年宁愿脏着不擦嘴巴,也不想接他的东西。

    萧绎看出了她的抵触,顺势坐到阿年旁边。

    阿年警惕地往后挪了挪。

    “抱歉。”萧绎突然开了口。

    “你说什么?”阿年惊疑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约莫是耳朵聋了,要不怎么听到了那两个字。

    萧绎无奈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听到了。”

    所以,别想他再说第二遍。

    阿年哼唧了一下“不说,就不说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绎挪近了些,又道“先前对你说那些话,是我的不对。也是我这阵子太累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阿年对他的道歉无动于衷。说都说了,现在道歉还有什么用,晚了!

    “不过,我固然有错,你也不该一气之下闹了这么一出。”萧绎话锋一转,“一走便是一整天,你这是闹给谁看,你知道方才我有多担心吗?”

    “谁让你,担心的?”阿年白了他一眼。

    萧绎深吸一口气“合着你还觉得自己跑出去没错?”

    阿年不吭声。她确实没觉得自己错哪儿了,她只是不想呆在营帐里头罢了,再说了,她也没乱跑。跑来跑去,不都还是军营里头吗。

    萧绎扶额“算了,我也不跟你说个中缘由了,你只需记着,往后别在这样意气用事了。”

    这话说到最后,总不免带了些说教的味道。阿年本来就堵着气,也是看他先认错了这才肯跟他说上几句话,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要脸,前脚才认了错,后脚又揪着她的错处说个不停。

    问题是她也没错啊,是个人都有脾气吧,脾气上来了,还不兴人家离家出走了?阿年瞬间不想理他了。

    萧绎看了她一眼,继续道“你若不愿意,可以直接跟我说,说开了总比一个人怄在心里好。”

    “你给我,机会了吗?”阿年愤怒道,“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不错,都会用成语了。”

    “别打岔!”阿年看不得他这若无其事的模样。

    萧绎不得不正经了几分“我承认,先前做的那些事都没有跟你商量,确实有不妥,可是我也是为了你着想。战场和演武场不一样,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没有什么点到即止,更没有人会帮你。”

    “你看不起我!”阿年质问。

    “你要真这样说,那我也认了。战场上本来就不该有女眷,将你带过来已经时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你只要听我的,好好呆着,等大齐打退了西陵,自然会分你足够的功劳。”

    “可我,不喜欢。”她想证明自己,想跟着其他人一样上阵杀敌。如果觉得她不行,起码也要让她试试啊,试都不让她试,凭什么说她不行?

    阿年也会委屈“我不想,嫁给你了。”

    萧绎眼神一暗“你非得这样气我?”

    “我说真的,我们俩,不合适。”

    “你说真的?”

    “嗯。”

    许久的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

    阿年心里一直打着鼓,她不知道自己这话究竟有没有作用,不过,阿年再大条,此可也察觉到萧绎的怒气了。她有些紧张,萧绎不会气得发疯吧?

    萧绎捏着拳头,额角青筋暴起,根根分明。半晌,才渐渐松开。他看着阿年,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时气话,可是他还是被她伤了心。

    嫁不嫁,原来在她这里竟然能这样轻易地就改口,那他算什么?

    萧绎苦笑一声“好了,是我不该,往后不会了。你要上战场,便去吧……”

    阿年眼睛一亮。

    “不过,你得时时跟在我身边,不许自作主张,要随时听从命令。”说到这里,萧绎停顿了一下,“我的命令。”

    “听,肯定听!”阿年连连点头,末了,又不确定地再问一声,“真的,让我去?说好了,可不能再反悔了。”

    她紧张兮兮地看着萧绎。

    萧绎抬头,轻抚了一下她的耳鬓“只要你别说那些话就行。”

    阿年正要高声庆贺,外头忽然又响起了一道声音,生生打断了她刚到嗓子眼的欢呼。

    “——皇上,前线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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