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还记得,刚来苏家时,周芸虽然已经病了,但是,还是个很注重妆扮自己的女人。不化妆,但是每天都要穿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才会出门。吃饭时,从来只吃一小碗,怕长肉,多一口都不吃……

    看到她现在这样,我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酸酸涩涩的,很难受。

    我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妈,跟我走吧。”

    苏桐不会回来了,这句话,我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走?往哪儿走?”她冲我一瞪眼,“这就是我家,我哪儿都不去。”

    说完,她就拉着我,让我跟她上楼去踹门。

    苏桐已经把房子卖给别人了,现在那户人家就住在里面。虽然这房子本来是周芸的,但是既然卖了,就没有踹上门去的道理。

    我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遍法律,周芸脸一黑:“什么法律?我不懂!我只知道那房子是我的!苏米,他们欺负我不识字你知道吗?拿张破纸就跟我说,我的房子成他们家的了。”

    她说着说着,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问:“那张纸上,是不是有你的签字?”

    “有。”她呜呜咽咽地说,“苏米,那张纸就是一张装修合同,小桐说要把房子重新装修装修,你们俩结婚用。那家不要脸的东西,竟然霸占咱们家房子!”

    我心里气得不行,这个苏桐把他自己的亲妈,给骗成什么样子了?

    我一遍一遍地给她解释,说那张纸就是卖房合同。

    她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骂我是骗子。

    直接跑上楼,冲着门板使劲儿拍,让那家人滚出来,把她的房子还回来。

    可能是被骚扰太多次了,人家始终没有开门,我听到门板里有人放狠话:“你个疯女人,你赶紧走!吓坏我们家孩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我拉着周芸,她怎么也不愿意跟我下楼,最后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把警察给招来了。

    周芸是坐过牢的人,一见到穿制服的警察,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警察来了以后,那家人才打开门,拿出卖房合同证明这房子是他们买的。

    警察对我们教育了一番,让我快点儿带周芸离开。

    我一边应着,一边劝周芸跟我走。

    她现在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低着头,闷闷地说:“苏米,你不会不要我,对吗?”

    我曾经希望她老死在监狱里,但是,现在却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给搅得心软了。

    不论怎么说,她也养了我好几年。

    我揽着她的肩膀,说:“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

    齐阳一脸复杂地看着我,用眼神在问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以后再告诉你吧。”都是糟心事儿。

    我是跟人合租的房子,肯定不能带周芸回去住。我打算另外给她租个小房子,但是,所有的钱都给豆豆看病了,我只能跟齐阳求助。

    齐阳很爽快,直接递了张卡给我:“这是我的老婆本儿,都给你。”

    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拧着眉毛看他:“我不要那么多,我只要一万就行了。”

    “这么实惠?”他故作惊讶。

    额……被他摆了一道,我气得踩了他一脚。

    我先是给周芸买了一整套的衣服,找了家小宾馆,给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她这才稍稍能见人。

    给她洗完澡后,我又花一个小时时间,用消毒液把人家宾馆的浴缸给洗干净,这才放心离开。

    带她去租房子的时候,她又开始出幺蛾子,说什么都愿不愿意租房,要跟我住在一起。

    我说:“妈,我跟别人合租的,你去不方便啊。”

    周芸才不管那么多:“不行,我就要跟你住在一起。你让我单住,就是不想管我!”

    我好说歹说,她都不同意,最后,我实在没辙了,气得冲她吼:“那你回去住你的楼梯间吧!”

    说完,我假装转身要走,却听到她呜呜地哭出声响。

    我又心软地走过来安慰她,跟她讲我不是不管她。

    但是,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相信我。也是,亲儿子都能把她给扔了,更何况是我这个养女呢?

    最后,还是齐阳站出来,说:“要不,让她去我那里住吧。”

    齐阳说他一个人住三室两厅的房子,多一个人也不会挤。

    “不行。”我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

    “为什么?”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告诉他说:“她有艾滋病,全家都有。”

    齐阳再看周芸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震惊。

    我们三个人僵持了好久,最后,齐阳把我的包往肩上一搭,说:“纠结个屁啊,就住我家。”

    说完,不由分说地,把周芸和我带到他家里。

    齐阳自已一个人住一栋三室一厅的房子,她本来自己住主卧,现在主动把主卧让给了周芸。又让我住在向阳的次卧,自己则卷了被子去北面的书房住。

    我说,齐阳,我不能住这里。

    齐阳挑着眉毛,看向周芸。他不用说话,周芸就气得拧我耳朵:“你就是想扔了我,是不是?”

