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那么巧的。”

    墨心云听完便安慰道,想着那一次去见完颜宗干,他那露骨的话至今仿佛都滚烫的响在耳边,但是这念头只是转眼而过,便被墨心云丢在一旁,手心伏在那账目上,道:“如今朝廷形势不明朗,这些金人定然不敢在宋朝待着,我们也无需在想,日后这个人不再卖给他便是。”

    “嗯!”

    齐向天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借着这一腔的冷空气将自己那混乱的脑子清醒一些,这连日来的繁琐,让原本就因为奔波而有些倦意的齐向天更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疲惫。

    墨心云心疼的搂着自己的夫君,顿时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和以前一样替他分担一些,这样他就不会那么辛苦。

    想着,墨心云心中便下了个决定,回头定要去那记忆中的完颜宗干的住所看上一眼,看看那人是否还在这苏城。

    等茶庄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将这年前年后库房里出去的茶叶以及现有的库存茶叶一一计算清楚后,齐向天终于从书桌前抬起头来伸了个懒腰,就连那骨骼连接的地方似乎都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墨心云并未多话,只是习惯性的帮齐向天将书桌收拾好,和李掌柜道别后嘱咐伙计打样的时候将门窗一定锁好,二人便一路散步似的往回走。

    天渐渐的阴沉下来,甚至于原本还能看清楚的路此刻也变得黑压压一片。

    齐向天捏了捏墨心云的手,紧紧的拽在手心里,见墨心云跟得上自己的脚步,便是加紧了些往齐家走。

    轰!

    还不等走上几步,天空上便是一道霹雳,白晃晃的映的天如白昼一般。

    “我们躲躲,这雨怕是要下大了。”齐向天看着一旁屋檐下空着,便拉着墨心云往屋檐下去。

    公元一一二五年,苏城里的第一道春雷,惊得这些还未到家的人四下散开,不过眨眼的功夫,那从天而下的春雨便是浇在了地上,打落了一地的尘土,雨水卷在鞋面子上,弄得鞋子也湿漉漉的。

    “驾……”

    一俩马车从这街道上飞跑而过,白马的鬃毛因为被雨水打湿的关系,贴着那马背让人感觉异常的光滑。

    呲……

    车轱辘滚过,地上积攒的一摊子水瞬间分成两半,而后溅起无数的泥水,那还未来得及躲开的路人亦被弄得一身的脏乱。

    “赶着去投胎呀……”路人看着自己衣裙上的泥点,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烦躁,嘴里更是嘀咕着冲着那远走的马车咒骂了几句。

    墨心云和齐向天站在屋檐下,看着那马车越走越远,不禁有几分感叹,人生在世,或许真的有很多时候,就如同这马车一样,就算是前路风雨,亦是要一路前行。

    春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压抑沉闷的乌云便开始散去,露出了傍晚正常的天色,空气中多出一份湿润的气息,卷着泥土的味道,格外沁人心脾。

    “回去了,回去了。”

    “应该不会再下雨了……”

    和齐向天墨心云一起躲雨的人们见天已开,便是陆陆续续的出屋檐往回家的路走。

    墨心云伸手托住屋檐下滴落的水珠,一股子清冷顺着手腕滑落进了衣袖,让齐向天没好气的握住那双柔嫩的手,说道:“这还刚开春,天气还和冬天一样,不要冻着了。”

    “嗯,这雨估计也没了,我们早些回去。”墨心云拿着帕子将手上的雨水水渍擦净,便是一笑。

    可是等他们回到齐家门前,便看到一件让齐向天和墨心云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刚才被路人咒骂说赶着去投胎的马车此刻似乎就停在齐家的大门外,二人靠近一看,果然便是刚才的那一匹白马。

    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墨心云和齐向天正准备进去,便看的李易竹和一个小厮拿着马鞭子出来。

    “易竹?”齐向天看向李易竹,满眼都是询问。

    李易竹见是齐向天和墨心云站在马车边,这才将齐向天落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嘀咕着几句,虽然未曾说的大声,但是却似乎也格外的小心,那小厮比较腼腆,见到齐向天被拉走,只留下墨心云一人,便是浅浅一笑,双手无措的站在一旁。

    “这马车?”虽然猜到李易竹现在和齐向天说的定然是这马车主人,但是墨心云依旧选择问道那小厮,看能不能从小厮的嘴里得到一些不一样的话。

    小厮见墨心云问,便傻傻一笑,说道:“我们家主子不让说,而且回头您就当我没来过这,就路过了一下就好。”

