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恨得咬牙切齿,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之所以落得瘫痪在床、形如废人的下场,竟是拜煦容所赐,亏他还将那个贱人视为救命恩人,恨不得将王府中的奇珍异宝全都送到素心堂中,还真是卑鄙无耻!

    房中除了伺候的奴才,还有大夫药童等人,镇南王好歹浸淫朝堂多年,自是知晓该如何收敛情绪,他心头虽怒,面色却很快恢复如常,哑声说道,“本王的身体多亏闫神医了,还请您莫要泄露了风声,否则打草惊蛇,怕是没有半点好处。**shu05.更新快**”

    闫濯对出身林家的人没有半分好感,自是不会去提点煦容,他缓缓颔首,朗声道,“王爷不必客气,闫某虽不算心善之辈,却也不会拿病患的性命开玩笑。”

    听到这话,镇南王不由唏嘘。

    先前京里的达官显贵都说闫濯空有神医之名,实际上最是持才傲物,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中,岂知如此才是真性情,与煦容那等伪善恶毒的女子全然不同,倒是让他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冲着管家摆了摆手,很快便有奴仆捧着一只木匣走上前,木匣并不很大,但里头却装满了金银珠宝。

    闫濯略看了一眼,便将匣子抱在怀中,根本没有半点推辞的意思,毕竟他身为医者,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餐风饮露,这些银钱还能花用一段时间。

    等替镇南王诊治妥当后,闫濯与薛素再次坐上马车,往颜如玉的方向赶去。

    手里拿着精巧的青花瓷罐,女子捏出了一枚糖球,压在舌下吮着味道,突然问,“表哥,你说镇南王会如何诊治林朝月?”

    “此人驻守云南多年,当初在战场上也是一员虎将,手底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他不爱耍那些阴私手段,通常都是直来直去、大开大合,想要收拾煦容,定会将此女打的满地找牙狼狈不堪。

    听到这话,女人一双水润润的杏眸变得更加莹亮,伸手连连鼓掌,唇边的笑意许久都未曾消失。

    很快马车便停到了颜如玉门口,闫濯下车时,她将另一侧的车帘撩开,视线落在写了素心堂三个字的牌匾上。

    想起世人对这家医馆的评价——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总有一日,她会将林家人虚伪的面皮撕下来,让他们那副污浊不堪的德行彻底呈现出来!

    薛素并未在外逗留多久,她让车夫驾马回到侯府,甫一入到卧房,便被楚清河牢牢按住双肩,这人面色委实称不上好,鹰眸中爬满了细密的血丝,神色沉郁地抱怨,“就算姓闫的是你表哥,也不能日日与他呆在一处,你心里可还记得我?还记得宁安?”

    女人的脾性虽有些急,但她对于楚清河还是挺包容的,此刻听到这话,很快便反应过来,捂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低低解释,“侯爷的教训妾身全都记在心里,不敢或忘,下回若是再跟表哥单独相处,肯定会将侯爷一并叫上,咱们三人呆在一处,您就不必吃醋了吧?”

    楚清河年届而立,自是不愿在心爱的女子跟前服软,板着脸反驳,“谁吃醋了?我没吃醋!”

    “对,您说的对极了,您没吃醋,都是妾身思虑不周,侯爷好不容易从战场上归来,还没在家中歇息够,怎能时时刻刻都呆在我身边,四处折腾呢……”

    闻言,楚清河张了张口,憋了好半天才道,“素娘,你是故意的!对,你就是故意的!”

    薛素但笑不语,纤细柔软的藕臂仿佛水蛇一般,攀附住男人精壮的脊背,“在这世上,没有谁会比你跟宁安更重要,我做的一切虽说是为了报仇,但更是怕你们父子受到林家的伐害。”

    胸臆间涌起阵阵暖意,先前升起的怒火好似遇上滚油的冬雪一般,霎时间消弭不见,连半分痕迹都寻不到。

    *

    镇南王到底也在战场上历练过,用“杀伐果决”四个字来形容此人再合适不过。因素心堂得到了陛下的题字,他不好直接要了煦容的命,但好好收拾这个贱人,让她付出代价却很容易。

    当初自己之所以会瘫痪,便是因为身上的死穴被银针刺破,伤到了下肢的神经,才会如此。医女的那双手不是会施针吗?那便干脆废了她,也省得她日后再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

