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将姜灼带到了行宫,见也没了自己的事,姜昕想了想,同姜灼和王虎说过一声,便踏上自己早拴在行宫外头的战马,飞鞭而去,说是要回先锋营。

    姜灼并没急着转身,而是站在行宫阶下,一直目送姜昕的身影走了老远,倒是王虎也跟旁边瞧了好一会,随后感叹:“姜昕刚到军营之时,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谁人都当是带着娃在玩儿,未想一晃他可就老大的个头,在战场上倒是位骁勇的汉子。”

    “这些年多谢王将军还有各位照应,姜昕每回见到小女,都是兄弟们长,兄弟们短的,想来与各位情义深厚得很,小女也替他高兴,这些年未得好好照顾他,竟是叫各位受累了。”姜灼自是谢道。

    王虎呵呵一乐:“咱们这些人,但得一脚踏进军营,便要当一辈子的兄弟,当该相互照应,没啥好说的。”

    姜灼笑了笑,又往姜昕消失的方向瞅了一会,想着这一回他要跟诸葛曜上白亭海,心中无论如何,还是放心不下的。

    王虎一向粗中有细,早看出姜灼神色中的担忧,不费力气便猜出了何事,少不得劝慰:“姜太医,姜昕在你眼中还是个孩子,可到了咱们军营,谁不知道,姜校尉这些年极得圣上信任,被派了好几趟差使,已然练出了一身精明,加上刀枪功夫也了得,等闲没人能让他吃亏。”

    “便是因着没吃过亏,就怕他反而心无所惧,竟会失了防备。”姜灼叹了口气,朝王虎点了点头,便踏上了行宫的台阶,她倒希望是自己多虑,只是毕竟这一回风险极大,恁是谁人都不能不想多。

    王虎瞧了眼姜灼,再不多说,只赶到头前,为姜灼引路。

    诸葛曜的正院外,王虎这一回并没有带姜灼直接进去,而是陪她在门外等着,原来诸葛翼正在接见匈奴使臣,明令院内并不许任何人出入。

    王虎翘首瞧了一会,招来一名兵将到跟前:“那帮人进去几时了?”

    “约摸有半个时辰。”那兵将回道。

    王虎不免嘀咕了一句:“匈奴人可都称了意,这会子不滚蛋,还有何话要说。”

    隔着院门,姜灼也故作无意地瞧了眼,只觉得里头竟是安静,虽然院内站了不少诸葛曜的贴身兵将。

    “来了几人?”王虎又问。

    “也就三个,领头的进去了,另外那两个当是随从,”兵将指了指里头:“这会子在院子里,被咱们的人看着呢!”

    王虎自是点头,抱着双臂回头走到姜灼旁边:“显是那个乌黎来了,无涯先生曾说过,此人乃是耶律拓亲信,一向最受器重,跟大靖打交道的事全是他来,那个奸佞王巍,当日便是与他勾结,差一些葬送了咱们大靖江山,不过此人倒是有些胆量,这种时候还敢跑来咱们这儿……”

    话音未落,院子里头已然有了动静,原来是有人要出来。

    很快,一群人跨出院门,领头的三个,瞧衣着便是匈奴人,随后跟着无涯先生,当是出来送人的。

    “无涯先生,此次武威郡之行,多蒙阁下处处照拂,本官甚为感激。”到了门外,走在最前头的匈奴人客气地道,还冲无涯先生拱了拱手。

    这声音语调,姜灼还真有些熟悉,果不其然,说话之人正是那乌黎。

    无涯先生也拱手回了礼,笑道:“乌黎大人竟是太过客气,这一回您不辞辛苦而来,全是为两国日交好,从此休兵,免得百姓再度流离失所,本官佩服得紧,至于‘照拂’二字,老夫实不敢当。”

    “如此便约下,过几日本官便于白亭海亲迎,还要设宴招待无涯先生,到时薄酒三杯,还请无涯先生赏脸。”

    “好说,老夫这一世别无所好,唯有好酒才是最爱,竟是乌黎大人相请,管他薄厚,自要不醉不归,老夫便盼着白亭海与君一晤。”无涯先生捋着须,哈哈大笑起来。

    “一言为定!”乌黎说着,便准备与无涯先生一起往外走。

    不想甫一转身,乌黎的目光无意中竟落到了姜灼身上,倒不由得愣了一下。

    王虎颇有几分诧异,正似乎在琢磨要不要遮住姜灼之时,倒是姜灼落落大方,因她自来到姑臧邑城便着男装,所以姜灼并未行女子礼节,而是上前同乌黎拱了拱手:“乌黎大人,好久不见。”

    “姜医女?”乌黎神色颇为意外,想来未料到,姜灼竟会来了此地。

    “正是小女。”姜灼不卑不亢地笑道。

    无涯先生虽也觉得不解这二人如何认得,不过依旧上前介绍:“未想乌黎大人还与老夫这位侄女相识,不过有一处需得说说,如今她已然成为本朝唯一的一位女太医。”

    乌黎随之却爽声大笑了起来:“当该如此,当该如此,姜医……太医之医术,本官很早之前便领教过的,”说着转头对无涯先生道:“无涯先生不知,本官与姜太医竟有一段渊源,当日本官头一回出使到长安城,不想犬子得了急症,便是借她妙手回春才算无事,说来那会子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倒是这位小医女行事抢眼。”

    “乌黎大人过奖。”姜灼淡笑着道。

    “说来你这等医术,早当为太医了,瞧得出来,当初你应是得罪过王巍,如今他这一倒台,你也能得施展一番,也是幸事,”乌黎这话,说得倒也直白,随即又道:“不过,杀场之上,却非女郎该来的地方。”

    姜灼一笑:“大人大概不知,小女自小长在这姑臧邑城,此次随军而来,也算回归故土,便不觉得有多凶险。”

    “哦?”乌黎似乎对姜灼的话颇有兴趣。

    无涯先生在一旁道:“这孩子自小长于斯地,饱受战乱之苦,这回得知贵国单于对咱们宣战,便自告奋勇前来做了军医,只盼着,为战场上拼杀的大靖将士们尽一份绵力。”

    这话若是大靖人听得倒也无错,不过这会子说给乌黎听,不免生了些谐趣,姜灼忙低下头,忍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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