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是个孤儿,一个寒冬腊月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冻了半夜差点没被冻死了的孤儿。等孤儿院的院长开门的时候,还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张晓几乎差点在熹微的晨光中青紫着小脸夭去。好在院长及时将她抱在怀里,愣是用身体一点一点将她暖了回来,又及时送去医院急救,这才换回了一条小命。

    张晓的晓自就取自破晓之意。一是因为她是在清晨被救起,二也是寓意她的人生能从此破除黑暗,照进阳光。

    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总是会比一般的同龄还是更早熟些,张晓从小就性子孤僻、倔强,除了院长,她几乎不跟任何说话交流,总是一个人闷闷的窝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要么跟大队的蚂蚁说话,要么跟树上的小鸟吵架,却总是不愿跟人有交流。后来院长离世,她更是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要不是因为院长生前最后的叮嘱,张晓自己都说不清,她的人生可能会结束在旅途中的哪一个阶段。

    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孩子,哭得整张脸都肿了,眼泪依旧从桃核一般的高高肿起的眼中不断流下来。小小的孩子还不太懂什么叫做死亡,但离别的悲伤却比大人感受的更加真切。

    她知道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给了自己姓名的奶奶就要永远的离开了。从此不会再有人摸着她的头轻叹“丫头,你太倔了”,她知道那个一直会在夕阳下、风雨中等着自己放学归来的院长奶奶再不会像往常那样笑盈盈的迎接自己归来。她又变回了一个人,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

    但是为了院长奶奶那句“好好活着,我的晓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儿来”,她开始拼命努力,努力学习,努力逼着自己跌跌撞撞的去融入生活,哪怕是将自己剥皮拆骨般的分解开来。

    可是,命运似乎对张晓尤为苛刻,不论她怎样认真读书,没有那些课外辅导,没钱买那些辅导类的书籍和习题,她的成绩总是不上不下的浮浮沉沉。孤儿院的孩子,又是个不善言辞的孤僻性子,再加上一贯口袋里是没钱的,甚至连女孩子的月事来了都不一定有钱去买一包卫生巾来用。

    早已习惯了将自己活成一个影子的张晓自然是没有朋友的,年轻气盛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们,不喜欢那些太过安静的孩子。

    张晓总是孤独的,上学、毕业后工作,她越是努力的去刻意讨好,就发现自己越是没办法融入到大家的生活里。那些人的生活似乎对张晓下了魔咒,一个永远只能被排挤在外的魔咒。

    进入职场的张晓本以为自己正在努力朝着活出个人样儿来迈出了一大步。以为命运终于给自己打开了一扇大门。

    打杂、端茶倒水、复印打印,那些办公室小妹的工作她很快就熟练上手并乐此不疲的努力着。直到听到大家背后对她的指指点点和不屑嘲笑,直到那些平日里亲爱的、亲爱的喊个不停的那些姐姐妹妹一脸鄙夷的说

    “就那种野鸡大学出来的也敢说自己是大学生真是替她臊得慌”

    “你看看她一把年纪了,整天还就只会做一些打杂的工作,正经的业务一点都不会,就这样出去了谁要她呀”

    “而且年纪那么大,还没结婚连孩子都没有哎呦,你说她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一个三十几岁的老女人整天还装的跟个清纯妹似的。你们看到了吧跟她没说两句话,脸就红透了”

    “人家好歹平时那些脏活累活也帮你做了不少。嘴下留点德吧”

    “哟怜香惜玉啊你喜欢那样一无是处的老处女口味还真是独特啊”

    “得了吧我要喜欢也只喜欢你这样风情万种的,她那种白开水一样的女人,谁会喜欢她呀”那是张晓一直对之心存好感,却从未敢将那份心意宣之于口的男人口中对她的调侃。

    老女人、无能、孤僻、呆傻、愚蠢张晓觉得,那些鄙夷的词汇似乎创造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修饰自己于是,她开始寻求改变。转部门,跑业务,努力的将自己往那个狭小的玻璃瓶口内挤。

    可终究生活还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那些只有在电视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潜规则情节,活生生的在张晓的身上上演了老板说的很清楚,要么跟着自己去见客户陪喝酒,要么,卷铺盖走人走她又能去哪里她的生活里,早已习惯了妥协和退让。

    只是面对那些不堪的戏弄和折辱,再是好脾气的张晓终究还是爆发了。在那个何为贵一而再想要将手伸进裙底的时候,张晓再也忍不住用酒瓶子砸了他的胳膊。

    噩梦,也就从那一刻正式开始。

    “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我就因为你们有钱有势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吗你们凭什么老娘不干了还不行吗我都说了我不干了你们还逼我,还逼我你们这群垃圾,人渣,披着人皮的禽兽”

    只可惜,游戏规则,从来都不是弱者可以置喙的。弱者只能听从强者的摆布,被动的遵从。在被何为贵死死揪住头发拖着走的时候,张晓的心里只剩下一句悲叹

    院长,我的世界里,没有阳光更没有希望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后来,一场混沌混乱且无比快速的打斗后,被所有人遗忘了的张晓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住处。随便处理了一下被划破的伤口,第二天依然早早就去公司报到。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是那般的绝望无助到死灰一片般寂然。

    诺大的办公室里,回荡着总经理发疯一般的嘶吼,他指着张晓的脑袋一遍遍的骂她假正经、白莲花,骂她婊子还要立牌坊,仗着张晓平时总是默不作声的忍受,经理骂的痛快淋漓毫无顾忌。

    张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受着,直到那双手用力抓住裙摆刺啦一声将保守的长裙几乎撕掉一大半,愣神后的张晓疯了一般打了经理一个耳光后夺门而出。其间,没有人上前帮忙,更没有人愿意替她报警。整个世界,冷的就像结了冰一般,极寒入骨。

    那一刻,一向孤僻、软弱的小女子终于彻底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她不敢再奢望能好好的活着,能真的活出一个人样儿来。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冷了,冷的她一天也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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