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内部部落众多,单靠某一方有所收敛与巧妙展示善意来保持良性互动,由此构筑的平衡大局往往徒具表象,根本掩盖不住瓦剌三部之间的尔虞我诈。这就是瓦剌这样的游牧部落不得不时常面对的残酷现实!

    脱脱不花于建州损兵折将,却一声不吭,还故作半推半就之状,一改往日里百般阻挠的姿态,装作心有所动的样子,放任也先派出精锐,兵锋直指北京,结果也先也损兵折将,瓦剌内部因此又来了个力量“再平衡”。

    如今大家都吃了大亏,这下你满意了吧,脱脱不花小儿!

    也先暗自咬牙切齿。若非朱祁铭以戏谑的口吻相告,他恐怕此生都不会知晓脱脱不花曾在建州吃过大亏。

    莫非当时脱脱不花小儿是想乘我攻伐大同、战事胶着之机,暗中独取辽东,进而裹挟更多的人口,掌控更多的财力,顺势做大?

    此念闪过脑海,新仇旧恨顿时一股脑涌上也先的心头,这一刻,他恨透了年仅二十八岁的可汗脱脱不花。

    何须别人以实情相告?也先脑子转得飞快,想脱脱不花迟迟未进居庸关,其意图不外乎陷自己于单打独斗的困境,而阿剌多半也是受了他的蛊惑。

    特么的,说好的大家会师北京城下,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呢?

    也先双眼都快喷出火星来了,忽然意识到朱祁铭还在那边注视着自己,便堪堪敛起怒意,让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劲敌。

    “殿下只有三千人马,而我帐下的猛士达数万之众,莫非殿下还想与我叙旧不成?”

    不再有喜宁这样的内应从中传递信息,也先难以尽知朱祁铭的动向,连“三千人马”这一数目,也是朱祁铭远赴辽东时,重获自由的喜宁通过瓦剌使臣告知也先的。

    嗯,既然叙旧“叙”掉了脱脱不花的近万人马,那么,越府护卫军恐怕也剩不下几个人了。诶,越王身边只有区区两百余人,他面对本座的万余人马,又是哪来的胆气?

    也先狐疑地盯视朱祁铭片刻,直想挥师过去踏平那个方圆不足一里的小小丘坡。

    “阁下是说自己人多,是吧?”朱祁铭斜眼看看天上的日影,神色显得无比的从容,从容得貌似有些漫不经心,“咱们不妨仔细算算帐,可否?阁下亲率五万精锐之师远赴京城,返程时少了万余人,到了这边,又有近两万人马离你而去,故而满打满算,阁下的部属不会超过两万。哦,两万还是两个时辰前的数目,此时此刻,这两万之数恐怕还得再减去四成。”

    不好,殿后的人马与五千前锋多半有失!也先心中一惊,又不甘心听信朱祁铭的一面之词,便以犀利的目光扫视高坡上的人群,期望能从中探出什么虚实来。

    说来说去,也怪瓦剌人自己嚣张惯了,一踏入自己的地盘,便不再派人警戒。此前听说后队这边动静不小,也先原本以为是一大帮吓破了胆的明军慌不择路,昏着头踏入了瓦剌的地盘,最后自然是羊入虎口,也先还指望后队人马与五千前锋来一场盛大的“围猎”呢!

    特么的,明军何曾越境撒过野?也就是你越王胆肥!

    “难道殿下已获准统领数万明军?”也先沉声道,心想越王要打瓦剌后队人马与五千前锋的主意,也得有那个实力才行!

    “哈哈哈······阁下方才不是说过了么,一般而言,本王的护卫军都在三千人左右。”

    也先冷哼一声,“孙子曰:‘实而虚之’,殿下的这套把戏蒙不了我!依我看来,殿下是想故意示弱,以小股人马为诱饵,引我入圈套。”

    不知为何,话一出口,也先自己先吃了一惊,不禁扭头东张西望,直到看清左右两侧坡势平缓,根本就藏不住大量伏兵时,他才定下神来,重新抬眼望向侧前方高坡上的朱祁铭,并为自己方才竟罕见地小心谨慎起来而暗中懊恼不已。

    哼,若论设伏,老子才尽得其妙!也先自我安慰道。

    朱祁铭脸上又浮起了迷人的浅笑,“有种计谋,叫‘虚而虚之’,这可是兵书上从未提及过的。阁下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本王兵少,故而只带区区两百人随行,如此反倒容易让阁下生疑,以为本王兵多,却故布疑阵。嘿嘿,虚而虚之岂不比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更加妙不可言!”

    嘿,这个可恶的美男子说话怎么就那么让人动心呢!饶是也先这个草原枭雄多谋善断,一时之间也禁不住被朱祁铭的言辞乱了心智。

    他举目南望,见不远处,大道两侧坡势险峻,那里可是设伏的绝佳地点。不看还好,这一看,也先就更加疑惑了。

    信与不信越王兵少,这可是两头都堵呀!

    突然,南侧蹄声大作,也先当即下令全军严阵以待。

    稍过片刻,就见前方有大队人马朝这边奔来,瞧旗号装束,应是瓦剌骑兵,再定睛细看,隐隐可见那些人似在逃命,老远就能让人瞧出狼狈之态。

    也先顿觉这番情景实在是让他颜面无存,咬咬牙,静下心来,为是否挥师上前接应并顺势踏平朱祁铭置身的高坡而掂量一番。

    这个越王甚是麻烦!

    那边蹄声渐近,来者正是五千鞑贼的余部,眼下为数已不足两千人。这些幸存者一路狂奔,后有明军紧追不舍。

    终于可以看见北端的救兵了!嘿,太师也在那里!逃命的鞑贼远远望见己方的旗号,立马来了精神,直想插翅飞到也先身边,洒泪倾诉委屈:太师呀,不是属下无能,只怪明军太狡猾,那些火器不知怎么的竟能大显神威了,咱们实在是无法还手呀!

    诶,那不是大明越王么?他站在那里做什么?

    就在逃命者竞相犯疑时,两侧丘坡上忽地现出了许多人影,紧接着如蝗的飞矢倾泻而下。再看大道上,接连中箭倒伏的人马滞缓了这股鞑贼的奔逃速度。

    “杀!”

    牛三、王烈分率人马从东西两侧丘坡上杀奔下来,只一次对向冲杀,再加上徐恭等部的追杀,鞑贼就只剩五百余骑人马了。失主的战马顿时在道中乱窜。

    明军竟当着一代枭雄的面大开杀戒,这让也先震惊不已,眼见五百部属逃回阵中,愣在那里,个个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也先气不打一处出,就想挥师上前,让明军尝尝瓦剌铁骑的厉害。

    不料朱祁铭适时说了一番话,差点没把也先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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