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魏夫人?”道士见那女鬼已无威胁性,便按照古礼上前作了一揖。那魏夫人只是点了点头,却一改先前粗暴的样子,礼貌的向道士回礼,又向我们作了揖。总觉得这女鬼变回了魏夫人的身形,连性格也跟着重新大家闺秀起来,只是它却不说话,而且一靠近它,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悲伤的感觉。

    “身之三恶,杀、盗、淫也。心之三恶,贪、嗔、痴也。虽说你堕为恶灵,滥杀生灵,但这恶根,应当只有一个痴罢了。是超度你还是净化你,全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吗?”道士继续说道。

    那魏夫人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吧嗒吧嗒掉着眼泪,要不是想到它之前的种种恶行,还真是我见尤怜。那阴婆却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说道:“你不会是还想着涔南王吧?”见那魏夫人又点了点头,阴婆又是一声长叹,道:“你也知道涔南王已经死了快千年了吧……”

    “但是那算命先生说,并不是没有办法。只要我杀够一万个人,他就帮我见夫君一面。”这魏夫人擦了擦眼泪,终于开口说话了,那声音非但不像先前那般阴森刺耳,反倒十分温柔好听,然而它说的内容却让我们不由得警惕起来,这显然是有人别有用心的怂恿它杀人!

    “咦?算命先生?”阴婆仿佛想起了什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嘀咕道:“说起来昨晚那家人搭骨尸的时间也是一个算命先生选的……”

    “那个算命先生长什么样子?”白毛一下子窜到阴婆跟前,插了这么一嘴。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没准儿又会牵扯出什么诡异的事来,以白毛这小子的尿性,越是不好的事儿他越爱掺合,他越感兴趣也就说明这事儿越险恶。

    “是个跛子,长得歪瓜裂枣的,还特别黑。”那阴婆边说还边给我们比划了一下身形,这一刻,我相信我们三个全都想到了原屯村发生的事,但万万没料到的是,魏夫人竟然也说就是这个算命先生答应帮它见涔南王,而昨晚会有大批人马到墓地进行冥婚仪式也是那跛子告诉他的,这么说就在昨晚,那跛子还在这里现身过!原本只以为这跛子是和那原屯村的老道士有仇,才施展毒计,但现在看来,这跛子可能另有隐情。

    “这算命先生的事回头再说,你若是想见涔南王,大可不必杀人,这阴婆就可以帮你。”道士捋着他那花白胡子,缓缓说道。

    “什……什么?我?”那阴婆一听,立刻大惊失色,慌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行!我只会给亡人牵牵红线,搭搭冥婚啊,我……”

    “好歹你也是阴婆嘛!再说你还被魏夫人附身过,怎么看你都有当灵媒的资质嘛!就当是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啦!”白毛嬉皮笑脸的搭上阴婆的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阴婆要说的话。阴婆张了张嘴,话未出口便听到白毛说了一声“缚”,阴婆脚下的地面便毫无预兆的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缚”字,只一瞬间,阴婆便被蓝光包围了,定成了一个滑稽的姿势,白毛却又笑嘻嘻的把阴婆摆弄成了打坐的姿势,朝道士使了个眼色,便见道士在阴婆面前并排摆了三个小碗,互相相隔半个手掌的距离,又在左右两个碗里倒上水酒,中间的碗里放入白米,然后在碗与碗的空隙中搭上筷子,将剩下的水酒均匀的围着阴婆和碗洒了一圈。紧接着,道士站定在阴婆身后,念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

    随着道士的咒语,那酒水竟然自行燃烧起来,沿着刚才的轨迹燃成一个蓝白色的火圈,煞是好看。但很快,我感觉那火圈之内,有一股强似一股的阴森气息散发出来,那阴婆脸上是青一阵,绿一阵,紫一阵又白一阵,真是要多诡异又多诡异,就连道士的脸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白毛也不知怎么紧张起来,定定的看着道士那边,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对我说道:“幽冥之门已经打开了。就看能不能顺利找到涔南王的亡魂通灵出来了……要是看到情况不对我就负责破坏法阵,你负责拉出道士和阴婆,要是被恶鬼强行上身就麻烦了!”

