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年正月十九,冲辛卯,煞北;宜嫁娶、纳彩、移徙,破土、安葬;忌赴任、沐浴、上梁。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一辆辆马车满载着财物与人员,在城门口排成长龙。骑着骏马的骑士手持长槊,腰挎宝刀,在队伍前后来回奔跑。

    另一些骑在马上的王家子弟,小心的控制着马匹,极力让过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士,目光之中,却是带着深深的疑惑,这些骑士操着一口关中腔,分明不是太原附近的驻军,到底是从何处而来?难道真是从关中来的?

    三扇城门缓缓的打开。众人惊讶的发觉,这开城门的时间比起平时将要要早上半个时辰。

    站在城门上的士卒看着下面逶迤的车队,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满是疑惑不解。至于那些知道一丁点的校尉,则是一挥手:“放行,不用查了!”

    于是,一辆辆马车在士卒的目光渐次通过了太原城高大巍峨的城门,往南而去。车队之中,不时有人掀起帘子往后眺望,望着这高大巍峨的城楼以及渐渐远去的太原城。恐怕他们中的许多人,此后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太原了。

    三百骑兵分布在这支车队的四周,不时的查看周围情况。这些骑兵是左卫下属的河西府的府兵。张允文当初离开长安的时候,便向李世民请了一枚鱼符,用以征调府兵,以防万一。如今,这鱼符也倒是派上了用场。

    而张允文尤恐三百骑兵不够用,又向李绩借了两百士卒,将整个王府附近的几条街封锁了,不许外人窥测,以期达到保密效果。

    当太原府的人慢慢的起了身,和往常一样来到大街小巷的时候,发现王家经营的铺子尽皆没开门,虽然有些疑惑,却不是非常的在意。因为这几日,这些铺子开门的时间都非常晚。然而到了中午时分,这些铺子还没开门,太原城的居民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刻王琼也觉得非常的不对劲。昨日派出管事去唤王屈等外房负责人,然而直到今日这些管事也没回来。王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来人啊,准备马车,老爷要亲自到南面走一趟!”

    仆役很快准备好马车,扶着王琼上去。

    马夫一抖马鞭,马儿顿时撒蹄跑得飞快。

    一到达城南外房宅邸,王琼便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只见王府外的大姐之上,空空荡荡,偶尔两个行人走过,没有往日的繁华景象。他敲了敲红色的大门,等了半天,却仍不见门打开,当下用力一推,大门“咯吱”一声,慢慢的打开了。

    “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王琼迅速在这王府转了一下,却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顿时又急又怒的说道。

    这时候,一名侍从匆匆跑过来:“拉野,屋里边发现了几名被绑着的人!”

    王琼一听,顿时让那名侍从赶快带自己过去。

    一来到屋里边,看那被绑着的几人,赫然便是自己昨日派出去的几名管事。

    给他们松绑之后,王琼尚来不及问,那管事便争相道:“老爷,老爷,四老爷他们走了!”

    “走了?走哪儿去?”王琼一听见他们这般说,顿时疑惑的说道。

    眼见几名管事又要争相说话,王琼手指一指:“你来说!”

    那名管事当场便道:“老爷,昨日我等来请四老爷的时候,看见这儿正在大包小包的往外面搬东西,心想这搬家之事可是没经过你老的同意,怎么能擅自搬家呢?正想回来向你老报告的时候,两名骑士拿着长枪横刀,便拦住了小的几人,并且将我等绑在此处。昨夜,有一名小的没见过的年轻人过来对小的说,让小人等给老爷您带句话!”

    “什么话?”

    “他说:‘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王家外房已经搬出太原,将在别处自立一家,叫他切勿牵挂!’唔,这就是那人的原话!”

    王琼一听,顿时怒极攻心,几乎要晕倒在地,幸亏旁边侍从见情况不对,赶忙扶住王琼:“老爷,你,你没事吧!”

    王琼摆摆手,低低说了声:“没事!”说着,一把推开两名侍从。那二人还要再来扶着,王琼却是大声吼道:“扶老夫干什么,还不快去东房西房,通知两位房主过来!”

