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正是风景被撕碎的时节,穿梭在人迹踪绝的路途,乌云蔽日,看不见玉树琼花,看不见水乡泽国。

    窗外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落在许安然临座的窗面上,结成了一粒一粒的水珠,密密麻麻的一片。

    许安然将脖子更加往围脖里缩了缩,脑袋靠在了窗面上,脸颊同时也贴近了冬日的寒气,冷淡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始终一脸阴郁的女人,浅浅的呼吸成了雾网,网住了如斯的寂寞。

    “都是因为你,我才会上了这个破车,还有好几个小时,这得坐到什么时候!!”果然,对面的女人再次抱怨了起来。

    一路上,除了列车经过隧道的耳鸣感和列车到站的提醒,许安然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林真容的不满以及她不满的抱怨了。

    “林真容,你讨厌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这样问她,至于答案,她似乎又不抱期待。

    “我岂止是讨厌你!因为你,我失去了工作;因为你,我连推下水,都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你,我失去了我的爱情,费劲了心思,到头来不过是被杨启辰利用,用之则弃,现在,又同样因为你,我上了这么一辆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的列车!!!”

    林真容对于许安然问出来的问题,真是感觉稀奇,这种答案已经很明显的问题,她真不知道她问出来的价值是什么!难道就单纯地想要自己膈应她一下吗?

    “可是……很多时候我都很嫉妒你。”

    本以为许安然刚才问题就够莫名其妙了,林真容万万没想到,许安然居然会说羡慕自己。

    可对上许安然的眼神,她眼里流露出的羡慕,却又不像是假的……

    “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你难道觉得我现在还不够惨吗?!!因为我那个情种堂弟担心你,先是让我跟着你去美国,结果你倒好,临时改票要去什么,什么大理,你还不飞,偏要长途跋涉,我也得瞎跟着你耗~要不是欠林穆阳一个人情,我才不来呢!你还说什么羡慕我,呵哼~真是可笑!”

    说着说着,林真容直接无语地将头偏向了窗外。

    “我除了杨启辰什么都没有,我想上学,可是我还是退学了;我仅此唯一的女性朋友,她告诉我,她喜欢我的男朋友;而现在,我唯一的拥有的他,也离开了我……我只能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坐上列车,逃离。”

    说到这些的时候,许安然的脸上很平静,像是清风,徐徐展开。

    可是,在诧异中,林真容却觉得此刻的许安然很不真实,说话的语气不真实,平静的神情不真实,甚至连呼吸,都不真实。

    “如果可以,我宁愿成为你,至少,杨启辰是爱我的。”

    “林真容,对不起。”

    “什么?”

    没想到许安然会突然给自己道歉,林真容一时有些懵了。

    “那次推你下游泳池,没有想过你不会游泳。”

    “啊?哦,那次……我会游泳啊,我,我装的罢了,本来就是打算陷害你。所以,我们互不相欠,不过是竞争,有输有赢——”

    “噗——”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对面突然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林真容对上了许安然的眼眸,感觉那对弯弯的月牙里,似乎是要笑出了眼泪。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刚才语无伦次的样子很可笑。”

    许安然捂着嘴,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止。

    “我可不是你朋友!!我们也不是能互相取笑的关系,再说有什么好笑的!!!”

    别扭地瞪了许安然一眼,林真容翘起了二郎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再是律师的关系,许安然觉得此时的林真容才是真实的林真容,一个张扬跋扈的大小姐。

    “这一站到了,你就下车吧,我已经帮你订了回去的机票。”

    许安然收回了笑容,一脸认真地对着林真容说。

    “我不去。”

    林真容想都没想,直接回绝,她才不想回去了,被林穆阳宰割。

    “好,随你。”

    许安然用手摸去了窗面的雾网,撑着头看向了窗外,不再搭话。

    林真容看着安静下来的人,也懒得再去多言。

    雨滴顺着窗面滑落了下来,有时,会刚好落在窗沿上,碰溅成雨花,发出啪嗒的声音。

    对于林穆阳,许安然其实心里一直怀有感恩和愧疚。

    一开始,她真的不明白林穆阳对自己的感情,她以为他们只是朋友,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呢?

