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样的事,行宫是再不能待了。

    回了行宫,谢长安没叫几个丫鬟围多久,便打发他们下去收拾行囊了。昨儿早上才过来,还没有呆多久,如今却又要返程了。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今这情况,谁也不愿意多待在这儿。

    “如今山里出现了恶狼,正是人心惶惶之际,想必皇上不会叫众人在此地多待。你们下去,将行李收拾好,等着叫咱们回城的消息。”

    彤管几人对视了一眼,终究是压下了心里的担忧和庆幸,挨个儿下去收拾行囊了。

    她们几个如今还不安得很,方才全安带了消息回来,几个人都吓傻了,便是一贯冷静地彤管,也都半晌没有说出来话。

    这一屋子的人,一半儿是靠着秦王殿下活的,一半儿是靠着秦王妃活的。现下两个人都不见了,生死未知,吉凶难测,这消息对他们来说比天塌了还要可怕。天知道他们见到秦王秦王妃平安归来时有多激动

    赵景宸半躺在床上,听着妻子四下吩咐,忽然觉得有些安心。

    未过多久,外头又来了两位太医。

    全安领着人进来,谢长安也退到一边。两位太医早听闻了秦王殿下的遭遇,原以为那伤势定是惨不忍睹,,可真瞧见,却又有些迟疑了。

    殿下身上确实有伤,只是伤地也太浅了,唯一看着重的,恐怕只有右腿上的咬伤了。

    两位太医看了病情后,亲自上手,给秦王殿下上了药,包扎好。

    等处理好腿上的伤后,郑太医方道“万幸,秦王殿下腿上的伤并没有伤及筋骨。殿下身子康健,如今上了药,十日后便能大好。”

    他又转过身,与秦王妃道“只是这些日子殿下也需多注意些,不宜过度走动,最好是卧床静养,饮食方面也需往清淡处食用,不宜食生冷油腻之物。”

    谢长安侧了侧身子“多谢两位太医费心。”

    “不敢当,不敢当,分内职责而已。”两位太医连忙还礼,又交代了几句,留下了药后,才又回去复命了。

    谢长安望着桌子上的药,想着那太医只给包扎了腿,并未处理手上的伤,便想着叫全安过去帮忙。

    还没出口,便忽然听到赵景宸吩咐道“都下去吧。”

    全安看了两人一眼,道了一声是,并将屋子里剩下的丫鬟内侍全都赶了出去。

    还是全安懂得眼色,赵景宸满意地点了点头。

    谢长安深深蹙起了眉。只是全安不是她的人,她也没说什么。这一行人下去之后,屋子便空了。谢长安知道赵景宸还在等着,她迟疑了许久,最后仍旧无力地拿起那只白瓷瓶,坐在床榻边,正挨着他。

    赵景宸乖顺地伸出了手。

    谢长安从边上的盆子里拎出了一条热毛巾,给他将手擦了干净。一双手都是细细密密地小伤口,中间那一道尤其重些,划了一道大口子,已经可以看见皮肉了。

    这伤口还真是多。

    谢长安看了他一眼,复又移开眼睛,出于那点说不得的小心思,谢长安在擦这道伤口的时候,故意加重了力道,狠狠地往下按去。

    没有抽气声,连呼吸都没有加重。谢长安心中纳罕,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却见到赵景宸嘴角含笑,那模样,像是早就看破了一般,只是没有计较。

    谢长安“”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了,也懒得再磋磨他了,遂认认真真地开始上药。不过是上药,便是没有做过,方才也看了太医是怎么做的,谢长安还不至于不会,许久过后,她终于停下手。

    赵景宸看了看自己被包地看不出形状的手,有些哭笑不得“这包扎的还挺别致。”

    “我是没有两位太医那样的本事,或是殿下实在不满意,我就再去将两位太医请过来,也不是不行。”

    “我没有不满意。”他晃了晃几乎分不清五指的手,“挺好看的。”

    怕谢长安不信,赵景宸甚至点头肯定道“真的。”

    谢长安白了他一眼,将帕子扔进盆子里。水花一溅,连他脸上都溅到了几点,赵景宸侧眼看,瞧见她不说话,便主动问道“气消了”

    “殿下说得哪里话,我怎么敢对殿下存什么气”谢长安盯着他的眼睛,说得认真,“殿下不给我气受,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这话寻常谢长安必定不会说,只是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叫她心里也一直没有安稳过,对赵景宸,她也存了不少怨气。

