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夫人一乐:“我可早就过来了,方才你到之时,我正在跟别家夫人说话,也不及招呼,这会子便是专门出来寻你的。”

    “倒是好极,”姜灼开心地道:“少夫人平素也该出来走走,不知您何时得空,到小女药铺做客?”

    “如今家中一堆事,唉,竟是忙不过来,”魏少夫人叹了一声,又道:“今日得了帖子过来,其实心下也不踏实,还不是悬着家中老小。”

    姜灼知道,虽然魏夫人心病得了缓解,再不寻死觅活了,不过毕竟身子虚弱,上一回她为魏夫人开了小柴胡加竹茹、滑石,以和阴阳并止呕哕,五日后再去瞧,寒热呕哕皆止了,不过魏夫人仍是乏力,姜灼又以丹参、刘寄奴各三钱为臣,五加皮五钱为君,香附一钱为佐,叫人入四物煎服,但等魏夫人慢慢恢复。

    “竟未同你说呢,这几日夫人倒是好了不少,由人扶着,还可在屋中走上几个来回,”魏少夫人瞧向姜灼,不免笑道:“如今府中可不比往日沉闷了,便是老将军,精神头也比往日好了不少,平日里还知道跟夫人逗趣,说是等她好了,便一块出去讨饭!”

    姜灼也不免被逗得笑起来,倒是这时魏少夫人拉了她,走到一处僻静之地,压低了声音道:“今日听得我夫君之意,约略知道那幕后黑手下落了。”

    “是何人?”姜灼惊问,心下不免松了口气,知道是何时便好,总是能有些防备。

    魏少夫人却是摇头:“我夫君却并不肯讲,只道兹事体大,暂时只得按兵不动,不可打草惊蛇,不过圣上已然发话,他日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圣上……”姜灼喃喃地道,她便知,诸葛曜定是知道一切,绝不会对自己之事不闻不问,所谓“静观其变”,当是有他的道理。

    “此事自是圣上也知道了,”魏少夫人附在姜灼耳边道:“夫君告诉我,自你被京兆尹叫去问话,圣上已然得了信,傅大人接手此案,亦是遵圣上旨意,且听得说,此事并不简单……”

    “魏将军又从军营回来了?”姜灼笑着岔开话题,毕竟今日来了不少人,有些话还是不好在此时说。

    魏少夫人倒也会意了,止住了方才所言,回姜灼道:“前日他便回来了,不过像是有什么事,成日不在府中,今日一早,更是天还未亮就出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国公府的仆女上前,说是宴席已开,要请宾客入了席。

    进到花厅里,徐少夫人便将姜灼拉到自己旁边,硬是要与她把酒言欢,一来二去,姜灼没喝几杯,徐少夫人却有些醉意,不免话便多了些,絮絮叨叨地提起自家小郎,少不得念这孩子不听话,小小年纪便说要投军,还一个劲地要打匈奴,如今竟是跟在姜昕后头,竟是让一个堂堂校尉,成日带着个孩子玩儿。

    众人不免附和地大笑,只过不得一时,徐少夫人便有些头晕目眩之状,以至徐老夫人瞪了她好几眼,干脆催她离席,让徐少夫人莫在此闹了笑话。

    “咱们亦是许久不见,该当好好聊聊。”徐少夫人呵呵一乐,在众人注目之下,拉着姜灼一块出了花厅,其意是要让她陪着回自己院子,两人说几句体已话。

    姜灼哭笑不得,只能随着徐少夫人一起,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徐少夫人虽是酒醉,不过步子倒是极稳,并不肯要姜灼搀扶,甚至到后头越走越快。

    让人诧异的是,明明徐少夫人的院子就在前头不远处,不想她头也不回,竟是过门而不入,反而领了姜灼继续往前走。

    再转上一条甬道之时,瞧着周围已然没了人影,姜灼终是未忍住,问了一声:“少夫人,可是咱们走误了?”

    未想徐少夫人一转头,神色清明地道:“无误,灼灼随我来便是。”

    姜灼不由心中一动,立时觉得异样,也再不多问,低头跟在了后面。

    又走了好一会,徐少夫人终是在一处院门前停了下来,瞧瞧左右之后,才上前敲门,显得颇为机警。

    姜灼转头看了看,心中已然有所觉悟,着实是此处她之前也曾来过,并且还见到了某人。

    “来了?”有人将门开了一条缝,探出头来左右看了看,这才走出来。

    见面前这会子站了徐世子,姜灼忙福身施礼,却并不招呼。

    徐世子也未同姜灼说话,只点点头,然后便开了身后的门,示意她进去。

    姜灼也不犹豫,真就低头踏进了院中。

    就在她到了里头的一刹那,后面的院门竟立时关了起来。

    姜灼望了望四周,此处种了不少树林要,她其实熟得很,头一回来时,徐国公父子获罪,一府老少便被赶到这儿安身,围着一个突然生病的小郎君,皆是一筹莫展;再来之时,是为了见悄悄从胶东回来的诸葛曜,当时姜昕也跟了过来;而这一次……

    整个院落之中,唯有一处还亮着灯,姜灼按了按正“扑扑”直跳的胸口,朝那灯火之处走去。

    正屋内,早已有人背手而立,显是在等着姜灼了。

    “圣上。”姜灼上前,正要敛衽施礼,却被诸葛曜一把拉了起来。

    “莫要如此,你我之间……不必这般。”诸葛曜语速略快地道。

    两人就此,竟是四目相对,昏暗的油灯下,照不清各自面容,却遮不住彼此眼中的晶莹神彩。

    “这几日……着实让你受惊了。”诸葛曜端详姜灼许久,才带着些心疼地道。

    姜灼怔怔地望着诸葛曜,突然哭了出来。

    被人诬告上大堂之时,姜灼没有哭;被无辜投入牢中之时,姜灼亦没哭,甚至得知自己差点死于非命之时,姜灼也只是稍觉后怕而已;然而此刻看到了诸葛曜,姜灼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只想放肆地洒一场泪。

    看着正低声哭泣的姜灼,诸葛曜面上尽是怜惜,到最后,干脆将她的头摁到了自己怀中。

    “怪朕,怪朕,”诸葛曜在姜灼耳边道:“是朕掉以轻心,才差点出了大事,朕如今也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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