    我赶紧闪一边儿,连声说不是想扔了她。

    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能答应她先在齐阳家陪她住几天。

    周芸这两个月以来,没吃过一顿饱饭。齐阳从来不在家里做饭,冰箱里空空如也,没一点儿能下肚的东西。

    我们带周芸在附近的小饭馆儿里吃了饭,安顿好她以后,我就跟齐阳一起去超市采购被褥等生活用品。

    他负责推购物车,我负责选购,不一会儿小车子里就堆满了东西。

    齐阳看着我嘿嘿地傻笑:“苏米,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小两口在逛街?”

    我瞪他一眼:“不像。”

    “对,不像,本来就是!哈哈!”

    我好像觉得自己被他给设计了?他是真心想让周芸住他家里的吗?

    我眯起眼睛看他,他就笑着跑开,很狗腿地问我想吃什么,他买菜去做。

    看着他精心采购食材时的样子,明显能感觉到,现在的齐阳跟之前跟在强龙身边做卧底时的气质,简直有天差地别。

    那时的他,痞里痞气,拽得三五八万的,却又如百炼精钢一样坚强,连缝针都不用打麻药。

    现在的他,脱掉那层伪装,就变得特别纯粹。

    他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容,只是看着,就让人赶紧舒服。

    齐阳跟我说,再过几天,队里就要开表彰大会了,等表彰大会结束后,他就不再做卧底了,能够转正做一个普通警察。

    因为做过卧底,怕受到报复,所以,他需要调到别的城市去工作。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我早就想过,以后要换个城市重新开始生活,只是,现在我有太多事情要处理,还不能跟齐阳一起走。

    我好笑地看着他:“我干嘛要跟你一起走啊?”

    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因为你是我老婆呀。”

    “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晚的事儿!”

    说完,他也不问我的意见,揽过我的脖子就在我额头上“吧嗒”亲了一口。

    我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去,脸有些烫,对于恢复“本性”的齐阳,有种爱不得恨不得的感觉。

    余光里,突然看到不远处的货架旁,有亮光一闪。

    定睛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

    我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就没说什么,跟齐阳一起推车去结账。

    一共买了一千多块钱的东西,都是齐阳付钱,我说我改天挣到钱再还他,他就拿眼瞪我。

    晚上他留我住他家,我说不行,我得工作。

    齐阳脸色很复杂,说:“你就不能……”

    他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把脸别向一边。

    我有种忽然被人打了头的感觉,我追问他:“不能什么?”

    “……没什么。”他小声说。

    我轻声冷笑一声:“不能不做陪酒小姐?是吗?”

    也不是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他说脱口的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嘴里说不介意,但是,我知道他心里特别介意。

    他这种态度让我心里很难受,但是,面上却不想表现出来。我默默地深呼吸一口气,说:“齐阳,我跟你说过,我只陪酒,不上床。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之间的事情就不用考虑了,免得以后两个人都难受。”

    说完,我拎着包就出了门。

    没多久,齐阳跟我打电话道歉,我说我没事,就挂了电话。

    其实,我挺理解齐阳的心思的,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的女人在夜总会上班呢?

    虽然我也想离开红夜,但是就目前来说,我还没有离开它的能力。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豆豆的人工耳蜗,周芸的养老钱,洛云川的抑郁症,还有找到我的亲生母亲,这些我都必须扛起来!

    等到这些事情都做完,我就跟齐阳一起离开。

    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生活。

    刚到红夜,工作人员就跟我说有人在等我。

    我依言找到那个包厢,走进去竟然看到了慕雪。

    包厢里没有放音乐,她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沙发上,正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慕雪今天来找我,我大致能猜出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慕小姐今天好雅兴啊,一个人来红夜喝酒?”

    她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眼,本来妩媚妖娆的眸子里现在缺了一点生气,她说:“苏米,强龙倒了,我失去了后台,你很开心吧?”

    我觉得很好笑,这关我屁事啊?

    她苦笑一下,继续喝酒,喝完又说:“你离齐阳远一点。”

    整个过程中,她都闷闷的,不似以往那般张扬跋扈。

    “我和齐阳离得近或者远,好像跟慕小姐无关吧?”我掀了掀眼皮,摸出一根烟来,点燃。

    刚抽上两口,她就很愤怒地让我把烟掐了。

    她说,她怀孕了,孩子是齐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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