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焕祥大人的头有点痛。因为太久没有审案子了,所以感觉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审案子的时候还有人旁听,那就更不爽了。最为重要的是,旁听的人不是别人,还是大梁国的大皇子。

    当然,还有让徐焕祥大人更为无奈的事情,就是这件案子的本身。

    这个女人唤作沈氏,原名焉琼林。是江南杭州城里一位小户人家的闺女,今年才十七岁,长得颇有一些姿色。十五岁时便已经谈好了一桩婚事,过了年关便要嫁人。只是这杭州城里有一位新近崛起的商家大户,沈家。家主沈镇涛在无意间撞见了焉琼林,对其姿色垂涎不已,便起了娶过来的念头。只是一打听才知道,这焉琼林已经许了人家,过不了多久便要许了人家。

    这沈家家主沈镇涛本来已经有了一位正夫人,外加三房小妾,按理说早已应该知足才是。但是依旧放不下焉琼林的美色,利用手中二段银子和路子,使了一些小手段,将要娶焉琼林的那户人家给陷害到牢中,最后竟是直接死在了牢里。沈镇涛做的是谋色害命的勾当,后来直接便上焉琼林的家里提了亲。焉家本来是不允的,但是沈镇涛直接命下人扛着轿子过来抢人,把焉琼林直接抢回了府上。

    焉家人本来打算到衙门中去告状,但是沈家送来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焉家的人便也默许了。因此,焉琼林便成了沈家家主沈镇涛的第四房小妾。这个时代的女子,本身就没有什么地位和话语权,只能认命。

    沈镇涛此人除了好色以外,其他方面倒也不差,尤其是对自己的几房小妾都很好,舍得花银子,所以焉琼林也有了一直这么过下去的念头,然而偶然一次听到了沈镇涛跟一个人说话,得知了自己原本许的人是被沈镇涛迫害致死的,心中惊骇自然不必言说,只是此刻已经身为**,除了沉默还能干什么?

    然而几日前自己的相公,也便是沈家的家主,竟然被人杀害了,官府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任何线索,因此沈家家主沈镇涛被杀一案也便成了无头公案。树倒猕猴散,这沈家没有了沈镇涛的支撑,做的主要又是官家贩盐的生意,自然没有什么家业可以继承,剩下的只能便只有分家产了。

    然而焉琼林在沈家既没有地位也没有人缘,分家产时竟是一分钱也没有分到,等回了娘家家里人又不认这个一分钱没拿到的寡妇,可谓凄惨至极。至此生活无依无靠,反而不知道如何过活,所以只能流落到京城拉告御状。

    当然,这焉琼林是如何来到京城的,其中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大概只有段重跟季无常知道,不过这些暗地里的东西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嘴巴上说的只能是说给徐焕祥老爷听的。这可是要记录在公堂上的内容。

    不过现在徐焕祥大人有些郁闷,这算是什么案子?强抢民女?命案?财产分割问题?这沈家家主都死了,官府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前两桩跑到京都府来审也没有用。至于财产分割的,更是应该归杭州的衙门管,这京都府的手怎么能伸到杭州去。对于这等无知草民,徐焕祥大人可是头痛的很,这不给自己添乱么,搞了这么半天还审不了。

    看着跪在堂下哭哭啼啼的这个还略有些姿色的沈氏,府尹徐焕祥大人很无奈。若是换做其他的时候,自己早就把这个妇人赶出公堂了,可是今日大皇子殿下坐在自己身旁,还不时的提醒一下自己要多关心一下百姓的疾苦,然后便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看着自己审案。

    可是这案子该怎么审,到哪审......想来想去,也就是一个区杭州找沈家要银子的事情,可是这京都府要管到杭州去?总督大人叹了口气,最终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萧北平道:“殿下,您看这案子怎么审?”