    被白毛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原来在自己村里也听村里的老人们讲过灵媒被恶鬼上身的事,当时只当是瞎编的故事,听听也就忘了,没想到今天竟然会亲身面对这情况,究竟会发生什么呢?就这样沉寂了好一会儿,我觉得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魏夫人似乎也因为期待而变得分外紧张起来,终于,道士的咒语又响了起来,听起来似乎是要驱散什么东西似的,虽然语气低沉,但却气势如虹:“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吾知汝名,识汝名,远吾千里,急急如律令。”

    紧接着,我便发现那阴婆的脸色恢复了正常,那圈蓝白色火焰突兀的跳跃了几下,便渐渐变成了黄白。

    “我有美酒,汝可饮之。我有佳肴,汝可享之。呼汝之名,汝必应之。以汝之名,降临吾身,汝之名为涔南王!”

    道士话音刚落,便见那阴婆蹭一下站了起来,一脸困惑的东张西望起来,看到那成片的死尸时,竟然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第一次来这地方一样。白毛却皱了皱眉,冲阴婆大喊道:“你是谁?”

    那阴婆愣了一愣,继而用清朗的男声回答道:“吾乃皇室亲封涔南王,只不知身在何处何世?”

    以阴婆这矮小老妇人的身躯样貌,配上涔南王的标准男中音还有古代的官腔,已经不仅仅是不相称了,简直就像在演双簧。我努力憋住不笑,刚才的紧张感也一扫而光,白毛也松了口气似的,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指了指呆立在一旁的魏夫人,对这阴婆与涔南王的混合体说道:“你看看那是谁?”

    “夫君,你可还认识奴家吗?”这魏夫人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说话了,它自从听到涔南王声音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无声得哭泣着,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没停歇过。那涔南王听到这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便急急扭头往白毛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时间是又惊又喜,若不是在白毛的缚阵之内,估计此刻已经飞奔到了魏夫人身边。

    “魏儿!是你吗?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隔着缚阵的灵壁,涔南王急急问道。但魏夫人却只是啜泣着,什么也没说,只可怜这魏夫人,生前便因此人承受了诸多苦楚,还搭上了性命,死后更是为了再见此人一面而被人利用,沦为那副丑陋的模样,甚至连性情都因杀人而大变,但所有这些,涔南王却丝毫不知,哪怕用情再深,也只不过是魏夫人一厢情愿的独角戏罢了。

    “知道你还记得奴家,就已经足够了。”那魏夫人说完,便转而对我们说道:“我的心愿已了。既然我已经变成了恶灵,那就趁我现在还清醒的时候净化我吧。原本我只是想报仇,后来我只是想保护我和他之间的记忆,但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会无端生起杀人的念头,大概就算没有那个算命先生,总有一天我也会自己去杀人。我自知罪孽深重,所以你们也无需网开一面,也算是帮助我赎罪吧。”

    “魏儿,你在说什么啊?你哪里有什么罪?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涔南王还依然急急的问道,不过白毛和道士已经没打算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了,只见白毛轻轻取走了那搭在碗上的筷子,那阴婆立即停止了动作,双眼发直了一会儿,还接着之前的话题解释她不会通灵,道士也长舒了一口气,正要收手,忽见那好端端放着的三碗酒米都同时冒出了黑烟,道士大喊一声不好,便看到阴婆的眼珠子同时往两个不同方向看去,看了一轮之后竟发出几声干笑,说道:“老子被关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一出来,还是个坟场!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竟然敢故意把老子留在古墓里,想多分点赃物杀人灭口?哼!老子这就去把你们碎尸万段,啊哈哈!”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白毛立即飞身上前,一连放了三个缚阵,又将那装着酒水和白米的碗全部反了过来,撅断筷子,阴婆这边立即呈现出可怖的情形,一会儿是面色正常的阴婆的脸,一会儿又黑气腾腾,而那腾腾黑气之中,似乎还隐隐显出一个留着虬髯胡须的男人的脸,道士立即念起净心咒,却见一团黑气从阴婆体内逃脱出去,往那尸体堆中飞去了。不多时,便见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站了起来,说道:“切!死人的身体真难用!算了,先凑合着。等出了这地方再找个活人的身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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