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处茶庄。

    李不咎吃不惯蔻陵城的口味,早早寻个角落化原形,飞去坐骑区看木屋去了。

    鲜香麻辣的蔻陵城风味佳肴,倒是很符合兵家剑修白福贵的舌头审美——瞧他围着一盘红油肉吃的满头大汗,热火朝天。

    白芙蓉抱胸端坐长条椅上,蹙眉和灵珠中的蔻城主商议丹蔻价格,碗筷搁在手边,她毫无胃口。

    吵架呢,吃什么饭。

    ‘一两一斤,不然免谈。’

    ‘白掌柜这话不免太缺诚意了,蔻陵城的丹蔻什么市价,您大可以去打听打听’

    ‘蔻城主也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黑森林竹叶青的名头如何,价值几金几两’

    ‘哦?不知竹叶青一届凡酒,和我蔻陵城阴阳修士一脉的牌子比起来,孰贵孰贱呢?’

    白芙蓉“……”好气哦。

    白福贵抄着饭瓢捞肉手速飞快,堪比穿云剑,正吃着,就见着身旁小掌柜嘭嗵一声大脑啵儿磕桌面上,长吁短叹。

    “啊,好想出名啊。”

    “这样就不会被地头蛇压价了。”

    白福贵咀嚼口中香肉,含糊道“蔻城主下你面子了吗?”

    白芙蓉脸如面饼,平平啪在木头桌面上,瓮声瓮气道“他何止是下我面子。”

    “他简直是明着威胁,敢砍价就削死我。”

    “这人到底有没有点身为城主的自觉。”

    开商互通有无,对于蔻陵城百姓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偌大城池,不会都是使剑的修真者吧。

    白福贵手中勺子微顿,开解道“总是这样啦,城池之主如果是修真者,很难避免会有高高在上的心态。”

    “再说了,白芙蓉你算很不赖得了。”

    “至少竹叶青虚名当前,你还能吃的着红利,不然——”不然就凭你一个山野丫头,直接越级百八十找城主,不被当作蚂蚁摁死就怪了,白福贵心中暗道。

    白芙蓉歪在桌子上,侧过脸来,木板将脸挤成了肉夹馍形状

    “噢,福贵哥听起来很懂哦。”

    白福贵瞧着她的肉夹馍脸,忽觉口中辣肉咽不下去了“不是我懂。”

    “是你不懂,白芙蓉。”

    “你一直不懂。”

    因为不懂,所以才能聚的起酒馆这一帮子人妖混杂的伙计,白福贵心中些许感怀些许慨叹。

    算了,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都是缘分。

    白芙蓉眯眼望白福贵,堂子外面的日光薄薄打照进来,映在白福贵面上,少女心中暗道这家伙倒真是比一年前初见时,沉稳可靠了许多。

    血脉之力真是潜移默化,绵延在代代人生命中。

    先秦四战神之一的血脉,时隔千年,依旧凭借微末之力绽放光芒。

    兵家人,见血开刃,铸造神兵。

    白福贵被掌柜这慈爱目光瞅着浑身不得劲,赶紧找话题道

    “我说,白芙蓉,你吃点吧。”

    “蔻陵城东西好吃的紧。”

    “多学学,我就怕哪天酒馆这一大家子人活生生被你的黑暗料理毒死了。”

    白芙蓉“……”谁来把刚才的感动还给我。

    午时三刻,陈厄风尘仆仆,准时抵达蔻陵城坐骑区。

    宽大的场地停满了动物,这些仆兽大多身形健硕,形容威猛,介于普通猛兽和妖兽之间,远远观之,宛如深山老林动物园;这其中,星际酒馆一幢十几米高巨屋直愣愣怵在正中,画风魔幻分外惹人注目。

    陈厄拔剑冷漠抬头,和木屋对视三秒。

    木屋“……嗨~”

    白芙蓉推开门,热情招呼陈厄进来,人一齐,屋子火速准备开动。

    坐骑区看门小哥正在嗑瓜子,呱唧呱唧一地皮儿,正吃得爽,脚下地面轰隆隆震颤,他头一抬,雄浑黑影飞驰而来,魔怪在世般的体积惊地小哥手一抖,剥好的瓜子仁掉地上——他呆愣捡起来一把皮,塞进嘴里。

    夭寿了,这房子会跑。

    白福贵在窗边看到掉仁吃皮的名场景,笑得肚子疼。

    陈厄观赏着闻名已久的星际酒馆,瞧着这高屋银板,明烛点在角落,映照着屋内灯火通明,水滴钟清晰显示时间,清水流落进钟摆下方的莲花小景中,意趣盎然

    几步开外就是三层铺子,伙计们个个不是人,铺子的茸茸毛毯无人盖让陈厄倍感可惜。

    地青暑邀请官差过来手谈一局,陈厄欣然应允。

    白芙蓉打发小福贵去看大佬们下棋,自己带着陈玄商围着一堆钢铁家伙和电石琢磨。

    李不咎瞧着一室安详温馨让人沉溺,觉得背后起鸡皮疙瘩,遂化做原形拍拍翅膀飞出窗外,咚一声落在屋顶上做避雷针

    一天一夜的路程很快,次日入夜时分,按照白芙蓉划定的路线,酒馆一行人来到沧州都城建邺——

    宽阔官道上,远远黑色星天下一片赤红光芒点燃人间烟火,如红莲般带着妖娆之色,却又散发着强盛之州都城的迷人磅礴气息。

    是建邺城,沧州都会建邺城。

    浩大城池如蔓延开来的红河,覆盖在视野尽头。

    酒馆几个年轻崽扒着窗户,齐齐哇出声。

    地青暑端着酒杯临星慨叹“多年不见建邺,物是人非,城池长青啊。”