    心里转过这种想法,镇南王立时便将侍卫招到近前,冲着他耳语几句,后者是他圈养的死士,最是忠心不过,对于主子的吩咐只会照做,不会提出半点质疑,将事情交到侍卫手中,镇南王也能放心。

    素心堂中。

    煦容手里拿着一封信,待看清了信纸上所写的内容后,她眼底透出浓浓喜色,甭提有多高兴了。

    母亲医术奇高,在偌大的金陵城无出其右者,就算闫濯是神医又如何?只要母亲得到陛下的青眼,就不会有人敢动她。

    还没等女人脸上的笑容消失,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她回头一看,发现有一名黑衣人破窗而入,面庞被黑布遮掩,根本看不清容貌,但周身却散发着浓浓的血煞之气,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儿。

    煦容吓得面色煞白,扯着嗓子想要叫喊,偏偏她的反应没有黑衣人的动作快,还没等将学徒唤进来,便被一记手刀劈在后颈处,她闷哼一声,随即昏迷过去。

    扮成黑衣人的侍卫将女子扛在肩头,极为灵活地从医馆中跃了出去,像他们这种死士经历过无数的训练,根本不会对一名陌生女子心软,更何况王爷并不打算要了煦容的性命,只准备废了她的手而已。

    侍卫冲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没有丝毫犹豫,飞快地在煦容腕间划了两刀,下手既稳又准,直接将她的手筋挑断。

    断掉的手筋能接上,却永远无法恢复如初,这样的伤害对于富贵人家的小姐来说,恐怕算不了什么,毕竟她们不必做那些粗重的活计,无法捻针绣花,请个绣娘便是。

    但对于身为医女的煦容,双手是她赖以为生的工具,如今出了岔子,再也无法为病患针灸,这样的惩戒委实不轻。

    完成了王爷的吩咐,侍卫直接将女人扔到雪地之中,而后飞快地离开了这处小巷。

    腕间传来的剧痛让煦容从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她缓缓睁开双目,待看到被鲜血浸染的雪地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视线慢慢下移,手腕上两道明晃晃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但身为医者,没有人比煦容更能判断出自己的症状,她的手没了知觉,也使不出力气,她是大夫啊!要是没有一双灵巧的手,如何打败闫濯,成为真正的神医呢?

    越想越是悲从中来,煦容双目赤红,豆大的泪珠儿不住往下滚落,喉间也发出彷如野兽一般的悲鸣。

    因失血过多的缘故,她颇有几分头重脚轻之感,生怕继续留在外头会丢了性命,煦容跌跌撞撞地往素心堂的方向跑,刚一进医馆,不少学徒看到师傅这副狼狈的模样,面上纷纷露出哑然之色。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呀!腕上怎么有伤?”大徒弟急急问道。

    薛程对煦容情根深种,这日又来到医馆中,看到心爱女子面白如雪、浑身沾血的情状,吓得嘴唇直哆嗦,好在他还有些理智,将坐馆的大夫拉到跟前,低吼道,“快!快给医女包扎伤口!”

    能留在素心堂坐馆的大夫,医术都不算差,此刻仔细查验了煦容的伤口,面色逐渐变得晦暗,边给伤口消毒,边抬眼看着女子,吭哧了好半天才说,“医女,你的手筋被人挑断了,伤势好生将养也能愈合,只是……”

    即使老大夫的话没说完,煦容也能猜出他的未完之语,无非就是说自己不能复原,日后再想施针怕是不可能了。

    痛苦地闭上双眼,煦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经受这样的折磨,这么多年她一直治病开方、救死扶伤,也算是积了不少德,现如今竟落得这样的下场,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薛程听到这话,忍不住放出狠言:“到底是谁如此狠毒?若是让我抓到那下手之人,非得将他剥皮拆骨、大卸八块了!”

    眼底透出几分怒意,煦容深吸一口气,她浑身放松下来,没有扯着嗓子喊叫怒骂,也没有忿而不平嘤嘤泣泪,只是如同木桩一般坐在木板床上,神色颓然,静默不语。

    无论她有多不甘、多愤怒,已经产生的伤口根本不会消失,她越是动怒,越不利于调养身体,还不如安定下来,等母亲入京,再开出接筋续骨的膏药,届时即是不能恢复十成,五六分也是有希望的。

    大道理谁都懂,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煦容死死咬着嘴唇,殷红鲜血宛如小蛇一般,从苍白面颊上滚落,那副模样十分瘆人,形如恶鬼,那还能看出先前秀丽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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