    听小厮这么一说,墨心云反倒是愣住了,自己认识的能被称作主子也就那么几个人,清妍?赵泫?还是那金人完颜宗干?可是这三个人怕都不在这苏城吧。

    “少夫人。”李易竹和齐向天说完话便是对着墨心云一礼。

    墨心云笑笑,便看向齐向天,齐向天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一起进门,墨心云心中虽有所怀疑,可是却依旧信任他的决定跟着一起进了齐家大门。

    李易竹见二人进去,便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厮,却被小厮推脱,李易竹见状生气道:“这也不是我给你的,是我们家大少爷和少夫人给的,我们家少爷还说,让你回去回禀小王爷,回头等少夫人和郡主弄清楚怎么回事,定然会好好劝劝郡主,等想通了自然也就回去了。”

    听得这么说,小厮心里的这块石头也才落了地,收下这银子,对着李易竹便是一谢,而后便驾着马车又踩着那雨水往回走。

    李易竹看着小厮走远,心里也是有些无奈,刚才郡主从那马车上下来,眼睛都是红红的,进门也只留下一句找少夫人后便不再吭声,毕竟此事关系到郡主,而且齐向秋和郡主之间微妙的关系,玉琪和李易竹也是隐约的能够猜出几分,如今郡主直接登门,到底是个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到这,李易竹也只能叹了口气,这烦心的事还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处理。

    客房内。

    赵清妍无声的坐在那里发呆,她的对面则是墨心云坐在那里,墨心云也不开口,只是吩咐让人送来炉子还有汤瓶茶盏等,墨心云将那头年秋季自家茶庄做的菊花茶取出来,在那茶盏中泡开,一股幽幽的菊花香味随着那茶水的热气散开,让人的心里都透着一丝淡淡的清明。

    “菊花,清心明目,降火解毒。”墨心云一边冲泡着,一边说道。

    待得茶盏里茶水七分满的时候,墨心云才端起一个茶盏送到赵清妍面前,一双如星一般的眸子更是看着赵清妍的眼睛,像是关心,又更像是询问,没有半分避讳的意思。

    赵清妍深吸了口气,端起那菊花茶,浅浅的尝了一口,放下,这才将墨心云的手拉住,紧紧的握着,说道:“心云姐姐,自从认识你,我就觉得投缘,你知道我,从小养在那廉王府,只要我能做的,父王他从未拒绝过,就连不能做的,赵泫王兄也是尽可能的去帮我,哪怕是我离家出走。”

    说到这,赵清妍的目光从墨心云的身上挪到了门外,似乎那已然如墨的天就像是一个囚牢,将她牢牢的困住,压在心头的事却是如石头一般,格外的沉重。

    见赵清妍这副模样,墨心云心里也变得几分压抑,想开口问,却又觉得似乎赵清妍还未说完。

    “所以我在廉王府,应该算是一直都很顺风顺水吧。”赵清妍苦笑了一下,用手抹去那眼角滑下的泪水,整个人感觉都萎靡了几分,半晌才又说道:“所以我才会变的越来越自私。”

    “到底怎么了?清妍。”听得赵清妍如此说道自己,墨心云也有些不解,压不住心里的疑惑终究问出一句。

    赵清妍听见墨心云喊自己,勉强的收起自己已经越来越乱的思绪,又将那菊花茶轻轻的抿了一口,说道:“元宵那天,皇上上朝,说是那金人年后便开始屯兵燕地十六州,所谓何事一猜编制,只是一直到如今,半个月了,却依旧未曾有过半点消息,可是……”

    说到此,赵清妍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气愤之色,道:“可是那些无用之人,那些宵小之辈,却畏首畏尾,将这都当作儿戏,只想着自己,却忘记了其他,若是国都没了,那里还会有他们的家?”

    这义愤填膺的话落在墨心云的耳朵里却也是激起了她心中的千层浪。

    其实自前几年开始,大宋、金国和辽国开始混乱之后,长江以北的地区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糟,那铁蹄所踏之处更是让当地的百姓变得流离失所,四处逃散,人尚且如此,那些牲口、庄稼怎会得好。

    若是金国的大军真的屯在宋金边界,金人的铁骑跨国十六州到北方,更或者踏入江南,这江南是否还能和现在一般繁华一片安宁。齐家,墨家是否还能这样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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