    萧北平看了段重一眼,段重自然是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对府尹大人道:“这判案自然讲的是证据,若是这位女子能够拿得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沈家有多少财产,自然便应该分给她,想必这位夫人乃是沈家家主的妻子这个事实应当无人会否定。”

    徐焕祥大人点了点头,这分家产的事情本来就极为好定夺,只要确定了沈家到底有多少家产,再依照份额给分出去,便算是完事了。徐焕祥大人点了点头:“沈氏,你可有实物证明这沈家有多少财产,我便可以依次来断案了。本官自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说法。”

    沈氏听到府尹大人的话,先手一愣,继而面色一沉,带着一丝绝望的神色,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府尹大人最见不惯的便是这种场面,正欲制止,却看见沈氏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大人,我有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呈了上来。

    府尹大人伸手接过小册子,伸手翻了一翻问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随后又把册子递给了段重和萧北平过目。

    段重只是随便翻了翻便递给了萧北平,这本小册子可是自己挑出来的。而萧北平则是认真的一页一页翻着。却听沈氏道:“小女识字不多,我只知道我家相公每次做生意都会把账目记在这些小册子之上。”

    府尹大人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应该是账本了!”

    萧北平应了一声:“不错,这上面记载着沈家大部分银子的进项,主要便是跟贩盐有关的。大人你看着几笔帐,沈家每日收入的银两怕是有千两之多,当真是大户了。”

    府尹大人伸手去接账本,却被段重眼疾手快的抓了过去,指着一处账目道:“咦,这几页怎么只记着出项,没有记着进项?这样不是收支不平了么?”

    被段重这么一说,府尹大人的目光也终于落在了这几个账目上,仔细一看,果然如段重所说那样,的确有不少账目有问题,而且这些有问题的账目竟是直接支出了沈家大部分的银子,还不知去向。府尹大人摇了摇头:“这些银子款项的进出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问题才是吧。”

    段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大人应当就案断案才是!”说着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盯着账本看了一看,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一处落款道:“大人,这你看这里?”

    徐焕祥一愣,顺着段重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廖叙林?不过是一个人名罢了,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应该只是跟沈家有些生意来往的商人罢了。”

    这个时候萧北平突然插话道:“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江南总督廖樟晋大人的公子便是叫做廖叙林。想必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萧北平终于明白了段重这一番折腾的意义。

    这些账本能够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要看是在谁的手上。若是段重拿着这些账本过去,首先便会让人怀疑居心不良,好端端的偏要去调查这江南的沈家,还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怕是还没有得到什么结果,便已经惹了一身的腥臊了。而萧北平有着皇子的身份,更是无从下手。所以这些账本到了段重和萧北平的手上,便是废纸一堆。

    然而若是这些账本到了京都府尹的手上,事情便完全不一样了。首先,京都府尹这个位置便决定了徐焕祥大人有权力处理许多事情,而徐焕祥大人的性子也决定了这位大人多皇帝的忠贞不二。任何有损于皇帝利益的事情,徐焕祥大人都会有心的插上一杠子。而江南的盐商韦志高虽然是富甲天下的商人,但是实际上也一直在梁文帝的掌控之下。不然哪位皇帝会容忍一个私人的银子比国库还饱满的商人存在?而沈家的生意恰恰也是贩盐,是关系到皇帝利益的生意。所以徐焕祥大人不会允许有人打这一块的主意。然而就在段重的提醒下,徐焕祥大人嗅出了一丝不对的味道来。

    所以萧北平此刻是极为佩服段重的。从杀了沈家家主开始,段重肯定便已经设计好了今天所要发生的事情,然而段重是如何找到这些账本和信件,又是如何找到这沈家家主的第四房小妾,这些萧北平都想不通。然而这些并不需要萧北平去想通,因为段重已经安排好了。

    萧北平话一说完,府尹大人便沉默了。在思考其中可能藏着的某些猫腻。段重在一旁轻轻的提醒了一句:“似乎朝廷的官员不能行商。”

    徐焕祥大人点了点头:“不错。朝廷的规矩是不能利用权职去行商的,一旦发现便是重罪。而这贩盐的买卖,更是绝对不允许官员插手的。”徐焕祥大人心中清楚这贩盐给朝廷带来的收益是多大,自然不会让其中掺了沙子。

    萧北平叹了口气:“眼下不过是我们的猜想而已,有些事情还是要仔细查实一下,毕竟这件事情的影响过大了。”

    徐焕祥点了点头:“殿下此言极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妇人会牵连出这等事情来。这等事情我定好好好查彻清楚。还请殿下和文渊伯暂时保密才是。眼下这妇人是不能公开审了,我要带回内堂去密审。”

    大皇子萧北平点了点头:“大人说的极是。这件事情我一想也是极为可怕,若是大人又哪里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北平自当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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