    赵景宸没有辩解,说说气话也好,总比什么话都不与他说得强。想了想,又问道“今日你离开之后,未曾遇见什么人吧”

    她飞走之后,赵景宸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是在侍卫寻到他之后,又在山脚处见到了她。此时,她已经是正常的模样了。

    谢长安以为他这又是嫌弃了,拉下脸“殿下放心,没有人看到。”

    赵景宸苦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谢长安淡淡道“我亦没有。”

    赵景宸苦思冥想,最后小心地道“我只是怕你被看到,会有人趁机发挥,对你不利。”

    “并不是,嫌弃你”这话说得有些艰难,更是说不出口。因为在一开始,他确实是对长安心存芥蒂的。如今这进退不得的境地,正是他之前种下的苦果。真是报应了,一报还一报。

    谢长安撇了撇嘴角,想要嗤笑一声,又笑不出来。

    这可真是叫她猝不及防的一句话了。“殿下这样说,可是因为我救了殿下若是因为此事,殿下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毕竟,殿下是因为也才陷入困境,我去救殿下,也是应该的。再者,那些野兽,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殿下也无需觉得有愧于我。”

    “你非要将界限划得这么清”

    谢长安看着他,觉得这话着实怪异得很“不是殿下先将界限划得泾渭分明得么”她如今这般,又算的了什么

    赵景宸深吸了一口气,百般滋味在心头,这感觉,着实不好受。

    谢长安不欲跟他多说什么,只见他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再不想多留,起身便走。

    赵景宸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谢长安转过身,冷淡地问了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赵景宸只觉得一颗心比什么时候都要沉重,原来想说的话到了这时候,都显得万分无力。

    可这状态是他一手弄出来的,倘若一开始,他听了她的解释,没有那般伤了她的心,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说到底,是他太自私了。

    “是我的错。”

    一句话,两个人心中都不好受。谢长安哪里又愿意提这些伤心事呢。她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殿下累了,好好歇着吧。”

    语毕,谢长安便快步往外头走去了,像是落荒而逃,没有一点儿骄傲与尊严。

    门被叩上,偌大一个屋子,竟然只剩下他这个惹人嫌的。赵景宸抬手遮住脸,一阵疲倦。

    谢长安倚在门上,低下头,脸色变了几番,有解脱,有懊恼,也有埋怨。许久未动。只是到最后,她也还是没服一句软。她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时候服软,又算什么呢

    她想要的,并不是这样啊。

    另一头,两位太医回了皇上的住处,想要回禀,却被门边守着的两个太监拦在了外头。

    里头隐约传出交谈声。两位太医都不是没有眼色的人,当即退了几步,恭敬地站在一边。没过一会儿,房门被从里头打开,两位太医看得分明,这出来的是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长。

    小太监回禀了皇上后,恭恭敬敬地请两位太医进去。

    两位太医进去后,门再次关上。

    郑太医与齐太医一直是当今身边的贴身御医,看到这情况,再联想方才见到的几个人,便知道今儿并不仅仅是问话这样简单。

    上首的皇上并看不出喜怒,只问道“秦王如何了”

    郑太医斟酌道“回皇上,秦王殿下的伤势并不要紧,微臣两个给殿下上了药,殿下只需静养一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了。”

    “不要紧”皇上听了这话后,脸色有些古怪。

    郑齐两个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道“确实如此,殿下身上伤口虽多,只右腿处的伤口深些,流了不少血,至于别处,并无大碍,还请皇上放心。”

    皇上听罢,眉头皱得更紧。只是这些事他显然是不会同两个太医说,皇上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下去吧。”

    “是。”郑、齐两位太医不敢多想,连连下去。

    人走后,皇上再次陷入深思。这样大的事,不可能没走蛛丝马迹,无论是刑部的人,还是御前的人,都不是吃素的。才不过半个时辰,便已经将涉事的人审了个大概。

    叫皇帝惊疑的是,结果出来后,他那几个成年的皇子,没有一个的手头是干净的。

    端王、齐王、晋王,甚至遇害的秦王,都或多或少地被牵连了。

    前面三个也罢,至于秦王,皇上想到两个太医的回话,原本觉得荒谬,如今想来,那苦肉计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他知道太上皇对秦王极为看重,自幼便派秦将军教他习武健身,可再怎么本事,也不可能再杀了一头黑熊之后,还能击毙两只野狼。

    全身而退固然幸运,可就是太幸运了,才叫皇上生了疑。

    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不是不可能。再有,那些未涉事的皇子,也未必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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