    大概就是那天,她打开他送自己的订婚礼物,看见里面满盒的创口贴开始。

    与杨启辰分开后,杨启辰将她在公寓所有的东西都送回了家里,当然,还有林穆阳送她的那份订婚礼物。她知道,杨启辰看见了,不是在给她收拾东西的时候,而是在她第一次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他就看见了。

    她瞒着他没有说,他看到了假装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意识到,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可是,她无法面对林穆阳对自己的感情,或者说,她无法面对除杨启辰之外的所有人对自己的感情,所以,她只能当作一切都不明白,一切都只是错觉。

    这样,林穆阳,还是她的朋友,她还可以心无旁骛地去爱杨启辰。

    可是,为什么?现在,一切都似乎失去了意义……

    越往深想,就越觉得心里疼痛不已,许安然索性闭上了眼睛。

    “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xxxx次列车,大理站就要到了,请您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列车到站的提示音,唤醒了不知什么时候沉睡过去的两人。

    直到列车停稳,林真容像是得到救赎一般,睁开眼的瞬间提上行李箱,就直接奔着车门走去。

    许安然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

    “我才懒得真一直守着你,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不要告诉林穆阳,也最好不要出事!就这样,告辞!”

    对着身后的许安然,趾高气扬地说完,林真容托着行李箱,就扬长而去。

    许安然失笑,看着林真容不断走远的背影,走去了另外一道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整个大理的气候让许安然感觉格外的湿冷,拉紧了大衣,提着行李箱,许安然迅速走出了站口。

    一路走到了搭出租车的地方,车多人涌。

    提着行李箱,拦下了一辆,司机非常体贴地下来给许安然开了车门,就在许安然想要把行李交给司机,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一把抢过了许安然的行李,拉上她的手,直接就往外走。

    许安然看着拉着自己手的人的侧脸,高挺的鼻梁,鼻尖有些微红,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像是一夜没睡了,尽管如此,还是不影响他整个人的典则俊雅,只是那细腻的肌肤之间似乎透着些许的疏离和冷漠,

    “杨启辰,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能走。”收回了视线,怕下一秒又会沦陷,许安然停住了脚步。

    “你想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你现在应该很忙吧?怎么跑这里来了?”

    “啊?是,是挺忙的,有一个业务,就过来了。”

    该死,哪有什么业务,接到电话说她没去美国,他都快疯了,查遍了消息,才知道她跑来了大理,二话不说就飞了过来,一到,就立马找司机送来高铁站门口等着她。

    “嗯……你放开我吧。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许安然微微地挣了挣被杨启辰紧握着的手。

    意识到什么,杨启辰立马松开了许安然的手。

    “我,我送你。”

    “不用了,不合适,把行李给我吧。”

    对着杨启辰扯出一丝微笑,许安然就要去够杨启辰另一只手拉着的自己的行李箱。

    不合适,三个字,像是给杨启辰判了刑一样,定格在了原地。

    “是啊,不合适……”

    苦笑一声,杨启辰将行李箱递给了许安然。

    “再见。”

    许安然笑着接过了箱子,可是就在转身的瞬间,眼泪决堤。

    往着刚才乘计程车的方向,步子越来越快。

    杨启辰看着许安然逃离的背影,微微颤抖的双肩,明明个子不低,可是在人群中, 依旧显得那么的渺小。

    “为何……为何不怪我,不怪我负了你……”

    看着许安然上了车,杨启辰也连忙上了车,紧跟在许安然乘坐的车后。

    “小姐,去哪?”

    “师傅,先随便逛逛吧,帮我甩掉后面那辆车,可以吗?”

    “后面?”

    司机往后视镜扫了一眼,果然,后面那辆黑色的轿车,刚才就跟在了后面。

    “小姐,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师傅,您开您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好嘞~”

    杨启辰一直跟着许安然乘坐的出租车进了古城,可是一进市区,那辆车就开始变得毫无章法,甚至好几次都差点儿跟丢,好在,都追了回来。

    “小姐,要不你下去和后面好好说说吧!我看那车是铁了心要跟着你了。”

    “师傅,到路边停下吧。”

    “好,好。”

    侧过头,许安然看了眼后面穷追不舍的车,最终妥协,付了车费,下车。

    后面的车看许安然下了车,也停了下来。

    许安然提着行李走到了后面的车前,敲了敲后座的车窗玻璃,车门很快就从里面打开,果然,杨启辰正沉着脸坐在车里,盯着前方。

    让司机将自己的行李放上车,许安然也不再挣扎,主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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