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人,你就昧着良心吧,我可还记得呢,当日你得下恶寒之症,便是义太医给治好,现而今他女儿又救你一命,你不说感恩便罢了,这孩子临出宫了,不过想问几句前情以解心中疑惑,你倒推三阻四,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你也就是个老娘娘的命!”王选侍气哼哼地道了一声,不由分说,拉起姜灼跟阿珠便出了屋。

    待回到自己住处,王选侍瞧着姜灼同阿珠,叹道:“不想你两个倒是同病相怜,姜医女,还是算了吧,这会子不是想前情的时候,多想想去往匈奴该如何自处吧。”

    姜灼抹了抹泪,看来从许良人处竟是打听不着什么了,这会子还不如紧着离开,尚来得及和阿青同宝儿她们作别。

    见姜医女一脸灰心地起身同王选侍告辞,阿珠在一旁紧着问:“姜医女,竟是真要走了?”

    “阿珠,日后我照应不得娘娘们了,得空你多来些,”姜灼上前摸了摸阿珠的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拿过自己药箱,将里头的药尽皆取出来,放到几案上,随后又取出笔墨,一边写,一边嘱咐阿珠道:“这里头皆是常备之药,就放了王娘娘这儿存着,若老娘娘们日后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不太重的毛病,太医院管不过来时,你便从这里取,我写好用处禁忌,你谨慎着些便是,若是实在拿不准,也可到太医院问秦宴秦太医。”

    阿珠连连点头:“姜医女放心,我听你的便是。”

    一时两人头顶头坐在长榻上,姜灼一边写,一边点拨阿珠,坐在一旁王选侍见二人说得仔细,便悄悄退出去,花了几文钱,让太妃殿侍人送了些茶水点心过来,亲自端到屋中,嘱咐她们吃些再说。

    两人讲得投入,没一时竟快要夕阳西下,王选侍紧着在一旁催了阿珠:“快些回去,被人逮着了把柄可不好。”

    阿珠一笑,干脆将姜灼写的药方子仔仔细细折好,塞进怀中道:“真该走了,这些我便带回去,慢慢地瞧。”

    瞧着阿珠小鸟一般跑了出去,王选侍笑问:“可瞧着这孩子机灵?”

    姜灼点头:“倒是一点就透的,可惜竟荒废在宫中。”

    “这么伶俐的女郎家,命竟是苦透了,”王选侍望着阿珠离开的方向:“未出襁褓之时,她阿爹便没了,阿娘更是不见下落,先时这孩子没人管,被扔到太妃殿,跟在我后头熬,只养不到七八岁,就给赶去了浣衣局。”

    姜灼心下替阿珠难过,不由思忖,若非养父姜修起偷偷将自己带走,她怕是如今早已化为尘土,便是不死,也不过另外一个阿珠。

    “你阿爹我可见过,是一位厚道人,如今这太医院那些什么太医,论人品、医术,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王选侍这时夸道。

    “小女对阿爹阿娘,竟无半点印象了。”姜灼叹了一声。

    王选侍细细地打量了姜灼好一会,笑道:“想是姜医女长得像你阿娘,还真瞧不出一点义太医的影子,这样也好,倒免得被有心人瞧出。”

    一时姜灼竟是默然,只想着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竟还是一场空,不免灰心得很。

    “这个……你且带上。”王选侍不知何时取来一个小荷包,递到了姜灼面前。

    姜灼方才正在愣着,瞧见王选侍递过来的东西,立时醒悟,怕是王选侍想想钱银,忙推辞道:“娘娘心意,小女自是心领了,这些您且留着,我如今倒不缺银两。”

    “银两你自不缺,这是我一点心意,少时带进宫的随身之物,”王选侍叹了一声:“我身无长物,也只剩这一件还算值些钱,一共两只,一只便赠你,另外那只,日后自是要给阿珠的,全当我在世上留下的一点念想。”

    听得此言,姜灼也不再拒,双手接过荷包,恭敬谢过之后,在王选侍注视之下,从荷包中取出一只白玉耳坠。

    “我心知你是好孩子,对咱们这些无依无靠的老娘娘们,全是出于真心实意,方才许良人说的话,你莫记在心上,她也是可怜,被人骗得多了,才会处处疑神疑鬼,”王选侍拍拍姜灼的手,亲手将荷包挂到姜灼腰间,又想着将阿珠编的宫绦塞到姜灼手上:“收好吧,阿珠虽平素见你不多,倒是常跟我提起姜医女,言语之中,竟是敬佩得很呢。”

    “娘娘,日后小女不在,您和许良人还有其他娘娘们,擅自珍重。”姜灼想着这一走,竟再瞧不见太妃殿的人,心下略略还是有些伤感。

    “时辰过得忒快,你也赶紧回太医院吧!”王选侍用袖子擦去眼角边的泪珠。

    一直将姜灼送到太妃殿外,王选侍这才转回身往院子里头走,却不想抬头间,却瞧见许良人站在屋外,手上还拿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正远望着太妃殿的大门。

    “这下你得意了?”王选侍没好气地道:“坑你的,你成日当个宝;真正替你思虑周详的,却被你瞧不上,你摸着良心想想,那孩子可曾惦记过你什么,这都临走了,不过想得你一句实话,你却给人翻脸子,当日姜医女还真是何苦,直接让那口薄皮棺材送你走了倒省心!”

    王选侍说了这么多,一向好强的许良人竟是一句不回,只转过身,径自回了屋,王选侍这会子倒瞧清楚了,许良人手上拿着的,正是她平日里最爱的嵌宝石双龙纹金镯。

    看着许良人那样,王选侍也没再去穷追猛打,只叹一声,也自去安歇了。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姜灼来得及去请于太医示下,准备回郑家药铺收拾行装,于太医更派人过来叫她,只说驿馆中有人病了,让姜灼跟着张太医赶紧过去。

    姜灼颇有些为难:“于太医,明日小女便要离开,行装尚未准备,家中亲友也没打过招呼,今日可否换了别人?”

    “无妨,去过驿馆你再回家亦可,倒不妨碍,如今你还是太医院之人,总不能丢下不管了吧!”于太医打着哈哈,却未肯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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