    二位侍从一愣,随即匆匆往外跑去。

    王琼夫妇双手,目光望着屋子正中墙壁上挂着是松鹤图,面色渐渐平静下来,思绪却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没过多久,那东房的王盎和西房的王晋便来到这儿,一见到这空空如也的外房宅邸,二人也是诧异不已!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王盎进入房间,当先问道。

    “老四走了,离开太原自立门户去了!”王琼的思维缓缓回来,转过头,看着王盎说道。

    “什么,四弟走了?!”王盎与王晋异口同声的说道。

    王琼点点头,却是沉默了下来,依旧望着那副松鹤图默默不语。图画之上,一枝松枝横出,上面停着两只白鹤,一支振翅,一只梳羽。另外还有一只白鹤翱翔天际,却是回过头来,望着松枝上的两只白鹤。

    “他们人多,肯定走不远,我即刻带人去追!”王晋忽然说道。

    王琼却是摇摇头:“算了,追上了也没用!老四后面定然有人在撺掇,且这人背景深厚,不然的话,我等怎会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王晋的脚步顿时止住了。

    王琼又接着道:“当今之急,还是想想如何接手老四走后留下的大量的商铺吧!另外,还要给我稳定人心,王家不能再乱下去了!”

    “可是四弟……”

    “让他去吧!同是王家,就当是分家了吧!”

    王盎与王晋闻言,顿时躬身一揖。

    王琼正要抬步出门,忽然扭头道:“对了,你们把这幅画摘下来,待会儿送到我书房来!”

    几名管事忙七手八脚的将这幅不知挂了多久的松鹤图摘了下来,在卷成轴时,忽然看到了这画的落款:“并州王屈!”

    车队沿着官道缓缓南下,绵延数里,一路上引得路人尽皆侧目。看看这车队的排场,足足两百多辆马车,三百多匹马,再看看那些护卫的骑士的装备,镶铁皮甲,锋利长槊,腰挎横刀,行走起来,整齐划一,杀气腾腾,完全是一副军人的派头。看到这样的阵容,沿途的蟊贼纷纷收了胆子,约束部下,切莫轻易出动。

    此次迁居,整个外房尽数搬离太原,共计有三十七户人家和十二个尚未成家的庶子。这些还只是王家的人,在王家商铺干了一辈子,对其有很强归属感的外姓人还没计算在列。然而他们携带的财物却是非常的惊人。

    最令张允文感到幸喜的却是此次迁居,将王家外房培养起来的商业人才大部分都拉走了,仅仅留下一小部分在太原。可以想象,在这些商业人才的帮助下,又一个巨大的商业网络会慢慢的建立起来。

    自从车队驶离太原,王屈便一直坐在马车中,也不路面说话,全是王虚一个人在前后张罗着。而王妍也陪着王屈坐在马车之中。这让本来还想和王妍亲近亲近的张允文不由悻悻的放弃了这种想法。

    车队行进得很是缓慢,一路行经汾州、晋州、绛州、蒲州,直到二月下旬的时候,这才到达蒲津关。过了这蒲津关,向西便是进入关中了。

    虽然已经走得很慢了,可是,这些很少出远门,经历过这样生活的王家子弟却是个个苦不堪言,常常换着花样来,坐车、骑马,甚至步行,挨着来,可是没有一人吵着要回去。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人看到四面这些面容冷峻的骑士,回首身后漫长的路,只有继续走下去。

    进入关中之后,继续往西前行。沿着铺着在运河边上的官道,一路往西。每当看到这粼粼波涛,看到运河上穿梭不息的船只时,有些王家子弟便向换乘船继续前行。跟张允文这般一说,张允文撑起微微有些疲惫的脸,指着身后的马车,说道:“那你们自个儿把这些东西搬运到船上去,我们可不会帮忙的!”

    这些王家子弟立刻就蔫了。

    在三月初的时候,终于到达了栎阳。栎阳是一个县,直接归于长安京兆府管辖,在京畿诸县之中,算得上是一个上县,人口将近五万,官道便利,运河通达,极具发展潜力。更重要的是,这栎阳没有世家传承,虽然有两三个家族在,可是和王家比起来,却是要小得多,哪怕是和如今王屈领导的王家。

    到达栎阳之后,张允文有看着县令为这些王家子弟挨个登记户籍,分配土地。至于住处,恐怕还得王家自己想办法。

    王屈也倒是大气,直接以高价在栎阳城中买下几套紧挨着的宅邸,现将一众人安置下来。接着便是疯狂的购买店铺,重新组建商队,很快就在栎阳扎稳了根基。

    眼见这边没什么事了,张允文遣散了那三百府兵,升起了回长安之念。当然,王家额外支付了一笔费用作为感谢。

    至于从李绩处借来的马车马匹,张允文派刘诚带人还了回去,同时取回了抵押在李绩处的一箱珍珠宝石,呃,就是他们当初夜盗张家队伍所得的那些。

    当刘诚将这箱珍珠宝石送到已经身在长安的张允文手上时,张允文发觉这箱中之物,貌似薄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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