    陈厄死板回应“我只感叹,幸好这沧州建邺宵禁时辰晚,不然我们估计会被闸死在建邺城门前。”

    “祭奠那法相威明的城墙结界。”

    地青暑悠然无谓,吊梢眉下一双黑眸入夜带着点魔修的红光,“陈兄何须挂怀,若是遇上了那夜游神,便来斗上一斗。”

    “听闻建邺城的夜游神也是我们法修本家人呢。”

    陈厄拒绝回应地青暑这无聊的话题

    “夜晚的夜游神,还是法修,地青暑你是觉得自己能一日晋升三级了还是怎么回事?”

    “狂言技不用在正道上,真是对不起法家先圣韩非子。”

    “想死先把白掌柜的佣金还了。”

    白芙蓉凑过来调侃“诶,说得是呢。”

    地青暑骚眉搭眼摇头,表示很受伤。

    腰间传讯灵珠一亮,白芙蓉掏出来挑眉惊讶,与此同时白福贵也喊了起来

    “瞧啊,白芙蓉,有人在沧州仙会发评夸咱们的松花雕了!”

    白芙蓉点头“我猜你咱俩看的是同一个人发的。”

    白福贵“发评地点?”

    白芙蓉朗声大笑“就是咱们搜集用户反馈那家饭堂啊!”

    “说来也是真巧,他家还真是高价屯了不少好酒。”

    闻此,正在临窗远望的陈厄面色难得缓和,甚至带上了自矜,“噢,念来听听啊。”

    白芙蓉清嗓,刚打算张嘴念,被从窗外飞来的李不咎用翅膀呼了一巴掌,李仙鹤鹤目凛然瞪白掌柜,随即启口吐人言道

    “官差大才。”

    “豫州酒评司不会穷到买不起一颗传讯灵珠吧。”

    想看自己掏珠子瞧,没事儿使唤我们掌柜算怎么回事,李不咎潜台词道。

    陈厄“……”日他。

    呸,要不是酒评司撕逼拉扯许久,竹叶青能不能中选还是两说呢,陈厄心中吐槽——然则大妖威力无穷,立于李不咎原形面前,陈厄觉得自己站直都需要勇气,他动动嘴唇,掏出了自己的传讯灵珠。

    果不其然,沧州仙会最先一条短评就是评松花雕

    [来自恁家酒好喝俺就去恁家

    原先,恁们都说这松花雕咋咋好喝,俺没啥说头儿,毕竟没尝过嘴。

    不过今个儿气运佳,小小一座饭堂啃个烧饼的功夫,遇上一个懂事儿小二哥,给俺上了坛竹叶青还有松花雕。

    竹叶青就不说叨了,威名在外,简直是俺们豫州的香饽饽金苗苗。

    干他娘沧州龙头醉没商量。

    不过这松花雕,俺以为,丝毫不弱于竹叶青,甚至更佳。

    仙儿酒入口绵长松香,跟着大清早漫步大雾松林似的。

    南轩有孤松,柯叶自绵幂。

    清风无闲时,潇洒终日夕。

    阴生古苔绿,色染秋烟碧。

    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

    青莲剑仙吟的好啊。

    俺风格糙,就直接借先人话啦,各位,献丑献丑。

    望各位都承俺个面子,尝尝这松花雕,给咱十三州添点名奇啊。]

    底下留言区一盏茶功夫出现了几千条评论,热火朝天。

    陈厄读不惯这豫州酒评人老桥东的风格,认为过于粗鄙庸俗,那头白福贵发问

    “为啥这老桥东是豫州人,跑去沧州仙会发评啊?”

    陈厄身为酒评司官差,这里头门道最清楚,他冷嗤一声,甩袖道

    “赌气之举,气量狭窄。”

    “沧州仙会发的短讯,自然优先传送沧州覆盖地界。”

    “老桥东这是故意恶心沧州人呢。”而且这沧州仙会大阵就在眼前的建邺城里。

    白福贵咋舌,心道真是勇士。

    建邺果然是一州核心城池,大城气象盛然,连城门都修的比蔻陵城要高一倍。

    城门守卫检查通关文牒,瞧着那一枚清天门开山礼的参评印章,上下打量白芙蓉一行人

    “豫州人?”

    “早就听官道上兄弟说,这几天路上来了个会跑的屋子。”

    “就是你家吧。”

    白芙蓉满脸笑容点头,鞠躬。

    守卫眼神带上些许调侃和小恶意

    “竹叶青是你家做的?”

    “胆子很大啊,沧州都城都敢跑过来。”

    “做龙头醉的汪掌柜就在城里头呢。”

    白芙蓉笑容不改,作揖道

    “官爷厚道。”

    “咱店小,就是来瞧瞧龙头醉的威名呐。”

    “而且建邺城名气远扬,最近三日不是天地楼建邺店举办百家论道嘛。”

    “特来开眼。”

    “望官爷行个方便。”

    话落,白芙蓉弯腰一拜。

    守卫本身就是拿乔,见白芙蓉姿态足够地低,还是个姿容清丽的姑娘,也就放过了他们,临通关前还叮嘱道

    “掌柜的,百家论道是在后天。”

    “天地楼位置挤,可能抢不着。”

    “别抱太大希望。”

    白芙蓉笑眯眯道谢,随即跳上木屋,窜进建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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