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材修长的勋戚子弟半天不吭一声,此时突然叫道:“殿下,在下愿从一名小旗做起,但求能尽快随殿下上阵杀敌,来日拜将封侯,全凭在下的战功!”

    哟呵,口气倒是不小,不知本事与品行怎样!朱祁铭扫了此人一眼,见他年近弱冠,眉眼中透着分正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纨绔子弟。

    “你姓甚名谁?”

    “在下叫毛延庆,家严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左都督毛福寿的儿子?毛福寿武功高强,家教甚严,这小子不称“家父”而称“家严”,倒也恰如其分。

    朱祁铭冲毛延庆努努嘴,“你,过来!”

    毛延庆策马钻出人丛,手中握着一柄马槊,骑术看似不错,挺槊策马的姿态透着几分英武之气。

    眼见毛延庆策马奔至张裕身旁,与之并排而立,嘴角似有分傲气,余下的勋戚子弟不禁目瞪口呆,感觉很受伤,忘记了方才心中的那分悲戚。

    “越王殿下,您不妨再想想,在下等人是为父报仇才求您收留,而毛都督还健在耶!”

    “就是,活人的儿子凑什么热闹!”

    朱祁铭叹口气,“哎呀,国恨胜过家仇,本王自有识人之明!素闻毛都督家教极严,想必其子有些本事,哪像你们,一个个不学无术!”

    人群中又炸了锅,“毛延庆就是个伪君子,他的武艺未必胜得过在下!”

    片刻后,许是发觉如此咋呼显得底气不足吧,众人立马换了腔调。

    “殿下,咱们改,还不行吗!”

    “在下决意改过自新,如再犯事,是杀是剐,但凭殿下处置,在下绝无半句怨言!”

    “唉,从明日起,在下只当自己是个出家人,戒酒、戒色、戒嗔······”

    最后叫嚷的那人咬牙蹙眉,一字一顿地接连吐出数戒,引得这帮勋戚子弟跟着一愣一愣的,似有剜心之痛。

    朱祁铭摇摇头,面有难色,“本王的护卫军人人都是猛士,遇见鞑贼就像猎人看见了猎物一样,无不奋勇争先,骁勇善战,再加上本王的一点点计谋与机变,一旦临战对敌,那可是锐不可当呀!”

    这番话吊足了勋戚子弟的胃口,也引发了围观民众的共鸣。想想越王的战绩,围观者突然觉得,鞑贼并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越王威武!”一名布衣少年振臂叫道。

    围观的人们终于彻底放松了心情,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偶有笑声响起。

    东安门外动静太大,如此多的民众上街集聚,这可不是小事!于是,五城兵马司派人过来查看究竟,见朱祁铭在此,当即识趣地退去。

    此刻,场上的勋戚子弟全都巴巴地望着朱祁铭,可朱祁铭接下来的一番话将他们火热的心瞬间打入了冰窖。

    “哎呀,本王可不想让人滥竽充数!方才耐着性子挑了又挑,也只能勉强看中井云飞他们三人。罢了,你们还是各回各家吧。”

    众人傻了眼,一时间抱怨声四起。

    “殿下待人不公,任人唯亲!”

    “以貌取人!”

    “识人不明!”

    ······

    朱祁铭摸摸下巴,蹙眉道:“要不,让你们入营操练一些时日,再上阵与鞑贼打上一仗,试试你们是否堪用,如何?”

    那边的三十二名勋戚子弟齐齐一愣,随即相顾窃笑,口风立马转向。

    “越王殿下独具慧眼!”

    “越王殿下智勇过人!”

    朱祁铭示意众人安静,扭头吩咐井云飞道:“本王已给越府护卫军指挥使唐戟传过话了,你领着这些人速去西郊京营找他。”

    “是!”

    井云飞招招手,一帮勋戚子弟兴奋地作礼辞别朱祁铭,策马西去。见街道上观者如云,这些人表现得十分小心谨慎,一边缓行一边等前方的民众让开过道,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路人。

    围观者中自然不乏怀揣英雄梦、将军梦的平民子弟,见勋戚子弟得偿所愿,无不心动。何人不想追随智勇过人的越王,立下不世奇功?可是,他们不敢学那些勋戚子弟,涎着脸纠缠堂堂亲王,只能遗憾地各回各家,掂量一番,看是否该择日赴校场碰碰运气。

    唉,亲近了国事,却冷落了佳人!见围观民众陆续散去,朱祁铭蓦然心动,就想叫上几名锦衣卫校尉随行,策马赶赴北城,去会会吕夕瑶。

    “参见越王殿下。殿下,皇上传您去武英殿议事!”

    朱祁铭循声望去,只见金英正在离他丈远的地方施礼。

    “本王正打算去婉汀居那边看看呢。”

    金英笑笑,“殿下,国事为重,至于其它的事嘛,嘿嘿嘿,来日方长。”

    “本王身着戎装,不便陛见。”

    “殿下正好顺路,嘿嘿嘿,更衣不妨事的。”

    你再嘿嘿,本王便让你跨上战马,沿着十里长街跑上几个来回,颠散你一身骨头架子!

    ······

    换上亲王常服,朱祁铭来到武英殿,就见景泰帝快步下了御台,近前与他并肩而立,阻止他行礼。

    “越王,你见了朕不必行礼,连常礼都可免去。”

    朱祁铭冲景泰帝拱拱手,随即浏览起武英殿的陈设来。想景泰帝虽已登极,但上皇后钱氏尚未迁出坤宁宫,故而他不宜入住乾清宫,也就不便在离后宫极近的雍肃殿理政,只能续用武英殿处理朝政。

    看来,朝务繁冗,景泰帝还无暇过问后宫中人的迁宫事宜。

    景泰帝叹口气,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越王,不少廷臣合辞上奏,吁请朕派出使者,赴虏廷与瓦剌媾和,朝中主战者全都保持沉默,连于谦也是如此。唉,朕思无良策,只得传你过来问计。”

    朱祁铭望望偏殿那边肃立的庞哲一眼,而后凝眸片刻,“那些廷臣打着迎回上皇圣驾的旗号,故而对廷臣的奏请,陛下只能采纳,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可是,派出使臣媾和必将无果,难道朕要自打耳光不成?”

    朱祁铭目含深意,“既然料定了媾和一事将无果而终,陛下还担心什么呢?土木堡丧师辱国之后,边境守军已不堪用,而京城的布防尚需时日,眼下正值人心浮动之际,要固守京城、安定北境,谈何容易!遣使拖上一阵子,倒也无妨。对陛下而言,有些事须做得仁至义尽,看廷臣还有何话可说!届时若媾和无果,自打耳光的是他们,与陛下无关。”

    景泰帝目光一亮,“何人可堪肩负使命?”

    朱祁铭意味深长地道:“陛下不妨问问那些主和者,看他们何人愿意出使瓦剌。”

    景泰帝眉头一展,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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